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而过, 司蓝轻身跃过屋檐,准备快步返回厢房, 全然没有因为怀里的朱珠,而行动迟缓。
朱珠怕冷,低头避风的贴近司蓝,目光落在暗夜里只余模糊轮廓的司蓝面容,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怎么都移不开目光。
真奇怪。
虽然知晓司蓝生的美貌, 但是朱珠却觉得她冷冽幽静的性子更脱不了干系,似冷雾冰山般疏离淡薄不可靠近,却又很是神秘, 没来由的勾人,让人耐不住危险探究。
不得不承认, 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跟猪的差距还大!
朱珠暗自叹气, 感慨良多。
两人于夜色之中回到厢房屋内,房门轻阖,司蓝落入内里, 幽幽出声:“师妹, 还不愿下来么?”
清润微凉嗓音夹杂细微的笑意, 竟让朱珠听的有些面红耳赤,连忙松开揽住司蓝脖颈的双手,迅速跃下落地,掩饰应:“师姐你、你走的太慢, 我刚才都困了!”
司蓝见朱珠自顾落坐榻旁, 一幅嫌弃挑剔姿态,挑眉道:“许是师妹最近胖了不少, 所以才费了些力,耽误时辰。”
“胡说,我怎么可能长胖!”朱珠当即跳脚般的反驳。
真可恶,司蓝说话这么伤人,自己刚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觉得她勾人!
“师妹若是不信,大可去称重。”
“我、我才不去!”
朱珠生气归生气,但是心里多少有点数,最近赶路胃口大开,饭量确实增长不少!
司蓝见状,便不再多言,探手铺设床榻被褥,而后坐在一旁出声:“好了,这事且不论,方才我去宁老爷卧室探查,才发现外间没有通往的门。”
“没有门?”朱珠满面狐疑,困惑追问,“师姐,什么意思?”
“简单的字面意思,宁老爷卧室似乎是封闭机关,犹如机关匣子,外面严丝合缝,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师姐都没法进入,那这机关看来不一般啊。”朱珠有些稀奇,懒散倒在床榻,埋汰道,“宁老爷真是有大病,这个密封匣子跟睡棺材有什么区别!”
司蓝闻声轻笑,抬手将佩剑解下放置一旁,询问:“师妹探查地牢情况如何?”
朱珠闻声,侧身盘腿坐起,饶有兴致的应:“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师姐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吧。”
“啊?”
司蓝见朱珠面露难色,轻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坏消息就是地牢院落有三十来个移动护卫,地牢入口处还有四个固定护卫,我们想要无声无息潜入,基本没可能。”
司蓝面露了然,抬手解衣,准备入睡。
朱珠困惑司蓝没了声,耳间听着细索动静出声:“师姐,怎么不问好消息啊?”
“既然坏消息已经是失败结论,那好消息还能算是好消息吗?”司蓝整理枕头,自顾躺下,已然看穿朱珠的心思,淡然应。
这话说的朱珠话都接不下去,愤愤道:“还不是师姐非要选先听坏消息,否则好消息当然能算是好消息咯。”
司蓝不予理会朱珠的胡搅蛮缠,闭目出声:“夜深了,师妹早些睡吧。”
“哼,我才不跟你睡!”朱珠气不过,又吵不赢,只得愤愤起身,便打算回自己屋睡觉。
没想榻上司蓝却忽然间幽幽出声:“师妹,难道不觉得宁家这处宅邸很是蹊跷吗?”
朱珠顿步,心间没来由的瘆得慌,喉间吞咽,转身坐回榻旁问:“什、什么意思?”
司蓝眸间浅笑不止,抬手撩开被褥一角应:“宁老爷在府邸安排那么多护卫,若非做尽亏心事,怎么可能连睡觉的卧室都如此警惕防备?”
朱珠不以为然的清了清嗓子应:“老东西贪财好色,不知做了多少缺德事,他怕招惹仇家报复,这很正常啊。”
“可是他卧室那等机关匣子,莫说你我,恐怕是武功盖世的江湖高人都无法闯入,这机关真的是防人的吗?”
“什么!”
