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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帕提娅赤着脚踩在地面上, 凉意慢慢从地面沁上来,逐渐蔓延至全身。

  “你还在生气。”她叹了口气,谁知道两个人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呢?

  她将下巴抵在杰森肩上蹭了蹭,像是特意讨好对方的小动物, “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女孩的语气中罕见透露出点迷茫。

  杰森沉默许久, 最终叹了一口气, 能怎么样?长生种与人类的观念本就不同, 更何况女巫近乎被死亡所隔绝,差异更大。

  她会尊重周围人乃至动物的生命,但对于她自己,生命似乎更接近于是消耗品, 她通过一次次死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死去。”杰森扣住希帕提娅的手腕, 逼近, 深深看向她, 也使希帕提娅看清了他眼中潜藏的暗涌,愤怒、不安和自责以及其他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混杂, “可我不想要你承受痛苦,尤其是小丑额外加诸在你身上的!”

  小丑曾经杀死了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同样的厄运降临在希帕提娅身上?

  他蓝色的眼中仿佛有巨浪打过,情绪强烈得近乎要将她淹没,希帕提娅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错得彻底, 杰森确实可以跨过那些厄难甚至击碎它们,不论是小丑还是其他什么,他被碾压打碎又站起来, 从来如此, 但如果猛兽已经向她展露了最柔软的腹部,那么来自她的一点点锋利都能刺中要害。

  而她的本意从来不是要伤害他。

  她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闭了闭眼,抱住他的腰,“我很抱歉,真的,我发誓我不会再这么做。”即便只是因为他。

  犹豫一下,希帕提娅小声问:“你觉得我需要报个死亡文化课吗?”

  “...”

  灼热与微凉的唇相贴,起先只是浅淡的触碰,衔着,继而深入,交缠间带着种无可奈何的怒气和掠夺。

  舌尖扫过上颚,引起隐秘的颤栗,希帕提娅缩了缩脚趾,直接踩在他的鞋上继续。

  像是一个信号,两个人的位置瞬间对调,杰森护住她的脑袋,庇护意味的动作下却是更深的入侵,轻微的鼻音和喘息在安静的病房中尤其明显。

  希帕提娅感觉到他的另一条胳膊在她的腰际缓慢收紧,于是两人便贴得愈发近,她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肌肉和永远温暖的体温,他的手按在腰上像是直接掐住了她。

  终于分开时,希帕提娅看见他眼中似乎一闪而过的水色,她有一下没一下抚弄着他的后颈,听着两人急促而轻微的呼吸声,并且逐渐平缓,交融,最终趋于一致,她闷闷地笑了一声,回忆起了另件事:

  “在教堂的时候,你是不是要哭了?”

  “...我没有。”

  “真的吗?”希帕提娅又凑近过来,神色故作探究,她的发丝因为动作蹭在脸上,带着细细密密的痒意,“可是我明明...”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杰森将她的脸推向一边,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好吧,”希帕提娅从他鞋子上下来,然后耸耸肩,“其实我那个时候就想说,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当然如果换个地方哭就更好了。

  “希帕提娅!”杰森暴吼,他的耳根突然变得通红。

  “轻点,我不说了还不行。”希帕提娅嘀咕着,推着他往床边走,然后一个使劲把他按到床上,“睡觉!”

  杰森眼睛里的红血丝她看着都惊心。

  “我不困!”

  两人僵持一会,希帕提娅换了个话题突然问:“那你想听睡前故事吗?我可以给你讲讲整件事的原委。”

  她做了两三天的梦,总算基本把事情基本捋清楚了。

  杰森没有反驳。

  “这要讲我被埋之前的事,你知道路西法吗.晨星吗?那位统治地狱的主君。”见他点头,希帕提娅继续讲:

  “最开始我只是个普通女巫,只是家族遗传而已...好吧,客观的说我有一点天赋。”希帕提娅在这个时候仍然不忘夸赞一下自己。

  “不能否认的是,我曾经有不死不灭的欲望,我渴望拥有更多时间来研究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我通过某些秘术祈求了路西法,和他达成一个交易,从而让他赋予我永生,并且在每次外力造成的死亡之后仍能复活。”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但是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赐予,我这么做必然是有代价的,每当我死去一次,路西法、或者说来自地狱的力量就会改造我,直到其中一个阶段,需要我彻底重塑躯体,抛却旧形。”

  “所以这就是你必须死去的理由?”杰森打断她。

  “对,如果我不遵守我就会迅速消亡。”希帕提娅点点头,“当我彻底变成恶魔时,我就得开始为路西法工作。”

  她被人抹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这只是暂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送她去往更深的地狱。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等我恢复记忆以后才发现,在我被挖出来之前,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死亡过。”希帕提娅表情终于崩塌,“原来我一直在躲避死亡。”

  她与路西法签订条约,只是为了获取永生,并不是真的想为他工作,毕竟有谁的爱好是上班呢?

  所以她利用了契约上的漏洞:死亡会改造她,但是重伤不会,重伤只会导致沉睡,虽然伤得越重,睡得越久,但等到醒来时,契约丝毫不会被推进。

  可惜愚弄神,或者说曾经的神,被发现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路西法即使已经堕为恶魔,仍坚持“恪守约定”的美德,在等了几百年没等到新员工后,他选择设计让她失忆来履行条约。

  “卡恩斯就是他派来的,不过你可以继续把他当小弟使唤,他看上去干得挺开心,”她说着翻了个白眼,“至于为什么路西法没把我直接弄死,大概我比较才能出众吧。”

  总结下来,这一整个就是女巫曾经“年少无知”企图愚弄恶魔的故事。

  杰森听完,眉毛挑起打量她,“所以你现在是恶魔了?”

  他觉得希帕提娅能认识康斯坦丁也不是没有原因。

  “不是,恶魔也得完整呐,应该还缺几步,契约的达成需要抵押,我曾经把我的心脏丢在路西法那里给他当装饰品,只要我一直不去拿就没事,”希帕提娅笑了一下,“所以我决定继续拖延下去。”

  ......杰森大概知道为什么路西法要强制她履行条约了。

  “这个不重要,反正你知道我现在没事就行。”她眯了眯眼,她应该还能在人间待上很长时间。

  “好了,睡前故事讲完了,你就当陪我睡,我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希帕提娅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这是真话,她这几天光顾着做梦回忆过去了,现在累得要死。

  杰森还想说点什么,眼前突然一黑,有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覆盖在了他身上,直接把他整个人拢住,那是希帕提娅的翅膀。

  “睡吧。”希帕提娅说,她往杰森怀里钻了钻,“我发誓我一直都会在。”

  过了几分钟,她又悄悄问,“小丑的尸体你有看见后来怎么样了吗?”

  “看见了,被老头子弄走了。”他没说后来他悄悄摸回去把小丑尸体炸碎。

  “真可惜,不然我们还可以去合影留念。”

  杰森这次没有回应,因为他已经睡着了,但在这之前,她感受到一个无声而隐秘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