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风云变色，灵气如潮汐奔涌而来。
呼吸间，谢君徕已然拿回记忆与被封印的实力。
他眯着眼，缓慢且坚定地从胸膛拔出这柄凶器，低头细看。
没错，就是当初罗睺陨落后自行逃离的弑神枪，那时他奋战力竭，难以阻拦，事后又不认为一件灵宝能碍自己什么事，便没有花大力气寻找。
毕竟他与弑神枪属性严重不合，找到了也只能收藏，毫无意义。
哪想当初一念之差，换来今日。
鲜红的血从枪口涌出，弑神枪的杀意在体内肆虐，除了当初力战三千魔神，谢君徕再未受如此重伤过。
要是实力完整的时候被刺中，他至少有灵力抵消，可现在，每一缕杀意与灵力的交锋，都相当于又给他造成一次伤害，即便鲜血止住，体内经脉血肉也混乱不堪。
“好、很好！原来，我以为的胜局，却是自投罗网！”
“铿”地一声，枪尖插入地面，谢君徕脸色煞白，眼眸却深不见底。
尽管才想起所有事不久，可脑海迅速掠过近几十年的遭遇，他已明白，自己中了算计。
还不是一般的算计。
太大意了，明明看过那么多影视小说，却偏偏忘记，最大危险，通常来自身边。
幸好他与鸿钧的封印都留了一手，一旦有致命威胁，自动解除，否则他当真可能莫名其妙陨落在此。
甚至达成幕后黑手的愿望，真正“死亡”。
想到这里，强烈的愤怒充斥他的内心，威压无意识扩散，从他觉醒后就被气势压得匍匐在地的一人发出一声惨叫，口涌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恐怕他们到死都想不到自己究竟冒犯了谁。
垂眸扫上一眼，谢君徕挥挥手，刚才还高高在上、谈笑风生的两人瞬间便化为飞灰。
接着，谢君徕忽然对无人虚空道：“到了现在，你还不出来，还想躲在后面吗？”
无人回应。
谢君徕嗤笑一声：“既然你不出来，那就让我来找你。”
唤出系统面板，伸手一探，还带着自己血迹的右手清晰摸到了某个无形之躯。
【不可能！你怎么会发现这里！】
刺耳的声音在脑海响起，震荡不息，可想而知主人有多么吃惊。
“为何不能？你盯了我多久，我就琢磨了你多久，你不会真以为我只想着靠通关离开这里吧。”
174的叫声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充满气急败坏。
【我没有骗你，你要离开游戏，只能通关！】
“那又如何。”谢君徕紧紧抓住系统空间中的某物，“一个绑架宿主的系统，一开始就不值得信任。”
他不再废话，抬起左脚，踏入虚空，对耳边又一次响起的尖叫充耳不闻，硬生生挤入莫名的空间。
【你不能进来！】
眼前一暗一明，眨眼换了天地，出乎预料，系统空间不大，只有十尺见方，被他抓住的174浮在半空，外表如五六岁孩童，整体却是乳白色，浅淡半透明，一眼看去便不是活人。
不过更令谢君徕吃惊的是，对方外形与他相貌极为相似，却又不是完全一样，仿佛他不知何时多了个儿子。
两人脚下，玩过无数次的洪荒地图沙盘缓缓旋转，却无时无刻不在剥落崩溃，与身处的狭窄空间一起。
“你不能进来！快滚出去！你进来会让空间崩溃加速的！”
174尖锐的叫声简直和人族幼崽差不多了，刺得谢君徕耳膜生疼。
他充耳不闻，冷冷盯住对方：“你都想要我的命，还要我在乎你这破空间。”
174挥舞自己短爪，看样子很想上来抓几把，他扭曲着面容叫喊：“我要是没了，你也出不去游戏，要死大家一起死！”
谢君徕不吃他威胁，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好！反正我和鸿钧的赌局已经输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既然如此，同归于尽正合我意。”
“我不！”
174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可惜，不被抓住还好，一旦暴露空间，他在谢君徕面前近乎毫无还手之力。
谢君徕冷漠看着他叫骂哀求，本就狭窄的空间角落逐渐出现裂缝，缓缓朝中心蔓延，174嗓音越来越大，逐渐颤抖，银白的眼眸也浮现惊恐之色。
此时他的倒是更像一个人了。
然而对于被坑数次的谢君徕来说，对方再如何凄惨也激不起他一丁点儿同情心。
直到裂缝就要触碰到洪荒沙盘，174的叫骂也越来越无力，甚至隐隐透出绝望神色，谢君徕方一步跨出。
当然，没忘记把罪魁祸首一起带出来。
系统空间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似乎有差异，谢君徕进去时还是傍晚，此刻东方却有金乌升起。
破晓之光中，谢君徕表情无比冷肃。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想我死这件事了。”
清晨的露珠带着森森寒意，湿润的空气从脚底渗透到后背心，明明没有实体，174依旧忍不住打个寒颤，他能从谢君徕的眼神中读出，要是自己的回答不让对方满意，恐怕谢君徕真要和他同归于尽。
不过，在赌局已输的情况下，谢君徕就算获得真相，还能翻盘吗？
数里之外，战争已然停歇，失去首领的风兖部落该何去何从。
……
从谢君徕封印记忆开始，他便落入了174的局。
当他意识清醒完整的时候，174其实做不了什么。
