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厉鬼层层围住的阳台窗户半敞开着, 冷风一阵一阵涌进来，室内的温度瞬间降低，余蓝半梦半醒间, 下意识地扯过毛毯想给白莳和小白莱盖上，但却盖了个空。
她猛地惊醒, 睁开眼才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余蓝皱皱眉，抬眸找了一圈，目光定在白色纱帘后的朦胧背影上。
白莳倚着墙姿态散漫, 正透过窗户看着什么，听到动静，她转头看了一眼，对着余蓝勾了勾手指。
余蓝走过去, 手背探了探白莳露在外面的脖颈，触感一片冰凉, 她蹙蹙眉, 向外面张望一眼, 低声道：“在看什么？”
外面没有路灯，今夜也无月光，她只能看到一片黑夜。
但又隐约听到了点奇怪的动静, 有点像是小妖崽在怪喊怪叫。
她看看四周，“白莱呢？”
白莳指了指隔壁, 漫不经心地笑道：“在玩呢。”
挂在窗框上伪装成一条绳子的蛇随着夜风晃晃悠悠，反驳白莳的话道：“是一边吃一边玩！”
她一开口，余蓝才注意到外面挂着不少妖幻化的本体, 好在她们还知道要缩小体型, 不至于将这里变成了动物园。
但也因为缩小了体型，所以场面看着更加古怪。
余蓝望着在窗框上兴奋地跳来跳去的豹子, 暗暗地想这就好像是白莱柜子里的小动物玩偶都活了一样。
“白莳，你那个鬼娃娃从哪儿捡到的啊？”有妖看她养着两个幼崽眼热，“我帮你养一个呗？”
白莳轻笑了一声，说道：“行啊，我和大师姐说一声。”
一提起唐韵瑾，说话的妖噎了噎，小声嘀咕道：“算了算了。”
这个她惹不起。
她们在这里一边闲聊一边看戏，下方的顾菲菲和影子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顾菲菲心中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她想撤了，但影子不乐意。
“是那个半妖身边的小鬼在捣乱。”影子已经找到了厉鬼消失的原因，愤愤道：“等着我去把她解决了。”
它身影飘忽，很快丝丝缕缕的灰气就随着夜风飘向公寓，顾菲菲想拦它但迟了一步，已经在黑暗中找不到它的身影。
夺舍了人类的身体后，顾菲菲也变得如同人类一般，太浓郁的阴气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手和脚都冻得麻木了。
她眯眼凝视着半妖和小鬼所在的阳台，人类的肉眼使她看不清隔壁的黑暗，但她总有一种被危险盯上的不安。
“……还是让上面再派个魔过来吧。”顾菲菲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很快撤离了公寓的范围，低声喃喃。
这个估计废了。
影子还不知道自己被放弃了，它伪装成厉鬼靠近那个阳台，在鬼娃娃张着大嘴等着吞鬼时，灰气迅速凝聚成一只手掌，尖锐的黑色指甲恶狠狠地抓向鬼娃娃。
鬼娃娃察觉到不对劲时，指甲已经来到了面前，她整个呆住了。
雪白狐狸从黑暗中跳出来，一爪子将灰气幻化的手掌撕成碎片，随后它跳到了鬼娃娃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影子。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这么大的魔了，怎么还欺负小鬼娃呢，好意思么？”
“你们邪魔妖道总是这样玩不起。”
“喂，我们就是妖好不好？”
“那他们就是邪魔鬼道！”
整栋公寓楼的灯接二连三地亮起，大妖们纷纷将头从窗口探出来，目光聚集在影子身上。
影子整个僵住。
－
顾菲菲跑过两条街道找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她开门进去连气都没有喘匀就开始打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抖，车一直打不着。
“你好像很冷。”
轻柔的嗓音在车内响起，一簇火光擦着顾菲菲的脸飞过，小火球悬在空中散发着热度驱散着车内的阴冷。
顾菲菲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一张妩媚明艳的脸出现在视野内。
白莳对着她勾起一抹浅笑，关心道：“现在还冷么？”
“……谢谢。”顾菲菲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勉强挤出笑容，“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送客啊。”
顾菲菲见已经撕破脸皮也不再伪装了，沉下脸道：“我现在是人类，你不能伤害我。”
“哦？”
“如果我出事了，顾家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在妖管局也别想好过。”
“你指的出事是……”白莳微微倾身，白皙手指搭在顾菲菲的肩上，含笑道：“抽出你的灵魂？”
“还是直接割断你的喉咙？”
顾菲菲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白莳无趣地收回手，开门下车，临走前轻声道：“离余蓝远一点。”
“不然我不介意感受一下妖管局会如何让我不好过。”
回到妖怪公寓时，影子已经被众妖扭成了麻绳，灰灰的一条狼狈地趴在地上。
小白莱也凑热闹，牵着余蓝的手，低头好奇地看着影子。
