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003]：我想要你——
[练习003]：天天开心。
路橙悬吊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庆幸之余，却又生出一种隐隐的失落：“哥哥，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他翻身跳下电竞椅，踩过满地未收拾的杂物，去厨房掏了罐冰可乐，慌乱中还跑丢了一只拖鞋。
路橙光着脚坐回原位，捧起可乐罐，贴紧发烫的脸颊：“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为什么要祝我开心？”
[练习003]：我没有愿望，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练习003]：明年给你补过生日。
路橙心里的一百只猫同时夹着嗓子尖叫。
这就是男大学生嘛！愚蠢且温柔。
路橙问：“你也知道我的生日？”
“9月12日，”顾司宴答，“你的直播间号。”
“是的是的！”路橙忽然想起什么，抓狂道，“你知道我是哪位主播了？啊啊啊你看到我开摄像头了，你不会嫌我长得丑吧，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终于，他后知后觉地抓住了最要害的问题：“等等，你知道我是男的了？”
顾司宴不理解这小骗子怎么把自己和“丑”字联系在一起。他回想起个人履历上那双圆润的鹿眼，评价了两个字：“挺乖。”
他又道：“我早就知道你是男的。”
路橙：“！！！”
他心里的猫们这下不尖叫了，开始“喵喵喵”地齐声大合唱，震得胸口急速地起伏。
[鹿鹿子]：哥哥，你骂我吧。QAQ
[鹿鹿子]：骂我完再把我删了。
[鹿鹿子]：不要气坏了自己。
路橙把冰可乐枕在太阳穴的位置，抵着桌面前后滚来滚去，徒劳地降低一点温度。
他死死地盯着[练习003]的黑白动漫男头像，生怕下一秒头像变灰，他们就此江湖不见。
等着等着，却等来了对方的回答：“我不介意。”
路橙猛地从桌上抬起头，凭着一股本能的冲动，把[练习003]拉进了排位房间，开麦问道：“哥哥，你不介意什么呀？”
路橙硬着头皮自首，一开麦就彻底坐实了自己是个骗子，嗓音里带上了微微颤抖的哭腔。
顾司宴只好又打字解释了一遍：“你是男的，我不介意。”
“真的嘛？”路橙问，“你难道不是因为我是清纯柔弱女高中生，才带我双排的吗？”
[练习003]：？
[练习003]：在你心目中，我是这种男人？
路橙心有余悸，拧开已经不凉的可乐嘬了一口，跟他确认道：“那我们以后还能双排？你还会陪我上巅峰榜一？”
耳机里响起了明显的吞咽声，顾司宴眯了眯眼，似乎看到了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
路橙双排冲榜的时候经常摸鱼，吃过各种花里胡哨的外卖，可那些含糊的声响远没有这次来得清晰，或许因为他们没有在弹幕的注视下，面对的唯有彼此。
顾司宴的牙有点酸痒，渴望咬住一些什么东西。
他回答：“当然。”
路橙似是想测试他的决心，提议说：“那我不要明年补过生日，你今天就补给我，送我一件礼物。”
“嗯，你说。”顾司宴瞅了眼自己六位数的点券余额，打开游戏商城，“瑶是不是出新的无双皮肤了……”
路橙忙道：“我才不惦记男大学生的早餐钱！你开麦给我唱一首《生日快乐》。”
他忽然凑近手机，嗓音轻软，像枕头里新漏出的一丝羽绒：“哥哥，我想听你的声音。”
顾司宴此刻多希望自己真是个哑巴：“我五音不全，而且最近换季，我得咽炎了。”
路橙并没有穷追不舍，拽住已经沉甸甸的鱼线，抛出第二枚钩子：“那我就换个礼物，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他第二次凑近手机，嗓音比刚才更轻更软，吹到顾司宴耳边宛如蛊惑：“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吧？作为交换，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大学生生性腼腆，路橙打算继续引诱他：“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练习哥吧，我想多了解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聊天界面上已经有了回应。
[练习003]：Yan。
路橙心头猛地一跳，失手打翻可乐，甜腻的褐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染脏了他新买的键盘。