朱珠很是识趣的钻进被褥,抬脚踢出鞋,心有余悸的贴近司蓝,弱弱出声:“师姐是说宁老爷觉得有恶鬼害他不成?”
司蓝迎上朱珠在暗夜里因胆怯而睁得又大又圆的一双漂亮杏眼,面上笑意不减,嗓音却仍旧冷静自持应:“兴许吧,所以宁宅才会如此阴森严寒。”
“那、那我们要不要找个箱子躲起来!”
“师妹莫怕,我会守着你的。”
朱珠当即打消回屋的念头,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司蓝的咯吱窝。
深夜里窗外响起繁杂雨声,湿答答的落在屋瓦窗台,雨声屏去外界一切嘈杂纷扰,只余床榻寂静角落。
司蓝抿唇看向怀里熟睡的朱珠,眸间笑意浓烈,抬手轻触白嫩面容,暗想她好像比小时候的还要胆小啊。
一夜无梦,朱珠沉沉睡至天光微明,迷糊睁开眼,只见窗外朦胧光亮,已然显得屋内些许明亮。
可朱珠却没在枕旁见到司蓝身影,探手撩开纱帐,才发现已经回到自己厢房屋内,困惑嘀咕道:“奇怪,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待洗漱过后,从厢房出来的朱珠伸展懒腰,迎面迎上送早饭三两婢女,探手接过食盒出声:“我端过去跟师姐一块吃就好,谢啦!”
朱珠步履轻快穿过廊道,来到隔壁司蓝所在的屋外,没想大清早却看见无事献殷勤的宁老爷!
“司姑娘,这些是宁某今早特意从雲城酒楼大厨订制,你尝尝?”宁老爷眼眸落在这绝色美人面容,目光一刻都不愿移开,仿佛见了兔子的饿狼!
司蓝还未应话,便看见朱珠提着食盒快步进屋,抢话道:“师姐,我这也有好的,一块吃饭吧。”
朱珠毫不客气的将宁老爷的食物推至一旁角落,随即打开食盒给司蓝陈列粥食蒸饺,执筷亲自投喂!
宁老爷脸色不佳,眼眸阴沉的盯着这总是搅乱的师妹,暗想她真是太不识趣!
司蓝无奈打量破天荒热情周到的朱珠,全然不懂她为何非要与宁老爷作对,却也只得配合吃下蒸饺。
朱珠见宁老爷气的不轻,面上笑嘻嘻的出声:“师姐,好吃吗?”
“还行吧。”司蓝眼神暗自示意朱珠适可而止,以免破坏计划。
朱珠见此,并不收敛,反而理直气壮的迎上司蓝目光,恨不得传出呐喊心声。
这老东西单独给的东西,绝对不能吃啊!
宁老爷收拾阴沉心思,面上挂起假笑附和道:“两位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啊。”
“那是当然,宁老爷莫非觉得我打扰了不成?”朱珠咬住蒸饺,直白戳破老东西的假面。
“朱姑娘说笑,宁某只是想跟司姑娘商定婚事,既然两位姑娘又是如此亲密关系,那自然是备加礼待。”
“那宁老爷打算把婚事定在哪一日?”
宁老爷笑间应:“本月二十,正是适宜迎亲嫁娶大好吉日。”
朱珠执筷戳破蒸饺,咬牙切齿般询问:“二十,那不就是三天后,您来得及准备吗?”
啊呸!
一把年纪,竟然还这么急色!
“放心,宁某今早已经广发请帖,绝对会给司姑娘一个盛大婚宴。”
司蓝见朱珠越说越无法掩饰性情,连忙出声:“那就有劳宁老爷了。”
“好,宁某这就去让人来为司姑娘量身定做嫁衣,连夜加急赶制。”
说罢,宁老爷面露喜色的起身离开院落。
朱珠愤愤念叨:“师姐,你怎么敢吃老东西单独带来的食物?”
“我本就没打算吃。”司蓝盛着朱珠带来的肉粥应话,探手递给朱珠一份,“师妹方才那般怼他,难道就不怕宁老爷发觉异常?”
