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薄日出头, 积雪虽未融,不过稍稍驱散阴霾, 天色较之往日光亮许多。
年底将近,凨城各街道车马不停,而此时衙门前堂,林大小姐和小尼姑于堂内静坐。
“齐叔,我此次是被冤枉成雲山血案凶手,不知朝廷的通缉令能否上书撤销?”
“这事可不简单呐, 朝廷通缉令并非本府令能撤,不过凨城之内倒是可以收回通缉令,暂保你们出行无忧, 如何?”
林大小姐这么一听,只得妥协应:“那也行, 还请齐叔将四人一并撤销,她们当时与我一道并非真正凶手。”
虽然不知她们进凨城目的, 但不用遮掩耳目躲藏追捕,总归方便行事。
凨城州府令齐炎端起茶盏应:“好,只是近来世道不太平, 你既然陷入风波, 怎么不回都城找令尊相助?”
话语落, 林大小姐面色不佳,缓和应:“我想自己解决问题,所以不打算劳烦家父。”
“这雲山山庄血案是江湖里如今最大的事,近千余人丧命, 惊动朝野, 你一人如何查证?”
“齐叔,可曾听说过百问堂?”
州府令低头饮茶动作稍顿应:“略有耳闻, 这与雲山山庄血案有何干系?”
“我怀疑幕后凶手跟百问堂有关,也许凨城会风波不断。”林大小姐神情严肃道,目光打量州府令,试探询问,“齐叔,您知道百问堂堂主是谁吗?”
“官府不与江湖门派来往,所以本府令不曾知晓此人。”
“那百问堂的总堂在哪?”
州府令齐炎将茶盏放置一旁,神情微变出声:“此事恐怕无能为力,江湖打打杀杀,你这姑娘,还是不要设入其中的好啊。”
林大小姐忍着傲气应:“多谢齐叔关心。”
看来还是得自己去查探百问堂。
慧静捧着木鱼于一旁询问:“大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师傅?”
“这小尼姑是来做什么?”州府令打量道。
林大小姐闻声头疼,回神应:“齐叔,她是水若庵的弟子。”
“水若庵,那该去霖州才是,怎么跑凨城来寻人?”齐炎面露警惕打量。
“莫非齐叔不知道水若庵遭袭一事?”
“国难不断,世道灾荒,各地起义造反,地方文书都难以传送,所以还不曾听闻霖州方面消息。”
林大小姐见此,只得停止打听江湖事宜,以休息为由,草草结束谈话。
府衙婢女带领两人进衙门厢房,林大小姐坐在桌旁嘀咕:“这个齐叔装的还挺严丝合缝,如果不是从父亲书房,查到他并非朝廷任职,而是百问堂推举为官,恐怕真就信了他的说词。”
“笃笃”木鱼声响,小尼姑担忧道:“大姐姐,师傅会不会已经回水若庵了?”
“唉,对啊,你要早说是水若庵的弟子,当初雲山山庄就可以让你回霖州,现下再赶路,恐怕又得好几月呢。”林大小姐暗自懊恼,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多问,否则也不至于绕圈子。
“那慧静现在出城,应该来得及吧?”小尼姑起身询问。
林大小姐见此,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无奈道:“你认路吗?”
小尼姑,一摇头。
“那你有赶路盘缠吗?”
小尼姑,二摇头。
“那你先听话别轻举妄动,行吗?”
小尼姑,三摇头,如实应:“水若庵出事,慧静要去帮忙!”
林大小姐探手扶额,心里有些后悔,从那两师姐妹手里接过这尊大佛!
说起来,还是芙骆最奸诈!
那杯酒一倒,林大小姐再醒来,芙骆人都跑没影了!
窗外枝头积雪莹白,璀璨霞光落入院落,衙门书房内,州府令齐炎饮着茶水,思量出声:“来人,飞鸽送往都城林府,告知林锦现下在凨城。”
“是,大人。”衙仆低声应。
师爷从外入内,上前细声汇报:“大人,昨晚存放赋税账簿疑似被人翻阅不整?”
齐炎蹙眉道:“看来凨城真是混进不少江湖中人啊。”
“大人,要不要全城宵禁严查抓捕这些武林中人?”
“不急,先不要打草惊蛇,现在当务之急必须守住凨城,否则雲山血案可能会重蹈覆辙。”
话语落,师爷面色大惊,叹:“大人,那我们不也会像雲城……”
还没说完的话语被齐炎重重放下茶盏的声响打断,神情不似先前和蔼,愤然出声:“现在世道,胜者王败者寇,他们想趁乱夺权,没那么容易!”
师爷闻声悻悻应:“是,大人说的对!”
寂静无声时,从衙门飞出的信鸽,飞舞扇动翅膀,很快消失天际。
凨城上空诡云密布,危机四伏时,这会客栈雅间内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冬日贪暖赖床的朱珠,正如无骨藤花,娇弱攀附司蓝身侧,姿态暧昧。
“师妹,你的手往那儿放呢?”司蓝拍开跃入衣内的手,无奈的看向越发不规矩的朱珠。
朱珠揉着手背,厚脸皮的笑道:“没干什么啊,就是想摸摸而已嘛。”
司蓝生的高挑纤细,肌肤细腻,朱珠也不知怎么就想上手。
“这种行为与流氓有什么区别?”司蓝指腹抵住凑近过来的朱珠脑门,稍稍用力点开距离,峨眉轻挑,清浅嗓音夹杂无奈的反问。
原本以为朱珠昨夜已经够闹腾,谁想她这会还能生出旁的心思。
不禁让人怀疑,她上一世到底都在江湖见识多少不干不净的东西!
