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多言, 下一秒转了话题。
“最近的消息即便被压下来,阿昕也会被一些媒体盯着,所以我想带她出国避几天。”
其实背后找迟昕麻烦的人很好猜, 只是不好对付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背后的势力。
原本, 魏京岚打算借力打力,让她们先折腾一会儿,现在却得主动些。
“出国?”罗钰没做好准备, 凝着神色思虑利弊。
“对,出国。”魏京岚继续:“国外比较清净, 也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阿昕, 有利于她的恢复。况且, 阿昕被曝出的消息越少,罗经纪越轻松不是么?”
这话倒是没有错,但罗钰听着总是不那么舒服,好像……她能力不足一般。
“那我可以跟着昕姐吗?”郝然微微感知到魏京岚与罗钰之间的暗涌,自告奋勇。
“当然。”魏京岚收了气势,稍稍释放善意:“有然然在, 阿昕的生活也更方便。”
罗钰考虑一阵,即便心里别扭, 也不得不承认魏京岚的考量没有问题,但她没立即松口,搬出迟希和尹轻辞:“这事我做不了主, 魏总最好与昕昕的母亲们先商量。”
魏京岚勾了勾唇角,在罗钰之前, 魏京岚早已和迟希通过电话,迟希那边也同意了她的决定。
只是这些, 魏京岚不必现在去和被落了面子有些恼怒的经纪人挑明。
对于这位市侩却不至于出现原则性错误故意伤害迟昕的经纪人,适当的警示要有,适度的空间也得给。
从前她是小助理天天跟着迟昕,很多事都有她在背后承着,现在不行,那只能让团队多留神。
“好的,这段时间工作室的具体工作,就麻烦罗经纪多费心了。”
话题结束,罗钰借口工作室还有事,便没有久留,赶着回礼城的飞机先一步回去,留下郝然在迟昕身边帮魏京岚照顾迟昕。
“魏总……为什么要和钰姐那样说呢?”趁着魏京岚带迟昕在病房里用饭的功夫,单纯的小助理问出自己的疑惑。
没有罗钰在一旁,魏京岚倒也不再端着势头,温和道:“我和阿昕分开后,阿昕没少被黑料缠身。”
“嗯。”郝然认真地想了想:“但那几次,钰姐的反应都很快,公关跟得也及时,对昕姐的口碑没什么影响。”
“是么?”魏京岚质疑:“公关应对及时,是艺人团队的基本水准。在此之前,替艺人做好公关预案和营销的方向,才是合格的团队素养。”
郝然只是单纯,脑子还算灵光,她回忆着有魏京岚做助理的那两年,顿时开悟:“前两年昕姐口碑持续向好,是魏总的手笔?”
迟昕自出道以来,流量便很高,通常备受关注的艺人,身上总要被泼过几盆脏水,口碑受损都是常态,更多的流量艺人会走到黑红路线。
可这两年,迟昕的很多话题都是正面的,营销也适度。
这方面,罗钰并没有下多少功夫,郝然自然也以为是迟昕命好。
经魏京岚解惑,郝然才明白,不是迟昕幸运人红是非少,而是有人默默地替迟昕乃至整个迟昕的团队承担了本该她们来应对的任务。
魏京岚将手中的汤送入迟昕的口中,继续:“这是其一。其二,罗经纪在背景调查方面也没有尽到她的职责。《意随音动》的背后投资方是我,她不知道,前段时间邀请阿昕做飞行嘉宾的节目背后是阮忻意,罗经纪也没注意。”
“呃……”
魏京岚每一句都在陈述事实,饶是想为罗钰辩驳的郝然也是理屈词穷。
但其实,小助理不知道的是,魏京岚已经看在罗钰跟着迟昕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有所收敛。
“甚至,元耳娱乐准备投资阿昕的工作室,都没能让罗经纪保持清醒。”
元耳娱乐背后的R家罗钰或许查不到,但阮忻意作为马前卒负责元耳的执行工作,以罗钰的能力总能获知一二,可她却没能发现。
其后,阮忻意借着节目组来找迟昕麻烦,害得迟昕差点出事。
假如,她当时没能及时阻止,迟昕会如何?
只是,这祸端仍未能止住,元耳倒台,阮忻意怀恨在心,这才有了后续的车祸。
桩桩件件,串联到一起,有些过失是没办法推脱的。
“我也有错。”
罗钰没能帮迟昕躲开阮忻意的陷阱是错,她操之过急却给阮忻意留了活路也是错。
“现在,阿昕要面对的问题更加严峻,如果罗经纪还是依照从前的工作态度来处理应对潜在风险,那后果不难想象。”
即便迟昕很快恢复,她工作上的影响照样无法解决。
郝然以学习的态度揣摩着魏京岚的意图,不禁感叹:“魏总好厉害。”
小助理的真诚却令魏京岚无地自容。
“我要是厉害,阿昕就不会受无妄之灾了。”她苦笑。
掌权的人,每一步都该想好算到,她还是太嫩了。
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便托住魏京岚的面颊,将魏京岚唇角的苦涩抹去。
“别伤心,岚岚。”迟昕以口型对她说。
被她波及的人却反过来安慰她,魏京岚心头的雪化开,在迟昕的掌心吻了一下。
“我不伤心。”魏京岚道:“我只是……”
她只是没法不自责。
迟昕当下不能完全感知这个世界,只对魏京岚的一举一动有所反馈,因此,魏京岚也不再拘束,在情感的表达上也较以往更加直白。
譬如一个吻。
她心下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想亲近的时候便没有顾及。
谁知,迟昕却像是被蛰了一下,猛地收回手。
这还是迟昕车祸以后,第一次有这样大的反应。
受到惊吓的小狐狸,将柔软的肉垫缩起来,藏在自己身下,它眨眨眼后干脆低下头,也不晓得是羞怯还是恐惧。
魏京岚望着迟昕身上突然冒出的异形,也有些摸不准:“我……吓到你了吗?”