“师姐,我觉得经过昨夜那番探查,说明这老东西绝对狡猾的很,按理他不应该一点都不怀疑我们啊。”朱珠吹了吹肉粥,心里有些担心计划生变。
两个来历不明又不愿透露具体姓名的女子,宁老爷不闻不问,竟然就想迎娶,这未免太蠢了吧。
宁家在雲城是有头有脸的商人,按理宁老爷不应该如此头脑简单。
司蓝指腹握住瓷勺搅拌肉粥,神色如常应:“不管宁老爷迎娶是真是假,我们都要进卧室查探秘籍下落,到时见招拆招吧。”
“那如果宁老爷将计就计埋伏我们,怎么办?”
“师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顾虑重重?”
朱珠咕噜喝着热粥,目光迎上司蓝镇定面容,忐忑应:“我这还不是担心师姐的安危嘛。”
司蓝瞧着朱珠眉眼里的不安,轻笑道:“别怕,会没事的。”
平日里朱珠瞧着胆大妄为,让司蓝都险些忘了,她本就是个很胆小的人。
幼时朱珠初进天恨谷,天一黑,她非要攥紧自己衣袖才敢入睡。
早间雾气消散,两人用完早饭不久,宁家婢女领来雲城最有名的裁缝来给司蓝测量制衣。
“哎呦,姑娘瞧着冰肌玉骨,肌肤匀称,真是生的貌美极了,老妇还是头一回见如此美人。”
“姑娘身量又如此高挑,雲城最有名的戏台子花旦,恐怕身段都显得逊色不少。”
“老妇保证姑娘一定会是雲城最漂亮的新娘子。”
司蓝面色冷淡,不做过多反应,朱珠听的却觉得极尽肉麻。
又见,这妇人看司蓝的目光,亮的灯笼似的,朱珠真是服了!
好不容易送走聒噪的裁缝,朱珠耳旁方才得了些清净。
不多时,宁府婢女送来许多首饰珠宝,胭脂水粉更是数不胜数。
司蓝看都不曾看一眼,反倒是朱珠坐在铜镜挑花了眼。
“师姐,你说这两幅耳坠哪个更好看?”朱珠回头,新鲜询问。
“应该都可以吧。”司蓝走到朱珠身后,目光落在铜镜之中朱珠青春活力面容,纤纤玉手轻拨弄她耳旁垂落珠石,“不过瞧着过于繁琐,反倒差了些。”
璞玉,哪里还需要这些珠石相称呢?
奈何,朱珠却不懂其意,只以为司蓝觉得自己样貌瞧着不甚出色,撇嘴怨念道:“我是没师姐生的好看,但是师姐倒也不必如此直白打击人吧?”
司蓝回神,眸间显露不解,目光看向置气不悦的朱珠面容,薄唇轻扬,稍稍弯身哄道:“我从未觉得师妹不好看,只是认为无需这等璀璨珠石相衬,师妹亦是极好看。”
“哼,我怎么不知师姐如此会说哄人的话,该不会是……!”这轻柔话语说的蛊人,朱珠自是受用,嘴角忍不住上扬说着,转头偏欲查看司蓝神情辨别虚实。
未曾想,司蓝本就离得近,朱珠转头时,自己侧脸主动迎上司蓝泛凉艳红的薄唇,清晰感受着司蓝温热气息如羽毛般掠过脸颊,顿时尴尬的停住动作,脑袋一片空白!
司蓝亦是被朱珠突然动作弄得不甚防备,薄唇轻触轻盈娇嫩脸颊时,墨眸微怔,目光落在朱珠泛红的脸颊,宛若一方天然莹润桃玉,目不暇接,心跳却突然戛然而止般隐隐泛着抽疼,方才后知后觉的回神,脸颊稍稍移开距离。
“怎么这么不小心?”司蓝抿唇,隐隐还能感觉残留些许绵软触感,故作无事发生般的说着。
朱珠远不如司蓝镇定,探手捂住火烧般的脸,目光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随即跳起身应:“我哪有!明明是师姐突然离太近了!”
方才铜镜里自己的脸蛋,绝对比枝头柿子还要红!
更别提,此时铜镜之中司蓝亲昵贴近的窈窕身形,更让朱珠面热心慌。
说罢,朱珠落荒而逃的离了屋。
司蓝全然来不及出声阻止,便只得看着朱珠步履如飞的离开视线,目光缓缓落在梳妆台前铜镜,探手搭在身前,暗自困惑为什么自己只要跟朱珠亲近就会有如此奇怪反应呢?