他只是一个系统，是辅助宿主的工具，哪怕有一定自主能力，可一旦谢君徕强烈要求，在不违反游戏规则的情况下，174只能屈服宿主的命令。
这些年他对谢君徕的消极抵抗谢君徕早有所感。
不过174不傻，他为此表现出的一直是因谢君徕态度恶劣，自己才不配合，从来没有直接展示过对宿主的伤害之意。
哪怕他也想不到谢君徕能摸到真正的系统空间，把他抓住。
其实，早在与鸿钧赌局开始前，谢君徕便查到了系统空间，有此收获，还是归功灵网。
一手打造出灵网，令谢君徕对类似系统的存在有了更多认知，灵网中枢也与系统空间存在部分类似之处，不管174藏得多么严密，他终究是寄身于谢君徕，当初盘古全盛时期能捉到174的小尾巴，现在谢君徕更能直接定位他。
不过对当时的谢君徕来说，揭穿这点无甚好处，若他安排得当，很快就能结束游戏，与系统撕破脸并不能帮助他提前脱身，反而会出许多意外。
然而他没想到，最大的意外依旧发生了。
谢君徕选择的时间点比原本人皇诞生之时要早上许多，人族气运变化也不应该那样明显，引来大量关注，乃至上面人插手。
更不可思议、让谢君徕第一时间锁定174的，其实还是弑神枪出现。
多稀奇啊，争人皇争来一把弑神枪。
简直是鸿钧都没有的待遇！
这要是还猜不出是为自己，谢君徕的一枪就白挨了！
然后，而今洪荒能算计他至此的，除了174，他实在想不到他人，也只有174有理由对付他。
谢君徕十分镇定，哪怕发现游戏系统是个一五仔也没让他露出一丝绝望或者疯狂，能通关就想办法通关，不能通关拖着系统一起玩完，即便再想回到现实，但真回不去了，他也不会让罪魁祸首好过。
没有谁能在欺骗他、利用他、陷害他后，依旧安然无恙。
嗜血的眼眸死死盯住174，那不是盘古的眼神，也不属于玩家谢君徕，而是一个被迫离开自己世界、在陌生世界漂流的孤魂野鬼，是希望被夺走、决绝又冷酷的魔王。
此刻，谢君徕神情与曾经的罗睺相似极了，他已经彻底割舍心中感情，做好失去一切都准备，也再无任何惧怕。
174从中看懂了，同归于尽不是虚言，他哆嗦着，含糊道：“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你根本不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你会后悔的！”
“那就告诉我，把一切真相都告诉我，放我离开！”谢君徕无动于衷。
“不行、我做不到……”174拼命摇头，噙着虚假的泪花，看起来可怜极了。
“呵。”谢君徕弯了弯唇，“还拿这些话搪塞我，以为我这样好骗么。”
他一抬脚又要进去系统空间，其他不知道，不过自己可以导致空间崩碎是真的，要是系统空间彻底毁灭，说不定游戏消失，自己出去了呢。
哪想174察觉他动作，一把抱住他大腿：“不要！不可以！你通关吧！通关后一切都会明白！我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你想起来！”
脚停在半空，谢君徕缓缓低头：“什么意思？什么我想起来？”
他又没有失忆，有何需要想起？
174瘪嘴摇晃脑袋，好似被谢君徕的举止吓住，抽噎着道：“我真的没骗你，你通关吧，我不拦你了，别毁掉里面，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似乎怕谢君徕不信，他拼命点头，两只手紧紧拽着谢君徕袍角，生怕他一时冲动。
谢君徕冷哼一声，把他从腿上扒拉开，提到眼前：“你害得我赌局失败，害我差点陨落，现在你让我不计前嫌想办法通关，你觉得可能吗？”
他与鸿钧立的可是大道誓言，绝无反悔可能。
赌局一输，鸿钧赢得自由，洪荒天道永远缺失，永远会有遁去的一产生变数。
洪荒不圆满，他如何通关？
真守在洪荒，守一千个版本？
174左看右看，就是不与谢君徕对视，想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对谢君徕的通关进程造成了何等严重的影响。
又或者说，要不是有这般效果，他也不会做得如此明显，唯一没想到的或许就是谢君徕找到系统空间吧。
轻轻抽泣，怕谢君徕一个狠心又想同归于尽，174连忙低声道：“你这么聪明，再想想其他办法，要不，我帮你干掉鸿钧？”
他边小声说边抬头望向谢君徕，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谢君徕一言不发，心里琢磨，能悄无声息把弑神枪安排到自己跟前，还伤到自己，要说算计鸿钧，174说不定真有能力。
即便谢君徕承诺，鸿钧赢了，再不为难，可要是174出手，也不算自己违反诺言。
但是，前面174能坑自己一把，鸿钧问题上他就不会再来一次？
若是让鸿钧误会，与自己结成死仇……谢君徕眼眸闪过一道暗芒，他可不会在坑再摔倒一次。
脑海转了数道弯，考虑174惧怕不似作假，自己也没真正山穷水尽，谢君徕暂且放下同归于尽的想法。
他没放174回系统空间，自己打造一个禁制关住对方。
174拍着禁制，语气慌张：“放我出来！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天道系统不能用，通关也会有影响！”
谢君徕冷冷瞥他一眼：“无所谓，我已经不需要天道系统。”
他有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