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类在洪荒的衣食住行应该是如何?

  衣,洪荒没有成衣店,甚至没有布匹,谢君徕等人所穿的法衣,材质已然脱离正常人类概念中的布料,并且属于个人手工制品,显然不能批发给人族。

  因此,新生人族身上裹着都都是各种树叶——没有皮毛,食物链低端的人族还无法捕获毛茸茸。

  当然,也有可能是女娲贯彻自己的思想,禁制人族与其他种族厮杀斗争。

  不过,单独的树叶无法御寒吧,看着完全一副原始人打扮的“同胞”,谢君徕不知该作何感想,若他没看错,这些人貌似都不怎么健康?

  听到他的疑问,女娲当即道:“是啊,不知为何,他们都极易生病,很快就衰弱得要死,我又不擅长这些,不知道老子道兄有没有办法。”

  圣人至高无上,却不是无所不能,至少,女娲字典里压根没有生病的概念,要不是养人类,她说不定都不知道生病会导致死亡,这样陌生的领域,让她陡然拿出解决方法,确实有些为难了。

  谢君徕不语,继续观察第一批人族的生活。

  食,和身上穿的树叶一样,人族目前的食物也是各种叶子果子,而且还不是所有品种都能随便乱吃。

  幸好,女娲在种植方面尽管比不上老子,随手催熟普通植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人类虽然是杂食东西,也不能光吃果子吧?真不会得糖尿病吗?

  回头看一眼女娲,眼神清澈无比,估计想不到这方面。

  至于说肉食,在洪荒确实不少种族食用,但女娲明显没这方面爱好,自然不会为人族准备了。

  看着人族吃不饱穿不暖,却不能说女娲照顾得不精心,谢君徕满腹吐槽,不知该从何说起。

  住没什么好说,洪荒面积大,人族又不要求每人独占一山头,哪怕而今需要交地租给天庭,每个人族也能拥有独立的石屋。

  只是看着所有人族都孤零零踏入住所,谢君徕不禁好奇,就算这些人族没有世俗上的亲缘关系,可友情爱情呢?

  没有人觉得独居寂寞,愿意与人同住?

  谢君徕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

  在洪荒,以人族的弱小,如果还不团结的话,未来的路可真不好走。

  想不到女娲听到问题一怔,反问道:“若不独居,如何把全部心力放在修行上,岂不是更无未来可言。”

  说着她还顺口抱怨了一番人族的修行上的不开窍。

  其实单论资质,第一代人族并不算差,只是按女娲的标准,人族的心性实在不适合修行,甚至还不如一些低弱懵懂的妖兽。

  为了让人族全身心投入到修行上,女娲花费了不少精力干涉,依然收效甚微。

  她不明白,修行何等重要的事,难道比不上一时玩乐?

  作为一名先天妖神,女娲生来就习惯闭门苦修坐守一地,自然不能理解人族连一年都坐不住的浮躁。

  “尤其是生老病死、饥渴寒暑,只要修行到了,都不是问题,那时哪还有现在许多麻烦呢。”

  女娲的感慨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她是真希望人族好,不说人族是她加入议会的筹码,就说自己耗费诸多苦心才把人族捏出来,还养了这许多时日,无论从感情还是从面子,她都不可能对人族有坏心。

  然而,好心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啊。

  谢君徕几乎要扶额长叹。

  这里面总结说来就一个问题——女娲的期许与人族的未来其实是背道而驰的!

  她希望人族人人如龙,成为三族那样强大的种族,可人族加点天生就不在修行方面,又怎么比得上先天三族呢?