先前心脏隐隐作痛,可是现下却又无事发生,司蓝抬手,指腹轻触薄唇,微凉,却不再有任何反应。
全然不似先前亲朱珠脸颊时,那夹杂疼痛般的愉悦感受。
夜幕无声落下,宁家宅邸寂静无声,晚饭时辰,司蓝令人意外的没能等来朱珠,心情略显低落无措,葱白指腹轻触桌面,有些费解。
不知觉间,桌面扣落下数道突兀印记,犹如突兀烂疤,分外显目。
虽说朱珠自从年岁见长,便不再许自己捏她脸颊,可是从未如这回一般,竟大半日都冷落不理自己。
白日雨水未停,这会夜幕下更显湿寒,烛火摇曳,司蓝让婢女撤下泛凉饭菜,目光幽深看向窗外漆黑处,暗想今夜并不适宜探查详情。
司蓝熄灯,孤身躺在榻上,却并无半分睡意,墨眸看向窗户处,宛若一汪死寂深潭,寄望明媚光亮投落,固执的不肯移开目光。
也许,朱珠会如昨夜一般悄悄来找自己吧。
夜幕朦胧灯火,此时宁府主院内书房桌前,宁老爷翻阅账目,眼露奸诈出声:“老李,明晚派人去福来客栈偷粮放火,记得把事做干净些,不要落人口实。”
“是,老爷您放心,这次一定办妥!”宁管家弯腰驼背的满口应承。
宁老爷合上账目,探手揉眉道:“对了,那两个女子的来历还没查清吗?”
宁管家摇头应:“她们只说原本是要去雲山比武,别的不曾透露半句,实在不好查。”
“那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好了,退下吧。”
“是。”
夜雨沙沙敲打窗户,宁管家离开书房。
宁老爷端起茶水服药,而后提灯走向书架,自身侧取出钥匙,从书架后的白墙开出一道门。
须臾间,白墙合拢关闭,全然挑不出半点破绽。
而窗外一抹暗影攒动,眨眼间不见,游走廊道之中,消失于雨夜。
深夜里的司蓝,翻来覆去,却仍旧未曾等到朱珠,心间更是浮躁不安,随即起身提剑出门。
从院落墙头翻身而过,司蓝掌心推开窗入内,迈步走近榻旁,神情略显局促,轻声唤:“师妹,还在置气么?”
暗夜里无人回应,司蓝面露困惑,抬手撩开纱帐,才发现榻上并没有人!
司蓝满是意外,转身偏欲出屋寻朱珠!
而与此同时,屋外却有一道身影逼近,推门,进入屋内。
朱珠身穿夜行衣,怀里护着油纸包的烧鸡,嘴里哼着轻快小曲。
没想屋内暗处竟然有人挥掌袭击自己,朱珠险些吓的扔掉怀里的烧鸡!
朱珠连忙翻身躲避,夜色之间,辨别不清,抬手回击一掌,身形竟后退数步,面露狐疑唤:“师姐么?”
司蓝闻声,方才收起周身泠然杀意,迈步匆匆走近,探手触及朱珠衣物雨水,皱眉沉声问:“师妹,刚才去哪了?”
还以为朱珠置气独自出走的司蓝,脸色发白的厉害。
“没去哪啊,我就是肚子饿去趟厨房,然后顺道去书房偷听,没想还真听到些东西哎!”朱珠并未察觉司蓝情绪不稳,抬手点灯,打开油纸包的烧鸡,而后扯下鸡腿,满足的咬了大口,同司蓝说,“原来老东西在派人调查我们的来历,而且竟然打算明晚派人偷福来客栈粮食再放火!
“对了,他还有一把钥匙能开书房白墙机关,我现在觉得卧室可能是个幌子。”
司蓝见朱珠如此说,方才明白自己多想了,只得收敛心思,坐在一旁应:“宁老爷既然怀疑我们的来历,那恐怕婚宴必定另有图谋。”
朱珠三两口啃干净鸡腿,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应:“他当然是图谋师姐的美色呗!”
