宫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透风的。
苏汀跟言希交往过密, 同宿一室的事在私下流传开来。
流言刚传出来的时候,朝臣多是当消遣的乐子听的。不就是同处一室, 陛下和大臣还不停通宵下围棋?
再说了言希从战场上归来之后,声名远扬,爵位加身,在朝堂的权势一度压下闻太师。
而闻太师在这种情况下,隐隐有种隐退的感觉。
倒是言希风头正盛,又得陛下圣宠, 吸引了大批朝臣的私下靠拢。
言希这人看起来给人种很温和,脸上常年挂着笑,在朝堂之上那是能不说话则不说话。
然而很少有大臣被这层表面所欺骗, 认为她真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事实上言希这人行事风格很是霸道,压根就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商量这两个字除了在苏汀面前出现过。
至于其他人,那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家。
更甚者, 言希曾数次在朝中怼陛下,丝毫不给当今陛下留有半分颜面。
朝臣们看的很明白,一到这个时候, 陛下就变得异常沉默, 很明显在对言希表示不满。
可谁让言希现在手握军权, 连陛下都拿他没有办法,只能靠沉默来表示不满。
想当初,闻太师给陛下下脸子的时候,陛下都是用行动表示不满, 脸色铁青的宣布下朝。
可轮到言希身上, 那是有苦不能说,有气还不能发, 只能强装淡定的继续被言希开怼。
没法子,谁让言希握着靖国的军政大权。
试想陛下在这种憋屈的情况下,对言希心怀不满还差不多,怎么可能跟言希又说不得的事呢?
后来大臣们留意到,每次下朝后言希总被陛下以各种借口宣,这一月十次八次还好说,可每月二十多次,可真的让人说不清了。
这下真的不怪他们多想了,实在是没法不多想了。
尤其是他们每次上朝前,都会看到言希已经早在那儿候着了,有好事的大臣特意早起了会,想看看言希到底比他们早了多久。
然后一不小心,便看到言希从宫廷内院里走了出来。
没过多久,这事便在大臣中传开了,这下他们彻彻底底的多想了。
难免还是有些大臣,硬着头皮就是不认,单纯觉得这事纯属巧合,言希不过是半夜陪陛下下了一宿的围棋。
他们还是坚持的认为陛下会看上言希,毕竟在朝中处处受到言希桎梏,身为一国之君受到权臣的挑衅,怎么可能还会对这位大臣产生君臣以上的情谊。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人群里传出一人的声音,那人说道:“可问题是言希他长的好看啊,而且之前不是有人说陛下好娈童吗?”
“放肆!怎么能如此编排陛下。”一声略带威严的声音打断那人的话,他冷着脸扫了眼在座的诸位大臣,略微顿了下,说道:“陛下对言希一直心怀芥蒂,而且言希他在朝中一向无法无天惯了,数次打陛下的脸。”
这是私人性质的聚会,到场的大臣都是私下关系好的,说起话来难免没了顾忌。
旁边的一人有些不认可,他说道:“既然陛下这般讨厌言希,那私下宣他的次数,也未免太多了吧?两人总不能次次下围棋到深夜吧?”
这人的话马上引起其他人的共鸣,若有思索的点头道:“我觉得啊,陛下估计是在朝中被欺压的太严重了,怕是私下找面子去了。”
“你是说,陛下私底下欺压言将军?不可能吧,言将军性子那么霸道,一向无法无天惯了,怎么可能”
说话的人迟疑了几秒,就被身旁的一人接了过去,他问道:“那你以为陛下,每次在朝中被言希落面子后,就把人宣过去了,是图什么吗?”