  即便有少数例子可以达到甚至超越,但整体肯定是不行,强逼的话,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比如人族现在面临的诸多困境,其实要是没有女娲的“看护”,说不定还会好一点,至少过去游戏中的人族被放养,也没灭绝,反而日渐壮大呢。

  谢君徕一回想,顿时发现,现在的情形可能也有自己一份锅。

  他对女娲说过不少关于人族潜力和能力的话,但都不怎么详尽,反倒是令女娲走了歪路,主要是而今洪荒也没有合适的例子,女娲自然就会以三族为目标了。

  既然发现问题,解决起来也简单,只要扭转女娲的观念,人族自然能获得真正适宜的照顾。

  不过,前后的误差也让谢君徕心中警醒。

  以盘古的身份,洪荒大局皆可调控,但具体到某些细节,却还是要看执行人的作为,过去他主要干涉对象都是重点NPC,人在眼前,观察起来容易,如人族这般离得远了,把控起来难免不周全。

  其实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血海地租,那时是冥河主动闹出动静让自己发现,人族可没这份本事。

  要是自己不来这一趟,说不定要等到这批人族死得差不多了女娲才会来求助吧,谢君徕心想。

  他心情沉重。

  其实,来到洪荒,谢君徕以盘古的身份做了不少事,可严格来说,还有许多事情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一方面是过去的游戏经历影响着他。

  以往,他只需要在面板上点点,便能操控整片天地,哪怕结局都是失败,过程中的习惯也保留下来,因此取代盘古后,除少部分他认为极其必要的事情,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把任务分配下去,自己坐在不周山顶,如局外人般冷眼俯视。

  另一方面,他害怕,害怕插手越多越容易身份暴露,害怕被女娲等人发现他这个父神的外强中干。

  如此真实的世界,他借着盘古的伟力与壳子在这个世界横行,除了他,无人知晓里面的灵魂是蝼蚁般的人类。

  可没有秘密能永远保持,尤其是活生生的秘密,为了掩饰虚弱,他只能如高高在上的神像不问世俗。

  插手各族争斗还能说为洪荒存续,啥都管,那还是创世神?老妈子都没那么闲呢。

  因此,谢君徕下意识很少过问细节,更不会亲身上阵,他这般状态倒是和古代帝王有了微妙的相似,都需要高深的用人技巧,只是一个是因为自身精力不够,一个是不愿意罢了。

  然而结果嘛,看人族现在的日子就知道,谢君徕还有得修行呢。

  他闭了闭眼,只能心里安慰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察什么的其实很正常,单看现实中,一些人连十几人都公司都管理都一片混乱,就知道人员管理从来都是个技术活儿,何况管理世界。

  再说,他不是不会,只是过去有点儿心理障碍,现在认清内心,分分钟就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就是偏爱人族可能带来麻烦吗?

  我要让所有人都和我一起吸人族,让他们知晓人族的可爱!

  ……

  洁白的云朵在触手可及的眼前飘过,不周山顶依旧堆积着万年不化的冰雪,寂静无声。

  忽然,数个人影从下方爬上来,扫一眼空空荡荡的平台,其中一人苦笑道:“又不在,父神想是又去城里了。”

  他身旁一人听了,立即大大咧咧接话:“要是我,我也愿意住城里,谁愿意一个人待在这冷冰冰的山上,又不是闭关。”

  “通天。”方才说话的元始剑眉一竖,“你是不是值班期间又偷偷去玩了!”

  “二哥你冤枉我!我哪有违反规定!”通天比元始声音还大,在山顶激起阵阵回音,“父神都说了,不能以莫须有之事定罪,你有证据吗?哪个孙子告密!”

  一旁老子噗嗤轻笑,明明前面说得那么有理有据,偏偏最后画蛇添足,若是你没去,谁能告你。

  元始也听了出来,不过单单一句无法作为证据奈何通天,反而多费唇舌,因而只淡淡睨了一眼,冷哼一声。

  通天后知后觉,嘿嘿笑着,摸后脑勺扫过空空荡荡的不周山,期期艾艾道:“既然父神不在,我们还是去城里找吧。”

  元始甩袖,不置可否,老子微微颔首,于是,辛苦爬上来的三人只能转身,向下飞去。

  飞了足有一日,前方一座巨大的城池映入眼帘,以而今的习惯来说,这座城池绝对是独立特行,没有第二座比肩。

  而对于三清来说,眼前的城市更是称得上稀奇。

  毕竟,如此多人住在这样一片狭窄拥挤的地盘,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若不是已经见过许多次,说不定要瞪大眼呢。

  通天正在御风,忽然开口对两个兄长道:“之前觉得这样住一起实在逼仄,可换个角度想,这样多省钱啊,如果不进行闭关,也不是不能接受嘛。”

  “通天!”元始这次的声音高了三度,如此居住,三清还有何颜面!