“什么?”
“师姐,你不会看不出老东西对你的觊觎吧?”
朱珠见司蓝一幅纯洁又茫然的模样,真是险些被她给美晕过去!
“宁老爷防范心如此重,却因为想娶我而冒险大意,这真是昏了头脑。”司蓝实在不甚理解。
“没办法,爱情通常会令人头脑发昏,否则古往今来怎么会有那么多感人肺腑的戏本呢。”不过朱珠完全想象不出司蓝为爱头脑发昏的模样。
又或者,朱珠怀疑司蓝根本就没有心!
司蓝见朱珠说的好像深谙此道,不免想起上一世听闻她的一些过往,峨眉微簇道:“师妹,好似很懂情ai一事?”
“咳咳!”朱珠吃的津津有味,脸颊鼓鼓囊囊,小嘴一直不曾消停,却因为司蓝突然的询问险些咬到舌头,眼眸迎上司蓝探究目光,“没有,我、我也只是听过些热闹罢了,师姐莫非很好奇?”
司蓝动心,这简直就是铁树开花啊!
“我不感兴趣。”司蓝摇头,自己想知道的只是朱珠想法心思,至于别的自然是无管紧要。
不知为何,朱珠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探手扯下另一边鸡腿递近,出声:“那也是,我觉得美味烧鸡比那些情情爱爱更吸引人,师姐要吃吗?”
深夜里司蓝一般不进食,朱珠只是觉得自己吃独食似乎不太好,所以客套的问问。
谁想司蓝竟然并未犹豫的接过鸡腿!
痛失鸡腿的朱珠,心间微微沉痛,不敢置信的出声:“师姐,你没吃晚饭吗?”
司蓝动作微顿,而后应:“嗯,师妹不是也没吃吗?”
这话问的过于真挚,以至于朱珠心虚的不敢应话。
开玩笑,朱珠如果没吃晚饭,这会就不止带一只烧鸡回来这么简单了。
朱珠想起司蓝白日说自己长胖的事,更不好直说自己馋嘴想打牙祭,只得点头含糊应:“嗯、这烧鸡味道真是挺不错的!”
两人很快解决“晚饭”,朱珠倒着茶水解渴,目光看向并未有想要离开迹象的司蓝,出声:“哎,我还不知道师姐来找我做什么呢?”
司蓝小口喝着茶水,眼眸迎上朱珠探究目光,指腹摩挲茶杯应:“我以为师妹今晚没来是因为不高兴,所以来看看情况。”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朱珠尴尬的脚趾抓地,偏偏司蓝还一幅正经商讨模样,只得硬撑场面应:“我才不会那么小气,这都是小事。”
虽然司蓝的薄唇看起来好像很好亲的样子,但是朱珠坚定认为,自己只是被美色的诱惑罢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被师妹厌恶触碰。”司蓝很担心朱珠会因此不高兴而跟自己疏远,更怕她说出过去那般伤人话语。
朱珠见司蓝如此正经,心里那点奇怪念头亦消散干净,出声:“师姐放心吧,我真没有生气,早些回去睡吧!”
“今夜师妹不跟我一道休息吗?”司蓝纤瘦身形微僵,神情略显凝重,有些怀疑朱珠心里还是因此跟自己生疏了。
虽然司蓝觉得跟朱珠亲昵,并不会有任何不悦,但是如果朱珠不喜,自然是不会擅自冒犯。
可司蓝仍旧希望朱珠能够跟自己和过去一样亲密无间。
大抵是此时司蓝的神情太过柔美,朱珠竟然觉得心里有愧!
“这个、现在外面下雨寒冷,我们来来回回的走,会不会太麻烦了?”若是没有白日里的事,朱珠倒也不是不能顺应司蓝的提议。
可现在跟司蓝像从前一般同床共枕,朱珠怕自己会忍不住好奇偷亲她!
那不就成变态了嘛!
