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飞机上, 季昭睡得很安稳。
快要坠入梦境里去的时候，隐约听到喻澄小声跟乘务员说了句什么，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推拉门锁上，身边的位置往下陷了陷。
她翻过身，抱住了喻澄的腰。
喻澄撩开她的头发, 掌心贴着她的脸, 低声说：“睡吧。”
季昭便睡着了。
仿佛只要喻澄在，哪怕是万米高空也没那么令人恐慌了，哪怕坠落下去，至少她可以抱着喻澄不是么？
一觉醒来的时候, 飞机已经进入了中国境内，喻澄说在钟青秀一个小时前来了电话。
“电话？”季昭懵懵地坐起来, 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过来, 她揉了揉眉心，呆呆地看了喻澄一会儿, 开口问的却是：“城堡里不是没有信号吗？”
喻澄猜测：“是不是用了屏蔽仪，现在解除了。”
季昭哦了一声：“是有可能。”
然后才问：“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喻澄摇了摇头。
她在季家是外人, 钟青秀自然不会跟她说太多，只说了等季昭醒了后让季昭给她回电，喻澄把手机递过去：“她说越快越好。”
季昭接过手机，却没急着打电话：“听她的语气，是好还是不好？”
其实按钟青秀的性格, 这些年在季松身边, 早就习惯性地伪装自己的情绪, 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但季松这一病倒, 钟青秀难免会暴露出情绪来。
她得知道是什么情绪，再来应对。
喻澄回忆：“刚开始是带着笑意的，但是听清楚不是陛下后，语气就冷了下来。”
那应该是好消息了。
季昭回拨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昭昭？”是季琳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现在才回过来？奶奶已经去睡了，说是要我盯着手机，以免你打回来。”
季昭问：“有什么事吗？”
季琳的声音小但也能听出兴奋来：“你走后老爷子就把律师叫进书房改遗嘱了！”
季昭眉梢微挑：“遗嘱？”
“对啊对啊！”季琳说：“我偷听了会儿，给季松的还是挺多的，但是没多少可发展的资金。而且估计是因为你老怼他，留给你的也不是很多。”
季昭笑了笑：“那留给谁的最多？”
季琳说：“当然是奶奶啦！”
季昭：“嗯。”
季琳：“你什么意思……啊！”她反应过来：“对啊！给了奶奶，就由奶奶来决定了，到时候不还是你的！”
季昭摇了摇头：“奶奶愿不愿意给我都没关系，我对季家的家产不感兴趣，只是能让季京一无所有我会很开心，现在目的达成，你们看着办吧。”
季琳瞠目结舌：“……你还真是视金钱为粪土啊。”
季昭：“……”
如果你拥有一个王朝，你也会如此的。
挂了电话后，她跟喻澄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又把喻澄拉下来抱住：“季家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就等着七星连珠回去。”
她感慨：“可惜总决赛是在七星连珠后面，不然真的想登上最终的C位感受一下。”
喻澄脸上的笑意却僵了僵：“……七星连珠是几号？”
季昭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蹭了蹭，声音闷在里面，与她的心跳声共振：“六月十六到十九号都有，我们到时候就直接去天台就行。”
她说着说着有点感慨：“可惜还没学会制造手机，回去后我会不习惯的吧？”
“是啊，”喻澄的声音轻飘飘地，顺着她的话说：“这里有空调、手机、冰箱还有很多高科技的东西，回去会不习惯的。”
季昭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百姓们都还在等我。”
季昭翻过身平躺，又侧过脸看进喻澄的眼睛里：“而且虽然这里也有很多女子，善良可爱温柔，可以用世界上所有的褒义词形容她们，但是男的好多，我不喜欢。”
喻澄失笑：“所以才把大太监换成女子？”
季昭的眼睛微微瞪大：“你知道？”
喻澄笑：“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又道：“而且陛下的掌事宫女悠然似乎对她很不一般。”
季昭清了清嗓子：“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喻澄了然：“嗯。”
季昭凑近她：“你还想回去吗？”
喻澄微怔。