  况且他们是那等连租金都交不起的人吗!

  若是有兄弟沦落到那等地步,他第一个就要清理门户!

  “你是不是又去赌剑了!”元始额头青筋直蹦。

  要说他们三兄弟里哪个有穷成这样的可能,也只有通天了——老子炼丹暴利,元始炼器豪气,通天练剑费钱,哪怕他也擅阵道,可需要外人布阵的客户实在太少。

  相比起来,剑道花钱的地方却花样繁多,比如赌剑。

  ——数柄同炉而出的剑器,仅以眼观,择一为其中最佳者,压下赌注,而后比拼对剑,则为赌剑。

  此玩法极为考验对剑的了解和剑心的敏锐。

  毕竟材料相同,炼制过程相同,最后所得的剑大都只有极其细微的差别,只以肉眼观之,哪怕准圣也不一定能猜对。

  因此通天也不能说百赌百赢,尤其他有时故意猜不对——若有次品剑意中意,他也会选。

  这样一来,支多收少,堂堂准圣也难免有为钱发愁的时候,若不是天庭给准圣的工资补贴高,通天说不定真要兄长救济呢。

  不过,贫穷能阻止通天奔向爱好吗?

  当然不能!

  反正他不需要吃喝,大不了把昆仑属于他的地盘租出去,以昆仑的地段,光租金就够他玩的,再说他还能卖课呢。

  恭喜通天,无师自通学会二房东操纵,幸好元始不知,否则他们也没办法平平安安降落到城门前。

  至于为何要降落,是因为这座城市有谢君徕布下的大阵,任何人进城都必须通过城门处的入口,同时也会记录下进城者的气息。

  三清经常来次,对入城手续习以为常,很快,他们就站在了城中一座不起眼的青瓦白墙院子前。

  “三清拜见父神,有事求见!”老子在外放声道。

  须臾,院子的大门自动打开,三清鱼贯而入,很快找到了正在后院品茶赏花、神情惬意的谢君徕。

  “父神。”三人躬身行礼,微微绷着心弦。

  比起以往的威严,现在的父神还要更和蔼一些,可不知为何,更令人不敢造次,看那些粗神经祖巫的表现便知。

  之前父神站出来力挺人族的时候他们还总嚷嚷,而今人族越来越繁盛,他们反而没了声,只是私底下动作不少,这次三清也是为此而来。

  三清闲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巫族发现和人族能生下混血巫人,其资质虽然比不上纯血巫人,可对深受生育率之苦的巫族来说,依旧足够惊喜,因此巧言蒙骗了不少人族与巫族结合,为巫族的种群数量添砖加瓦。

  听到“蒙骗”两个字时,谢君徕莞尔一笑,不光他,说这件事的元始也是嘴角一撇。

  要是巫族的脑子里还有这两个字,也不至于以洪荒顶尖实力过成而今模样,真不是在给巫族脸上贴金?

  果然,元始随后就道:“巫族对妖族的指责十分愤怒,认为这是污蔑,并且还让那些人族站出来说明情况。”

  “结果,”元始露出一个牙疼般的表情,继续道,“不知道怎么弄的,真有几个人族当场开口说自己是被骗。”

  当时看热闹的、相关的站了一圈,就是有心封锁消息也来不及,更别说几名祖巫勃然大怒,直接出手,坐实了“杀人灭口”之罪。

  那时女娲也在场,作为人族圣母,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阻止祖巫后,她便带走了那几名人族,后来又交给天庭司法部。

  “然后呢?”谢君徕知道事情定不会这样简单,否则元始自己就处理了,哪儿用得着来麻烦他。

  果然,元始脸沉如墨,把更加复杂的后事娓娓道来。

  前面就说了,巫族没什么脑子,尤其是和人族相比,哪怕人族算是新生儿,又实力低微,可在谢君徕和女娲的保驾护航上,还真没怕过谁。

  经过审问,那几名人族其实是被他人诱惑,才会在对峙中撒谎,诱惑他们的多半是妖族。

  问题是,没有证据,不能靠推测来定罪啊!