更被提如果被司蓝发现,那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惜这借口,太过于拙劣,朱珠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心思缜密的司蓝。
司蓝薄唇微抿紧,心里知道朱珠的借口,更不想就此离开,神色略显落寞应:“既然如此,那我今夜睡师妹屋里也是可以的。”
话语落下,司蓝自顾走向榻旁,徒留朱珠傻傻呆在原地。
烛火摇曳,略显昏暗,司蓝解衣躺在榻上,目光看向动作迟缓的朱珠,困惑出声:“师妹,不想睡?”
“没有。”朱珠解下衣带,脱下鞋袜,整个人犹如一块笔直木板躺在身旁,神情严肃,一动不动,仿佛要受大刑。
两人一时无声,屋外雨声却不曾停歇,烛火落下的投影在纱帐处晃动。
司蓝目光一瞬也不曾移开,直白观察有些反常的朱珠,侧耳细听她不平的呼吸声,缓缓道:“师妹,你在装睡?”
朱珠整个人险些绷不住表情,欲哭无泪的睁开眼,故作平静无事的看向司蓝沉静秀美的墨眸,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谎应:“没有,我正在酝酿睡意呢。”
司蓝侧身稍稍靠近了些,探手搭在朱珠腕间把脉应:“可是师妹的心跳很快。”
此刻朱珠心如死灰的面容之下,满是疯狂尖叫!
救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骗过司蓝啊!
“可能是刚才烧鸡吃的太撑了吧。”朱珠面上挂着僵硬笑容应道,暗暗用力试图收回被司蓝握住的手,没想却完全挣脱不开!
司蓝,她到底想干嘛!
“除了心跳过快,师妹还有别的不适吗?”
“没有!我现在一切顺畅的不得了!”
司蓝见朱珠说的铿锵有力,方才放下心,缓缓松开手应:“师妹以后这么晚还是不要吃太过油腻的食物为好。”
“明白,我明天就调整饮食!”朱珠毫不犹豫的应承话语,一心只想结束司蓝的拷问!
诡异与困惑,在司蓝脑海里似潮水般弥漫,眼见朱珠闭眸似是抵触般结束谈话,心间更是没来由的焦急。
两人身侧形成一道显明分界,司蓝不明白朱珠为何如此言行不一。
既然已经表明心间并未不快,那为何又暗地里疏离自己?
深夜里雨水断续消停,子时过后,司蓝仍旧未曾入眠,峨眉紧皱,欲言又止的看向歪头似乎陷入熟睡的朱珠,心间仍是闷闷不乐。
不知觉间,天光破晓,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发出嘈杂水滴声。
天气渐寒,朱珠窝在被窝睡到大亮,方才苏醒过来,视线偏头一看,司蓝已经不在枕旁。
朱珠探手揉眼,转头向纱帐外张望,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司蓝,什么时候走的啊?”朱珠嘀咕,贪暖和的裹紧被褥,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午时临近,朱珠才从厢房内伸展懒腰出来,满脸惬意满足,悠闲道:“好久没有睡这么满足的懒觉咯!”
从廊道而过,只见各处都已布上喜条红灯,入目皆是欢庆气氛。
朱珠本想去找司蓝吃午饭,谁成想瞥见某处厢房被宁府家仆忽略装办,探手拦住一婢女,嘴甜唤:“姐姐,这处厢房怎么没打理啊?”
“朱姑娘客气,这屋原是老爷原配夫人的院子,后来夫人病逝就荒废了。”
“我瞧着院子挺大的,这么荒废也太可惜了吧。”
婢女面露迟疑低声道:“据说老爷觉得不吉利,所以就封了院门。”
朱珠听着如此说法,更觉老东西薄情寡义。
原配一死,就连旧居都鄙弃,完全不念旧日恩情,真不是个东西!