气氛突如其来的凝滞起来。
有关陛下和当朝权臣有私情的事,朝臣们对此多是看笑话的心理,一想到在朝中行事无法无天的言希,被陛下私下各种欺压。看向言希的眼神,少了些之前的畏惧,多了几分莫名的神采。
断袖这事虽说上不了台面,但在这些大臣世家子中,却又是经常发生的事。
关键上一想到言希被陛下欺压,他们就解气的很。
八卦这种事向来是越传越广,言希跟陛下有私情,还是被欺压的一方,从朝中传到了民间。有些胆子肥的,还写了不少言希和苏汀的小黄文。
当然在小黄文中,姿势千奇百怪,但不管什么姿势,言希都是在下面的那位。
言希看着从民间搜集的小黄书,面无表情的翻到了最后一页,起身走到窗外,沉思了良久,低声说道:“一群没有见识的人,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番我的厉害了。”
第二天早朝上,朝臣罕见的没有看到言希的身影,中途恰逢有大臣弹劾言希僭越,一向跟言希不对付的陛下,并没有借着这次机会发难。
反而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对着那位弹劾言希的大臣说了句,言希今天身体不适请假了,让这位大臣等到言希上朝后当面说。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下朝后,一众朝臣在宫门口碰到言希的轿子,和他们同一个方向,都是往宫门外走的方向。
再想到朝中陛下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们心里的某个想法彻底确定了。
在这些朝臣眼中,言希和陛下就算有什么纠缠,也是那种止步于欲的程度,而不涉于情。
所以他们明知两人关系,却还能时不时的催了下苏汀的婚事,有时候还会找上言希跟前,让她也跟着劝苏汀快点大婚。
言希反应淡淡,似乎对陛下大婚的事不关心。
可她却又很反感,这些朝臣让她劝苏汀大婚的事情。
于是次日这些朝臣没有等来言希劝苏汀大婚的奏折,反而收到了言希上奏数位大臣作风不正,贪污受贿,家宅不宁,办事不力的折子。
朝里的这些人,哪有什么清清白白的,一点污迹也不沾的人。
遭到言希举报的这几位大臣,犯事最严重的是那日前来劝言希说服陛下大婚的官员,剩下的几位官员都是被牵连进来的。
并且和那位官员交情匪浅。
朝臣安静了大半月的时间,没敢再上奏苏汀劝她大婚的时间。
各方势力的表面和平,就在言希的插科打诨中维持到年末。
春节还没有过去,言希那边便收到了银面身体有恙的消息,紧接着便是银面下了最后通告。她想要再临走前,看看言家和皇家之间的事有个了断。
期间言希见过一面银面,知道了自己这位师傅,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她就是言家当初的大小姐言千钰。先帝当年为了拉拢言家,有意将她许给皇家子弟。
她从小热衷于行走江湖,行事更是有些江湖中人的潇洒,自然是不愿被这一纸婚书束缚。她也明白家族当道,没有反抗的资格,便在一个深夜里离家出走。
再后来言家便传出言家大小姐病逝的消息,至于那场婚事也不了了之。
那几年言千钰一直在江湖漂泊,后来有幸拜到一高人的门下,身处江湖,过的那是一个潇洒自在。
而那个曾经的言大小姐,好像只是出现在她梦中的人,直到她再次听到言家,便是那场言家灭门之灾。
银面这次身体不适,其实是早些年的旧疾引起的,这两年门内更是出了内斗,耗费了她不少的心力,这些日子一直勉强支撑着。
言希战胜回朝后,风头一时无人能敌,功高已经震主了。
这口气有些撑不住,她想看着皇家落魄,想要为十几年前的言家讨回一个公道。
然而可惜的是,她言希不是言家的人,不过该演的戏终究还是要演的。
年后三月份,便是靖国三年一度的木兰狩猎。每逢木兰狩猎,陛下将会携文武百官以及后宫众人诸位皇子,前往几十公里外的皇家狩猎场。
苏汀没未大婚,后空空虚,膝下也没有子嗣。半年前顺宁公主苏思柠,下嫁给一位年轻的将军,一个月前公主府传来有孕的消息,在府中养胎没有参加这场狩猎。
半个月后,天尚未大亮,空气中还泛着一层寒霜。一列列官兵从填满了京都的街道,诸位大臣的府邸前更是被官兵看押,就连公主府前也驻扎下一批官兵。
苏思柠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涌起巨大的不安,她穿戴好宫装后,想出去查个探究来。一脚还未踏出大门,便被府外的官兵拦住。
苏思柠这才知道了,她皇兄,当今的陛下,数日前在木兰猎场遭到了暗杀,目前下落不明。
而这些官兵都是奉言希的命,前来京城稳定朝政的。苏思柠眼神暗沉,看着府门前的这些官兵,只好转身回府中。
木兰猎场中,因为苏汀的下落失踪,一众大臣也被言希给控制住。山雨欲来风满楼,被控制的某些大臣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
言希派人寻找一个月,也未曾找到苏汀的下落。当今皇室凋零,陛下又尚未大婚,一些大臣便打着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口号,奉言希为新君。
在锋利的刀刃中,多数大臣选择了屈服顺从,就连里面的闻太师也默认立言希为新君。
剩下不顺从,都被言希给押了出去,至于他们的下场如何,室内的大臣可想而知。
.
从遭到偷袭那刻,苏汀已经猜出了幕后人是言希。她身边的人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没用多长时间,她便落入黑衣人之手,然后几经辗转之下,送到了一处山谷中。
周围都是人紧密把守着,黑衣人并没怎么为难她,好吃好喝的招待她,甚至她也可以在谷中自由走动。
只是从这儿逃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
整整一个月,苏汀都没有看到言希的身影,倒是在她进谷半个月后,见到了言希背后的那个人。
那女子脸上带着面具,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释然的神色,苏汀对来人的出现一点也意外。
苏汀猜出这女子的身份,这女子也就是言希的师傅,按照她之前的调查,这人还是言家那位早早病逝的大小姐。
苏汀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说道:“请问该怎么称呼?银面?还是——言千钰?”