她离得好近，喻澄能看到她眼波流转里的爱意，她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低声说：“陛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季昭亲了亲她的嘴巴：“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喻澄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下巴贴在她的颈窝，轻轻吻了吻，语气低低：“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瓜，游戏定了，就在总决赛前一周，选人气最高的七位练习生进行直播内测，明早上午就会官宣，大家期待一下吧】
【嗷嗷嗷！我对这个游戏一直很期待！我担能玩给我看也太幸福了吧！】
【对了，喻澄和季昭昭已经回来了，这两天就会宣布总决赛的流程和表演曲目，前三solo舞台是定的，选曲由练习生本人选】
【能不能、就是说、让季昭昭和喻澄表演两首歌的时间，然后宋江江单独表演？】
【别太欺负第三名……恨你们……】
【真当没人嗑季昭昭和宋江江吗？我室友还嗑宋江江和喻澄呢！】
【厕品！】
【那个，本路人无意路过，你们这个选秀要测评的游戏是叫《千古一梦》吗？主角是女帝的那个？是吗？】
【对啊！这个游戏很出名吗？】
【操！还真是！这个游戏在网上已经有超过一亿人预约了，到时候直播我也要看看，听说画风特别精美，剧情也很绝，编剧好像叫什么悠然】
【这游戏简直是为了季昭昭量身打造的，是为了季昭昭才接的吧？果然是皇族！呵呵！】
【……双赢的事说什么蹭？游戏本来就需要推广，找目前正在热播的综艺推很正常啊，季昭昭是里面的C位，就算是为她量身打造又怎么样？】
【我拜托你们，游戏立项在五年前，五年前季昭昭还不知道在哪呢，怎么为她量身打造，能不能别这么离谱？】
……
关于游戏直播的事，庄园里也在讨论。
而等到确定后，被选定的七个人被杨导叫到会议室开会，更是让讨论上了一层楼。趁直播平台的人还没来，宋江江举手：“我游戏废，能不玩吗？”
杨导直接给否了：“不行。”
宋江江：“……”
她沮丧地趴在桌上：“那完蛋了，粉丝们看到我游戏这么菜，肯定会后悔喜欢我，到时候在总决赛之前我的人气一落千丈最后出不了道，我就跟这个游戏拼了！”
“江江，”周雨停安慰她：“不会的。”
宋江江抬头：“真的吗？”
周雨停：“嗯，我也很菜。”
宋江江：“……”
原来是她也不会玩！
周雨停抿了抿唇，果然，她不会安慰人。
季昭倒是挺感兴趣，虽然为了保证她们第一时间的新鲜感和体验感，关于游戏的设定和模式她们丝毫不知道，只知道名字叫《千古一梦》，但还是让季昭燃起了浓浓的兴趣。
看这名字，至少不会是个枪/械类游戏，没准是沉浸式回宫游戏。
她们七个之前都没怎么玩过游戏，所以也都没关注过游戏圈的事，对这个游戏两眼一抹黑，让主办方十分的满意——这样才能出效果嘛！
这次的会议也主要是讲关于游戏直播的注意事项，等直播方离开后，杨导才又强调：“这次的直播是6月20号早上八点，还有半个月，大家不用太放在心上，还是以练习为主。”
季昭轻轻地啊了一声。
杨导问：“怎么了昭昭？”
季昭摇了摇头，她跟喻澄对视一眼，满脸的遗憾——可惜了，不出意外的话，她19号就会回到大启朝，这个游戏是无缘体验了。
杨导说：“好了，现在请大家移步隔壁教室，你们的导师在等你们。”
程非晚也是刚到不久，正在演讲台旁看台本，见练习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来，招呼她们坐下，问：“知道今天来做什么吗？”
“不知道——”练习生们拉长了声音，由于人太少，显得稀稀拉拉，很没有气势。
程非晚环视一圈，见练习生们都入座了，感慨了句：“感觉面前站着一百零八位练习生还是昨天的事，转眼就只有你们了。”
“现在我来发布《出道吧！少女》第四季最后一个主题任务。”程非晚侧过身：“请看大屏幕——导师合作舞台！”
“我天哪？这是真实的吗？也有程老师吗？”
“我想和姜老师合作！”
“如果能跟林老师合作就算淘汰我也死而无憾了！”
“参加此次舞台的导师有姜嫣姜老师、阮清阮老师、林梦溪林老师以及我，总共四名老师，二十名练习生五人一组，出四个舞台。”
“分组由老师们来选择心仪的练习生。”
“除此之外，前三练习生的福利是每个人都有个solo舞台，选曲自己定。”
练习生们又是一阵艳羡，转眼又被可以跟导师们合作的兴奋而取代，都在思考怎么能让导师选择自己，暗暗祈祷能分到心仪的导师那组。
而在导师们的讨论组里，也发生了小小的争论。
【程非晚】：阮老师已经要昭昭了，喻澄得留给我吧？
【阮清】：我就是怕喻澄不同意啊
【姜嫣】：怎么回事？昭昭什么时候去的阮老师那组？怎么没有通知我？是内定的吗？
【林梦溪】：我想要周雨停和宋江江
【程非晚】：@阮清，那不如昭昭和喻澄都给我