但他完全没心思拯救键盘，双手捏紧手机，脑海里有千言万语。无数汉字变形扭曲，最终组合成聚光灯下顾司宴冷峻凌厉的侧脸。
[练习003]：怎么了？
[练习003]：我姓颜。
路橙无语凝噎：“……哥哥，下次说话别再大喘气了。”
他抽出几张纸巾，心疼地擦起键盘：“差点被你吓到心梗。 ”
顾司宴很满意自己布下的饵，追问道：“听你的反应，你还认识其他叫Yan的人？”
“认识倒是认识，”键盘已经无力回天，路橙闷闷地答道，“就是那个倒霉巅峰榜一，顾司宴。”
顾司宴头脑一热，想起前几天路橙扔给贺朝元的世纪难题，打字道：“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顾司宴？”
耳机里，路橙迷茫地“啊”了一声。
顾司宴：“……”
他刚才究竟问了什么蠢问题。
为什么《王者荣耀》没有撤回键。
他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强还是顾司宴强？”
路橙松了口气，原来是直男之间奇怪的胜负欲。
他把报废的键盘扔到一边，笑着答道：“当然是你啦，哥哥。”
[练习003]：不可能。
[练习003]：顾司宴是巅峰榜一，要实事求是。
“唔……？”路橙改口说，“那……顾司宴更强？”
[练习003]：不可以。
路橙更加迷茫了：“哥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顾司宴一瞬间很想折断自己作乱的手指，继续编造理由，找补说：“我……也会打上巅峰榜一，所以不可以说顾司宴强，不客观。”
原来男大学生绕了一大圈，在向他表示内卷的决心。
路橙回答道：“你说得对，哥哥。你跟我一起卷巅峰赛，不管谁先登上榜一，我们都换成情侣头像，气死顾司宴。”
屏幕外，顾司宴无奈地笑了笑。
游戏内，[练习003]回复了一个字：“好。”
两人各怀心事地双排了几把，虽然脑回路并不在同一个频道，气氛却意外地有些暧昧。
路橙还有行李没收拾完，刚过九点就与他道别：“今天虽然是哥哥的生日，但我才是最开心的人。”
“哥哥替我补过了生日，那我也补许一个生日愿望吧——我想要哥哥的咽炎早日康复，开麦陪我双排。”
“明天见，小颜哥！”
路橙急着下线，最后一句话说得语速飞快 ，咬字略微含糊。顾司宴恍惚间，把那三个字听成了“小宴哥”。
他眉心微蹙，神色痛苦地看着已经变成灰色的小鹿头像。
再这样下去……路橙心梗前，他要先心梗了。
顾司宴丢掉发烫的手机，快步走进浴室。水汽在淋浴房的玻璃墙上织成一层薄薄的白雾，他把昏沉的头搁到花洒下反复冲刷，仍觉得不解恨，索性将水温调成了冷水。
水声哗啦，伴随着低哑的喘息，半个多小时后才停止。
顾司宴踩过湿淋淋的地毯，随手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披着浴巾仰躺在床上，凝望天花板上的顶灯。
灯光很亮却也很冷，就像他与路橙的距离，看似亲密无间，实则揭掉一层脆弱的马甲，底下的他什么都不是。
除了是个流量密码，巅峰榜一。
不对……顾司宴抬起手臂抵住额头，懊恼地想。
他最近连巅峰榜一都不是了。
双排时脑海里升起的粉红色肥皂泡，被他自己一个接一个戳破，最后只留下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如果路橙再次要求他开麦，他该怎么办？
他不想开变声器欺骗路橙。
但他更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到路橙面前。
向来无欲无求的人生出了妒心，嫉妒的对象叫作[练习003]。
疯了，一定是疯了。
顾司宴烦躁地抓起床边的手机，试图找点别的碎片信息来转移下注意力，却发现通知中心里弹出成片的红点。
半个小时内，二十一个未接电话，都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顾司宴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第一反应是路橙出了什么事。
随即，他想起自己已经存了路橙的号码。
而路橙根本不会给他打电话。
顾司宴以往也遇到过狂热的私生饭，窥屏、跟踪、打探个人信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假扮工作人员潜入赛场后台，只为了求一个to签。
曾经有个男粉丝不知用什么手段，追到KG俱乐部的大门外，他送了那人一个无情的过肩摔，并赔偿了几万医药费。
顾司宴正打算把这个陌生号码拉进黑名单，对方又一次来电。
水渍让他的指尖打滑，不小心按到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杀猪般的嚎叫：“顾司宴，转我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