朱珠顺着司蓝微凉指腹轻点力道,微微向后仰头,抬手揉着脑门,理直气壮的卖乖应:“流氓,那是未经人同意轻佻冒犯,而师姐昨夜亲口答应我,两者怎可相比。”
“师妹,但凡练功能有这种兴致,恐怕昨日都不至于险些被那徐长老的刀伤着了。”
“我那是逗着玩,怎么可能真被砍伤啊。”
司蓝挑眉,懒得同朱珠理论,顾自起身,拉开两人距离,以免她在纠缠闹腾。
突然朱珠失了依靠,整个人懒散倒在被褥,眼眸直勾勾看着身段高挑的司蓝,暗叹真是下床不认人啊。
而朱珠的灼灼目光落在周身,司蓝更觉怪异,视线透着铜镜张望榻上那俏丽面容,连忙移开目光。
昨夜朱珠远比往日更主动热切,司蓝现下回想,心间仍旧烫的厉害。
朱珠花样心思,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让司蓝都有些招架不住。
可越是如此,司蓝更是不能露出下风。
自己是师姐,怎么能被朱珠牵着鼻子!
司蓝思量时,下意识抿唇,唇间疼痛,才恢复几分清醒,心思回神,手执木梳梳发,镇定自若出声:“师妹,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安排,有啊。”朱珠见司蓝已经自顾梳发,很显然不打算再陪自己玩闹,只得盘坐起身穿衣,目光看向窗外明亮天空,“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逛逛呢!”
“师妹,我指的是计划,不是出玩。”
“其实逛逛也不全是玩,我们可以顺带查探百问堂的线索或是打探消息江湖。”
司蓝偏头看向走近而来的朱珠,缓缓出声:“师妹身上还有钱吗?”
朱珠探手拿走司蓝手中木梳,讨好的替她梳发,如实应:“闲散碎银还有些,其他银票不是都在师姐手里吗?”
“那就把碎银一并给我吧。”
“为什么啊?”
司蓝目光看向铜镜里满面困惑的朱珠,毫不客气道:“没有钱,师妹就没法玩乐,我就相信所谓的逛逛,真是为查找线索。”
朱珠见司蓝严谨模样,只好解下碎银袋放置她掌心出声:“喏,师姐总满意了吧?”
“师妹,这真是你全部的银子吗?”
“当、当然啊!”
司蓝掂量手里银袋份量,而后目光上下瞧着朱珠,随即探手轻搭在她身侧,拉近两人距离。
本来一站一坐,司蓝稍显弱势,朱珠没想会突然被半揽住,便顺势坐在她膝上,掩饰心虚的撒娇贴近询问:“我这么乖,师姐莫不是想给奖励吗?”
因着身量差,平日里比司蓝稍矮些的朱珠,这会得低头说话,所以身前绵软更是离得近。
司蓝面热不语,目光落在朱珠盈盈笑眼,缓抬纤纤玉手,而后自她袖袋取出几张小额数目银票,悠然反问:“那这些是什么?”
眼见司蓝不中美人计,朱珠只得装糊涂应:“哎呀,我都忘了有银票呢!”
现下,朱珠真是不得不佩服司蓝的好记性!
虽说大额银票都是司蓝保管,但是路上银票碎银,朱珠都是自个留着吃喝花费,所以才有这些银票。
“师妹不妨再认真想想,可还有遗漏?”
“没有,真的没有了!”
说话间,朱珠深感危机,便欲离开司蓝膝上,以免被搜身!
司蓝却看穿朱珠的心思,手臂揽紧她单薄身段,掌心触及轻盈,不免心神恍惚,目光落在她闪烁明眸,暗自平复心思,缓和出声:“师妹急什么,难道不要奖励了?”
话里实在诱惑太大了,原本想逃的朱珠不疑有他,扑通一声钻进陷阱,倾身而近贪婪应:“奖励,那还是要的!”
然而,朱珠还没来得及讨要亲昵,司蓝的手却自身侧悄然取出一张百两银票!
好在朱珠眼疾手快,探手拽住银票,可怜巴巴的出声:“师姐,这可是我最后的钱了!”
司蓝握着银票另一端,目光落向她楚楚动人的明眸,忍俊不禁应:“师妹,你到底是要银票还是奖励?”
话语一出,两个小人在朱珠脑袋里疯狂干架!
最终朱珠只得忍痛,默默松开手中银票。
司蓝见朱珠神情恹恹模样,掌心捧住她侧脸,探身轻啄了下唇间,安抚询问:“师妹就这么不开心吗?”
朱珠察觉唇间微凉,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主动的司蓝,哪还有心思计较银票,主动探近,娇蛮道:“师姐,这些可不够!”
哼,非得把司蓝亲的头晕眼花才行!
语落,朱珠就像流连漫山遍野花丛里的勤劳蜜蜂,不知疲倦的追逐讨要,鼻尖哼哼不停。
直至触及唇间伤处,刺疼的厉害,两人方才气息不平的拉开距离。
朱珠意犹未尽的看见司蓝清冷自持的白玉面容,已然霞红弥漫,心间没出息的扑通跳个不停,暗叹这样才不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