【阮清】：年纪大了，看不清屏幕，非晚你说了什么？哦昭昭和喻澄都跟我一组是吧？好的，好孩子，真懂事
【程非晚】：……
【姜嫣】：……
【林梦溪】：……
虽然不知道要打省略号，但是合群一下下。
导师选人到时候要单独拍个物料，但怕当面争得太过分，所以导师们都认为该在私下分好，结果耍赖大于诚恳，好不热闹。
而庄园里，关于离别的物料正式开拍了。
总结来说就是越有情怀越好，要高级的情怀，不要低级的煽情，要让一路追过来的观众永远记住这一年的夏天吹来的风。
季昭和喻澄在天台上站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听到跟拍导演说了句：“可以了。”
季昭一脸麻木地回过头：“我要被夏天的风吹面瘫了。”
跟拍导演离开后，她和喻澄没急着走，反而站在天台上往下看，看宋江江和乔月坐在便利店的高脚椅上碰杯。
镜头再往左移，周雨停和沈昕在喷泉前走过，喷泉池里藏着不少硬币，那是属于练习生们的梦想和愿望。
季昭轻声道：“还怪舍不得她们的。”
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喻澄牵住了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我们带点照片回去，你想她们的时候可以看看她们的照片。”
季昭沉思：“能带回去吗？我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带。”
喻澄说：“试试。”
季昭心想也是，试试又不要钱，何乐而不为呢？
在准备舞台和直播的紧张中，最后的时光过得轻快而又缓慢，季昭和喻澄最终还是被阮清抢到了手，在最后的舞台上，阮清特意在中间给季昭加了段弹奏古琴的镜头，可以说是偏爱到了极点。
而钟青秀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季松的身体本来缓过来了，结果因为对季京死心，季京又发了几次疯，把他气得卧床不起，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更是在跟钟青秀说体己话时，说把大部分家产留给了钟青秀。
钟青秀的声音无悲无喜：“他这一生不懂得尊重人，自私寡恩，轻视家人，纵容败类，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的报应。”
“等他走后，我也要过一过自己的生活了。”说到最后，总算有了些活力：“突然感觉日子有奔头了。”她认真道：“谢谢你，昭昭。”
季昭也笑：“谢我做什么？”
要谢就谢，陪伴自己度过这漫长岁月的自己吧。
/
转眼到了6月16日。
夏天已经变得很热烈，傍晚的风都觉得燥热，稍微动一下都觉得浑身是汗，练习室的窗户打开，穿堂风嗖嗖地，让练习生们有了短暂的喘息。
而站姐们也因受蚊虫叮咬，这两天少了不少人，还在坚守地无一不喷遍花露水，表情坚毅地站在围栏外，等着练习生们出来，在第一时间时间传到网上。
季昭和喻澄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手机和平板也在其中——按季昭所言，就算大启朝没有网，但只要带走了，里面的照片找画师画下来，也是一种永恒的存在了。
临走前，季昭特意去楼下晃了一圈。
陈杏子正趴在窗口拿着借来的小望远镜看天空：“她们说这两天有七星连珠，在哪呢？七星我都没看到，珠在哪？”
沈一灿冷漠路过：“你照照镜子就看到了。”
陈杏子：“……我跟你拼了沈一灿！”
宋江江和周雨停正在练瑜伽，两人最近在庄园吃胖了，觉得必须要减肥了，于是相约着吃饱后一起运动，运动了这半个月，一上称，体重不变。
于是瑜伽运动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休息式——平躺在瑜伽垫上，呼吸均匀。
路过的沈昕吐槽：“不如去床上睡。”
邵珂正在讲八卦，丁言在旁边时不时地纠正她的语病，而何雨檬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招呼季昭和喻澄：“来一起听啊！”
季昭走过去：“在说什么？”
何雨檬：“说有个男的学古代娶老婆纳小妾最后老婆小妾搞到一起把他踹了的八卦。”
季昭：“……”
喻澄：“……”
好复杂，但是莫名地想听怎么回事？
于是就在那里听完了全部，回楼上的时候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很恍惚，上天台之前，季昭和喻澄对视一眼，季昭说：“老婆和小妾是真爱。”
喻澄深以为然：“爱得很深。”
季昭遗憾：“可惜男的最后没死。”
喻澄：“死了就完美了。”
季昭：“毕竟不是小说。”
喻澄：“总有遗憾。”
相视一笑。
季昭问：“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喻澄抿了抿唇：“……一点点。”