言千钰抬了抬眼皮子,看向苏汀的视线多了几分打量,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很多。”苏汀神色落寞,看向言千钰的视线一顿,接着说道:“你不知道的,甚至是言希她本人不知道的。”
言千钰静静的看着苏汀,声线很平,似乎一切都跟她无关了一样,她说道:“既然你猜出了我的身份,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吗?”
苏汀神色淡淡的走到她的跟前,抬头凝视着面具后那双黑眸,问道:“我想看清把你这个幕后人的真面目。”
言千钰看了眼苏汀,还是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一张脸很熟悉,或者说跟苏思柠长得如出一辄。虽然长相很相似,眼前这人的面容却透着几分妖冶,脸色过于苍白。
苏汀说道:“真像,你跟皇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言千钰愣住,听到苏汀接着说道:“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一声,皇妹她有孕了。”
苏汀突然转身,目光犀利的望着言千钰,说道:“那个本该叫言希的孩子,活的幸福自在,没有被仇恨所束缚。”
言千钰满是不可置信,看着苏汀问道:“你说什么?她还活着,顺宁公主就是,就是那个孩子?”
“所以,我希望你能坦白她的身世,你言家的仇恨跟她没有关系,”苏汀声音低沉,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转身深呼了一口气,她说道:“还有件事,言家当时的被灭门跟皇族没有关系,后来查出来的线索,断在江湖上。”
言千钰听到最后一句话,瞳孔微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什么事,连说几声不可能。如果凶手不是皇家,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个笑话吗?
念及此,言千钰眼底满是悲凉,喉间一热,轻咳出一口黑血。
苏汀回头,目光落在言千钰的脸上,问道:“你还好吗?”
言千钰缓了下心神,抬头看了一会儿的苏汀,艰涩的说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因为我想见你。”苏汀目光沉沉的看向言千钰,她缓缓的说道:“我想看是怎么样的人,让她甘心成为复仇的工具?我想让你亲口,对她说出她的身世,她不是你们言家的后人,也不应该承担不属于她的仇恨。”
言千钰看向苏汀,莫名的觉得好笑,她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皇位已经被她给夺了?你难道就不恨她吗?”
“她想要的,我都可以予她。”苏汀眼神有些幽远,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片刻后她轻声回了句,“这些东西都是我欠她的,何况区区一个皇位而已,跟她相比一文不值。”
言千钰沉默了片刻,走之前她对着苏汀说道:“我会告诉她的,就当感谢你们这多年对那孩子的照顾。”
只是言千钰刚从谷里出来,还没来得及联系言希,身体就彻底撑不住,在回门里的路上去世。
临走前言千钰给言希留下一封信,除此之外她还吩咐身边人先瞒着她去世的事,日后见到言希亲手交给她。
言希再次出现苏汀的面前,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朝中的大臣该处理的也被她处理的差不多。收拾完朝中的事,言希去谷中见苏汀开始办最后的事了。
那边她还没到地方,就吩咐底下人准备好婚礼的东西,谷中的人在准备婚礼期间,把苏汀禁在房中不得外出。
苏汀被人限制行动,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三天后,言希看着谷中笼罩了一层红纱,满意的点了下头,问道:“苏汀她在哪儿?”
言希走到苏汀的门前,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又做了爬了次屋顶,青天白日下跑到屋顶上小心的掀开一片瓦片,暗戳戳的偷窥屋内的苏汀。
苏汀心有所应的抬了头,正好和屋顶上拿着瓦片的偷窥者,对视了几秒。
看着被重新盖上的瓦片,苏汀唇畔荡起一波浅浅的笑容。
当天晚上,言希往苏汀屋内吹了致人无力的烟,然后身穿着大红色喜服推开了房门,手里还拿着一套全新的新娘喜服,给床上闭着眼熟睡的苏汀,换上了红色的喜服。
换好衣服后,言希就把人抱起来朝着外面走。
苏汀是被耳边嘈杂的声音吵醒的,迷茫的睁开眼,不过眼前被一块红布遮住视线,身体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感觉像是被人抱在怀里,熟悉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就放下警惕心。
随着一声高呼声,“送入洞房!”
苏汀意识顿时惊醒,在言希怀里动了下,目光低垂隐约可以看到言希,也是身穿红色喜服。
一下子就安静了起来,窝在言希的怀中一动不动,被人抱进了喜房。
言希把人放在大红色的被面上,掀开了苏汀脸上的红盖头。
满室的红把床帘后的两人,衬得艳色无双。
又是一夜好风景,红浪起伏,曼妙交缠,缠绻动听,共奏和谐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