这方停留,待朱珠进司蓝院落入廊道,远远瞥见练剑身影,本欲设入对练,却察觉凌厉剑气,不由得顿步。
此时晚秋渐入初冬,院落枝叶凋零,只余干枯枝条,这会挂满冰冷晶莹水珠,略显萧瑟寂寥。
只见司蓝剑锋所指,水珠横飞,犹如满天水星,颇为赏心悦目。
可朱珠却发现司蓝出剑极狠,莫说人,就连枯枝都悉数断裂,而水珠撒落的梁柱处,皆是密孔。
司蓝剑招较之平日更显险峻决断,身形步法如缥缈鬼影,朱珠看的是眼花缭乱,暗叹这要是与司蓝对打,恐怕五招之间就得落败。
待飞扬密布的水珠如玉珠落盘,消散于潮湿地面,令人意外的是竟然凝结成冰,司蓝周遭形成一片霜白,空旷而张扬,宛若清冷绝尘的神女。
司蓝收剑转身,迈步轻踏霜白,冰霜纹路蔓延开来,连带她周身的冷冽寒风亦如影而至。
朱珠受不住强压,下意识畏惧后退半步,暗叹司蓝的武功看来精进不少。
“师姐刚才的招术没见过,好厉害啊。”朱珠缓过神,方才出声。
司蓝拿起手帕擦拭长剑上水渍,并未去看朱珠,淡然应:“没什么,只是一时兴起的练剑罢了。”
语毕,司蓝收剑入鞘,独自迈步往屋内行进。
朱珠方才迟钝的察觉司蓝的不对劲,提步跟上前,目光打量她的精致面容,却又看不出什么,只得琢磨话题,再次询问:“师姐,吃午饭了吗?”
“吃了。”司蓝跨过门槛入内里,抬手拦住想要跟进来的朱珠,峨眉轻挑,“师妹,还有事?”
“没有事,我就不能进去吗?”朱珠困惑道。
现在朱珠终于发现司蓝哪儿不对劲了!
虽说司蓝向来性子冷淡沉默寡言,但是对自己通常都是有求必应,一般不会这么生疏淡漠。
除非,自己惹司蓝不高兴了!
可是昨晚司蓝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不高兴了?
司蓝迎上朱珠坦荡明亮眼眸,生冷道:“对,我需要安静休息,师妹请回吧。”
“等下,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朱珠眼看司蓝一幅关门谢客姿态,只得连忙出声。
“什么事?”
“外边好冷,师姐让我进屋避风喝杯热茶,慢慢说呗?”
司蓝不语,两人僵持不下,目光落在朱珠泛红的鼻头,最终只得允许她进了屋。
桌旁朱珠倒着茶水,无比斯文的小口抿着茶水,目光看向冷淡的司蓝,犹豫出声:“昨晚师姐睡的好吗?”
话音未落,司蓝脸色更冷,墨眸幽幽看向朱珠出声:“师妹,这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事?”
朱珠被看到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目光甚至不敢迎上司蓝危险眼眸,结巴的解释道:“对、对啊,师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互相关心一下,这样才不会耽误接下来的计划嘛。”
司蓝见朱珠一幅胡搅蛮缠模样,懒得与她争执,低沉直白应:“我昨晚睡的很不好,师妹满意吗?”
这话就像颗巨石一般砸向朱珠脑门,耳间嗡嗡响个不停,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万种可能!
朱珠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心虚的看向司蓝泛着寒霜的秀美墨眸,慌张的转移,却又被那嫣红薄唇直直勾住,喉间咕噜干涩吞咽,声音微弱而清晰。
救命,昨晚自己该不会睡的迷迷糊糊,真去偷亲司蓝了吧!
“师姐,别生气嘛,不如原谅我吧!”朱珠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目光落在司蓝薄唇,隐隐还能感受那微凉湿润触感,更是确定自己似乎真的亲过了!
此时的朱珠全然不知自己给自己戴上好色之徒的枷锁!
司蓝皱眉,以为朱珠想卖乖来逃避对自己的无故疏离,面色泛冷的出声:“师妹,旁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种事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
自己不可能由着朱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怎能一再出尔反尔,违背约定!
朱珠要是执意疏离自己,司蓝现在就将她捆回天恨谷!
方才司蓝之所以还愿意听朱珠解释,完全是想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谁想,朱珠顽劣不堪,嘴里谎话连篇,实在是令人失望!