季昭向她伸出手，十指交缠在一起，季昭说：“虽然我也有点紧张，但是我还是要说别紧张，喻澄，我们会回去的。”
喻澄推开天台的门。
头顶上，七颗星星在乌蓝的天空中连成一道直线，眨啊眨，眨得季昭眼睛都酸涩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季昭啧了一声：“是不是姿势不太对？”
喻澄犹疑：“那该摆什么姿势？”
季昭摇头：“是不是地点不太对？”
喻澄还没说话，就被她自顾自地否定掉：“我们两个是在不同的地方穿越的，那就说明地点和姿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现在我们都在，没道理不行啊。”
季昭揉了揉脖颈：“不会是要喊什么口令吧？”
她喊道：“芝麻开门！”
“波若波罗密！”
“巴啦啦能量！”
“成为光的女人！”
“……”
季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要不你也喊一遍？”
喻澄：“……”
都不用问她都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丢人不能她一个人丢，两人一起丢才和和美美，毕竟——季昭撒娇：“我们现在是情侣！”
喻澄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朝着七颗星星喊完所有的口令，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在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问：“还要等吗？”
季昭把包往地上一放：“等！”
就这么等到星星隐退，月亮变得皎洁也毫无反应后，季昭也只好宣告放弃，明天再来。她信誓旦旦：“那肯定是时间不对了。”
“还有有明天和后天，总有一天是可以的！”
回到宿舍后，季昭左右睡不着，上网看网友对于七星连珠有什么讨论，说不定里面就有真实的答案。
【我已经准备好穿越了，带我走吧！】
【我学理科的，回古代带领大家实现工业革命！打响反帝反封建制度的第一枪！】
【让我穿可以，别穿到后宫，我怕我活不过第二集】
【已熟读历史，让我去改变历史吧！】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大家都在开玩笑，但是其实我觉得还是有穿越的可能性的，我今晚在家里的天台上诚心念朝代的名字和年号，有一瞬间恍惚，仿佛真的站在了长安街上，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见到李白了！】
【扯吧你就，明天晚上我就试试】
【虽然看起来是编的，但是很让人有实践的欲望】
【记下来了，明天就试。】
季昭也默默地记了下来。
第二天晚上，仍然是晴天，七星连珠仍在空中闪闪发亮，季昭和喻澄再次登上了天台，季昭叮嘱：“朝代和年号，记住了吗？”
本以为喻澄会点头，却没想到喻澄只是看着她。
季昭问：“怎么了？”
喻澄松开了她的手。
季昭懵了一瞬，低头看了看空白的掌心，飞快地眨了眨眼：“喻澄？”
喻澄的手微微握拳：“……我不想走。”
季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喻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高了声音：“我不想走。”
季昭的脸也冷了下来：“你不是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吗？你骗我？”
喻澄偏过脸：“没有骗你。”
“那为什么不走？”
“……”
“喻澄，回答我的问题。”
“陛下……”
“是不想跟我走，还是不想回到大启朝？”季昭追问：“我说为什么这两天你一直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我以为你是舍不得大家，原来是因为根本就不想走吗？”
“……”
“因为回去你就是封建王朝的大将军，永远低人一等，在这里你是喻家的大小姐，可以出道光芒万丈，自由自在，对吗？”
“……”
“喻澄，你说话啊！如果是因为这个我绝不勉强你，你可以不走。”
“……”
“喻澄！”
季昭在无尽的沉默里真的生气了，她把喻澄往天台的门里推：“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要回去，我要回到我的臣民那里去！”
“即便代价是失去我吗？”喻澄在她身后问。
季昭的背影顿了下。
良久，她才轻声道：“是的。”
她说：“即便代价是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