  谢君徕微微皱眉,实力低微就是这点儿麻烦,那几个人族估计早被抹去记忆,只记得那点儿深埋在灵魂中的诱导,就算女娲或者谁卜算出来,还能因卜算结果定罪不成——那样天庭直接就变成圣人的一言堂了,反正结果如何别人算不出嘛。

  总之,审问出来后,女娲又气又恼,毕竟这件事也有人族部分责任,还和巫族撕破了脸,那些现在还和巫族生活在一起的人族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元始需要等程序,她不需要,于是她直接找上了帝俊。

  谢君徕目光一闪:“帝俊怎么回复?”

  在谢君徕的干涉下,妖庭是彻底没了,但帝俊不愧为拿着妖帝人设的鸟儿,哪怕而今的洪荒远比之前剧情中的局势复杂数倍,他还是硬生生整合了八成妖族,把之前和他别苗头的几个妖大王按在地上锤。

  因妖族内忧,这些年,帝俊的对外政策一向是以和为贵。

  更别说因女娲的关系,人族与妖族有一份香火情,他怎么也不会贸然为自己树立这么大一个敌人的。

  元始闻言长叹一口气,旁边通天受不了,抢先答道:“父神您绝对想不到,这件事其实和妖族无关,从头到尾都是人族内讧呢!”

  “嗯?”谢君徕坐直身体,厉声道,“怎么回事?”

  元始白了通天一眼,连忙道:“其实是这样的,帝俊审查妖族内部,果然找到了那几个弄鬼的人,只是犯人不是我们之前猜测的妖族,而是加入妖族的人族。”

  说起这件事,元始又想叹气了,怎么就不能简简单单让他解决掉,非要千回百转。

  通天在旁边深吸一口气,甩甩脑袋,自从管理天庭,二哥越来越婆妈,简直让他受不了。

  不过也是,谁要是天天对着这些乱七八糟也没办法意气风发,又不能一剑斩去。

  元始继续讲述这件事的发展。

  在拿到帝俊交给他们的人族时,他还以为这是帝俊栽赃陷害的替罪羊,可经过审问,元始等人发现,尽管此事确实有妖族插手,但主要责任还真就是这几个人族,妖族只负责施法抹去记忆而已。

  “女娲问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他们说是为了人族的纯粹。”

  元始不知该露出何表情,最后,他只能目着脸道:“他们说那些混血巫人不是人族,巫族壮大,最后受害人一定是人族自己,因此必须斩断人族加入巫族的道路。”

  谢君徕眼皮一跳,巫族和人族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

  想也知道,巫族什么脾气,又仗着盘古血脉传承的名头,偏偏这些年谢君徕对他们不假辞色,反而对人族另眼相待,这种情况下,两族和睦得起来才有鬼。

  然而,族群是族群,个体是个体,即使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是有巫族和人族交好——不然怎么会有混血巫人产生。

  一般来说,只要没有深仇大恨,这样少数交好也不会影响什么。

  可惜,混血巫人的发现,让巫族与人族的关系有了变化的可能。

  那些犯人,应当算是人族中的“聪明人”——人族在修行资质上的匮乏反哺到智慧变通,以至于其他种族在人族面前都显得质朴了,无论他们有没有受到额外影响,但想必他们确实认为他们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因为以人族和巫族的实力对比,如果真放任混血巫人大量出生,确实会极大积压人族生存空间。

  妖族对人族和平友好,巫族攻击性洪荒皆知,作为为妖族效力的人族,解决人族麻烦,随便针对巫族,不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谢君徕以自己人类的思维方式思考,很容易就理解了他们的想法,他心中喟叹,早在推动人族加速发展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这一日。

  不过,事情应该不会就此为止,他以眼神示意元始,要是这般结案,能对得起他们三人一起来找他?

  元始扯了扯嘴角:“父神明鉴,现在龙、凤、麒麟族也参与进去了,您不出面,女娲圣人恐怕都顶不住呐。”

  什么?!

  谢君徕身子猛一前倾,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