朱珠被司蓝突然的怒火,惊的瞬间没了声。
两人过去也时常置气闹不合,不过如今,司蓝已经很少会如此动怒。
以至于朱珠都忘记司蓝本身就不是温柔忍耐的性子。
若是换作旁人,昨晚偷亲她,可能早就脑袋落地。
现在司蓝还愿意耐着性子跟自己说话,估计已经是忍耐极限。
虽然朱珠理解司蓝的心情,但是见她对自己如此淡漠,心间不免泛寒。
只是亲一下嘴而已嘛,自己都已经上门道歉,司蓝却一点都不领情。
或许司蓝就是天生凉薄,自己跟她历经生死,可只要稍微触犯她的不喜,她对自己的冷落,并不会比旁人好到哪里。
朱珠眼眸微微泛酸,心想司蓝就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自己怎么捂都捂不热!
“既然师姐不肯原谅,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吧。”随即,朱珠置气闭眼,不再去看司蓝臭脸色,心想她总不至于真杀自己吧。
司蓝见朱珠不思悔改,眼露凌厉杀意,掌心紧握佩剑,周身弥漫冰霜,体内寒流渐而四散,嗓音冷冽道:“师妹,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朱珠没想司蓝竟然真要杀自己,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看向司蓝,心间有些害怕,嘴上却逞强应:“师姐,你不至于吧?”
亲个嘴而已,大不了,让司蓝亲回来就是嘛。
司蓝不语,抬掌,便猛地袭向朱珠!
朱珠吓得翻身躲避,那一掌击中身后墙壁,轻轻一瞥,才发觉已经凝结为冰墙,心有余悸出声:“你、你还真下死手啊!”
“既然师妹求死,那我就成全师妹!”此时司蓝早已怒急攻心,无瑕顾忌体内肆虐寒流,飞身,便欲擒住朱珠。
朱珠见司蓝气狠了,顿时不敢逗留,脚步抹油般跃出屋内。
随后足尖轻踏梁柱,朱珠冒雨翻身上屋檐,动作之快,绝对是从未有过!
司蓝迈步紧追不舍,全然不顾雨水淋湿衣物,眼见朱珠进入一处院落。
随即,司蓝亦落入荒废院落,所见之处皆是荒草枯枝,廊道亦是多出破损毁坏,荒凉景象。
司蓝目光巡视废弃的院落,一时竟找不到朱珠身影,峨眉紧蹙,全然没有察觉脸侧颈旁寒霜渐而弥漫密布,猛地挥掌,推开厢房内各处紧闭房门,“师妹出来吧!”
“哐啷”声接连响起,厢房院落数道窗门展开,空荡而昏暗,却唯独不见朱珠踪迹。
“师妹?”雨水不停,司蓝独身处于无人院落,心绪不宁,更是焦急,步履匆匆,再抬手时,才发觉掌心已然结冰,身形停顿,冰霜自裙裳凝结,宛若冰封!
司蓝身形僵停,试图运功阻止寒流,可因心间急躁,反而适得其反,嘴角鲜血不停滴落,眼露猩红的看着眼前干枯杂乱院落,宛若失去方向的孤狼,满心不甘的唤:“师妹!”
朱珠,竟然又一次离开自己!
司蓝,绝不原谅!
气血上涌时,剧痛袭来,司蓝眼前漆黑,陷入昏迷,身形犹如折翼枯蝶,向后倾倒。
“师姐?”朱珠察觉不对,忙从枝叶间窜出身,探手拥住司蓝,才发觉冰冷异常,她竟然又犯病了!
午后日头略显昏暗,厢房屋内尽是冰封霜雪,就连轻薄纱帐亦布满霜白,遮掩内里赤露景象。
榻旁两人湿漉漉的衣物垂落堆叠,而纱帐之内的司蓝,此时宛若一具精致华美的尸首。
直至那凝结冰霜的细密睫毛,轻颤时,墨眸轻转。
司蓝缓缓看向此刻给自己运功的朱珠,欲抬手时,疼的痛苦皱眉。
“师姐别动,现在经脉未通,血肉冰冻,强行用力,你的手可能会断!”朱珠冷的牙齿打颤,担忧的劝阻道。
没成想,司蓝却仍旧一意孤行的抬手,狠狠掐住朱珠脖颈揽入怀中,猩红墨眸里满是执拗,鼻尖呼出浓重白雾,固执道:“师妹,我就算死也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咳咳!”朱珠看着几近疯狂的司蓝,亦有些窒息晕眩,满是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说要离开她了?!
糟糕,这样下去,两人都得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