杜晓雀和白莳前后脚到，对这种不常见的魔，她也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就让其他妖把它送进笼子里。
影子还以为这些妖准备拷问它，仰着头喊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杜晓雀本来都越过它了，闻言又退回来，笑眯眯道：“我们妖管局从不审问哦。”
影子一呆。
“无论什么罪都直接关到地老天荒。”
杜晓雀贴心道：“如果你想被拷问，我可以送你去观雪宗。”
影子闭上了嘴。
白莳走过来，低头打量了影子几眼，“最低级的魔。”
难怪这么蠢。
“最近人界各处都有妖魔作乱，队长出差就是因为那边有个分局对付不了的魔。”杜晓雀叹气，“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菲菲就放任不管了么？”
白莳还是觉得放着顾菲菲不管是个隐患，毕竟她们已经盯上了余蓝。
杜晓雀也很无奈，“她现在是人类啊，不归妖管局管了。”
妖与人类看似在和平共处，但百年前妖和人类修行者的关系还势同水火，即便是现在她们与观雪宗也在互相戒备。
“我联系观雪宗的人让她们去处理吧。”
白莳皱皱眉，对人类天师不太信任，但也没再说什么。
－
魔同伴被抓，自己又被白莳威胁了一通儿，顾菲菲这段时间老实不少，没有再去余氏大厦外面盯梢，看起来好像是已经放弃了一样。
白莳将整天吵着要去捉鬼的小妖崽们都塞回了半妖事务所，又从妖管局找了一个“退休”的大妖教导她们术法。
大妖不光会教术法，她在人界待得时间久，连人类的课程都暂代了。
小妖崽们一个一个地都蔫了下去。
半妖事务所占了两层楼，小妖崽们可以活动的面积很大，当个小幼儿园不成问题。
但余蓝旁观了小白莱的一堂课后对这里突然有些不太满意。
太简陋了，她想。
妖崽总会长大的，还是要有个正儿八经的学院比较好。
观雪宗的天师找上门时，余蓝正在看她从闻氏地产手底下抢到的几块地皮的资料。
距离闻氏副总来余氏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和谈还不到一个月，余氏又抢了她们两块地皮。
地皮到手后，余蓝就找专业团队对地质进行勘探，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妖管局的大妖也去看过，术法、符咒、妖力等等手段使下来，也探查不到一点关于灵脉的线索。
探查灵脉的方法目前只有观雪宗有。
紧闭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余蓝抬起头，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静了一瞬，又垂下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面前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去，但余蓝视野内依旧只有空气。
她神色平静，继续垂眸看刚看了一半的资料。
“你胆子这么大。”对面传来陌生的女声，语气很冷，“是因为在和大妖谈恋爱么？”
余蓝头也未抬，只淡声道：“你没有预约吧？”
闻洛心显现出身形，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类，眼底深处藏着冰冷的探究。
余蓝抬眸和她对视，也在暗暗打量这个观雪宗的天师。
人类中真正能与妖站在同一高位的顶级天师，的确不是张天师那类业余的可以比的。
闻洛心来之前调查过余蓝，当然也知道了她正和一个大妖在一起，甚至她们还有一个半妖幼崽。
联想到这一层关系，余氏集团和她们抢夺地皮的事性质就变了。
妖果然没那么老实。
“你也是人类，居然会帮着妖做事。”闻洛心冷哼，“她们承诺了你什么？帮你延长寿命？教你术法？”
“这不过是妄想，你不会真信了吧？”
“那些妖惯会迷惑人心。”
余蓝静静地等她说完，才冷声道：“她们没有承诺我什么。”
闻洛心不信，“那你帮她们？”
“你是指这几块地么？”
余蓝瞥一眼桌上堆着的资料，“这是我送给女朋友的。”她语气随意得像是送了几个不值一提的小礼物。
“你应该比我清楚，妖族并不赞同妖与人相爱。”
闻洛心皱眉，“所以？”
“白莳的师姐们并不认同我，送她们一些喜欢的礼物或许能缓和下关系。”
能和余蓝讨论这些的人不多，她说到这儿，还认真地询问了下闻洛心的意见，“你觉得会有效果么？”
话题歪到了奇怪的地方，闻洛心有点懵，她沉默一会儿，问道：“你要送礼物为什么要抢我们的地？”
余蓝一脸淡漠，“我想观雪宗盯上的东西，妖管局也肯定会喜欢吧。”
就因为这个？
不是妖族有什么大阴谋？
单纯是你想去讨好大妖的师姐们？
闻洛心有点无语了，但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她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余蓝又说道：“垄断灵脉是不是有些过于霸道了？”
闻洛心目光一凛，咬牙道：“你们果然还是图谋不轨！”
余蓝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闻言淡笑了下，低声道：“原来真的有灵脉啊。”
那这几块地皮可以算得上是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