迟昕摇摇头,又点点头,面上现出一片迷茫来。
她做鬼之后有些转不过弯的脑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魏京岚似乎对她不仅不排斥,还有那么一丁点……好感?
这样的认知让她惊喜又惶恐。
惊喜是本能,惶恐却是后知后觉漫上来的体会。
她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
那她一定会开心得吻上魏京岚的薄唇,抱着魏京岚诉说自己被生命蓦然掐断的情意。
被生死缠绕得昏昏沉沉的意识只能做有限的思考,于是迟昕的想法便映射在自己的眸光里。
魏京岚顺着她的眸光抿了抿唇,不禁有些疑惑。
“这是……想要接吻的意思?”
旁观者郝然迅速找了借口出去,给魏京岚试探的空间,临末还将刚进门的乐知微扯远了一些。
魏京岚等了半晌,见迟昕还是没有将目光挪开的打算,便低下头碰上迟昕的鼻尖。
心爱的人那好看得要命的唇形就描摹在迟昕的面前,这下迟昕更加错不开视线。
无人知晓,她的内心在进行着怎样的一场天人交战。
她都死了,在魏京岚的同意下满足一下自己,是不是不过分呢?
可是……她这样自私自利,以后可怎么办?
人和鬼能在一起多久?
届时,她要怎样做,才能不让魏京岚难过?
是她这辈子醒悟得太晚,还是上辈子做了坏事?天姥姥怎么就爱给她出这样的难题呢?
想着想着,迟昕竟然觉得更加难过了,眼底的水雾弥漫上来,在原本便不那么清明的眸子里晕开,浅浅淡淡地烘托着魏京岚的影儿,眨一下,那影子也跟着颤。
魏京岚无法获知迟昕到底在想些什么,只以为自己做了冒犯的事,赶忙远离了些,自上而下抚摸迟昕的背。
“你别哭啊。”
迟昕惄焉如捣,将头抵在魏京岚的肩头,泪水止不住,沾在魏京岚身上。
魏京岚被迟昕的泪浸得发酸,揽着迟昕自言自语:“阿昕,别哭。”
她不由得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在迟昕还能表达清楚的时候多听一听,为什么不能更早地醒悟迟昕对自己有多重要。
可她无能为力,只能对着听不见的迟昕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阿昕,别哭了好不好?”
正在二人各有各的无措时,周楚郢揣着资料走进来。
“岚岚,我好像找到能有助于迟昕逐渐恢复的方……呃……”
她这会儿才抬头,见迟昕埋在魏京岚颈窝里,而魏京岚凤眸里也不甚清明,顿时想得有些歪了。
“你们继续。”
魏京岚:“……”
“这方法也可行,没想到你们还……挺懂心理学的。”周楚郢关门前又补充。
“你回来!”魏京岚叫住她:“胡言乱语什么呢?”
“我还年少,你不尴尬我还不好意思呢。”周楚郢可没敢转头。
“阿昕现在很难过,你既然来了就帮我想想办法!”魏京岚的声音自周楚郢身后传来。
“哎呀,那你家心上人‘难过’找我想办法不合适吧?”周楚郢哪经历过什么情爱,更不懂短短一天没见,魏京岚为何变得如此开放:“要不我给你找点成人教育的资料?”
魏京岚对着脑子不大正常连耳尖都开始泛红的好友表示无奈:“她在哭!”
“哎呦,她都被你欺负哭了你还有心思和我探讨?你还是不是人……欸?”周楚郢话说半截,脑子终于小跑着跟上来:“迟昕在哭?”
“不然呢?!”魏京岚要不是动弹不得,真想现在赠予好友一个脑瓜崩。
“哦哦。”周楚郢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你早说嘛,我这就去拿纸巾。”
魏京岚:“……”
今天来的好友格外地不正经,好不容易帮魏京岚止住了迟昕的泪,这会儿又有些遗憾。
“其实对于科塔尔综合征的患者来说,有一点情绪波动反而更利于她感受这个世界。”
魏京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开心的情绪波动不好吗?我为什么非要惹她哭?”
“都是在宣泄情绪么。”周楚郢倒是不在意这个过程,只是对魏京岚与迟昕之间的事好奇:“对哦,你为什么会惹她哭啊?”
魏京岚眉心一跳,只想将好友的疑问当作耳旁风。
“不要装听不见。”周楚郢趁着她给迟昕敷眼睛的功夫戳戳她:“这是心理医生的例行询问,不是来自好友的八卦。”
可魏京岚瞥见好友那挤眉弄眼的揶揄表情,怎么都无法将周楚郢和专业的心理诊疗师挂钩。
“你靠谱吗?”
“你的通感症不就是我找到办法恢复的?”周楚郢拍拍胸口:“其实现在我也找到帮迟昕的办法了,就是看你配不配合。”
魏京岚:“怎么配合?”
“先说说为什么惹到人家?”
话题又绕回来,魏京岚绷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想吻她,她好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