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守在床边, 每隔一个时辰就给沈枝枝喂药,她要等着沈枝枝醒来, 半夏担忧劝道:“娘娘,这里有奴婢和清秋,娘娘您去歇息吧。”
颜若摇头:“让人去看看宋济仁的解药配得怎么样了?问问沈修仪怎么还没醒?”
“是。”
半夏走后,清秋也跟着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沈枝枝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浑身发冷,寻到身边唯一的热源, 她紧紧握住,想要汲取一点温暖。
后半夜,沈枝枝发冷, 高烧不退,出了一身冷汗。
宋济仁过来查看, 是伤口发炎了。
为沈枝枝重新处理伤口,高浓度的烧酒浇在伤口上面, 仿佛能把伤口灼烧。
“啊……”
沈枝枝双手倏地扯住身下床单,睁开了眼,她被痛醒了。
颜若惊喜地望着沈枝枝, 终于露出了笑容。
沈枝枝则哭了, “呜呜呜, 好痛,人家都这么痛了,皇后还笑。”
颜若马上敛起笑容,安抚道:“再忍忍, 本宫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枝枝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看得颜若一阵心痛。
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宋济仁嘱咐道:“皇后娘娘, 现在正值夏日炎热,沈修仪的伤口不适宜用纱布包裹,不透风容易出汗感染,所以只能小心些不要触碰到伤口。”
颜若皱眉:“那怎么盖被子?她现在还在发烧,岂不是要着凉了?”
宋济仁为难:“伤口重新消了毒,沈修仪的烧应该很快就能退了,现在只能拿两张被子前后盖了。”
于是,除了肚子和脑袋,沈枝枝全身上下的其他地方被包裹严实,不对,就连额头也被冷毛巾敷着降温。
沈枝枝见颜若一脸疲态,就知她肯定守了自己一夜没有好好休息,她虚弱开口:“娘娘,你也去休息吧,臣妾无碍。”
颜若在床边坐下,又给她换了条冷毛巾,柔声道:“嗯,你先睡,你睡着了本宫就去休息。”
沈枝枝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虚弱道:“皇后娘娘,你好温柔啊。”
颜若也笑,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声音仿佛会催眠,“睡吧。”
沈枝枝便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沈枝枝入睡后,颜若并没有去休息,一直到沈枝枝退烧她才松了口气。
——
天光大亮。
昨日皇上和皇后遇袭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避暑山庄,特别是沈枝枝为皇后挡刀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也有人思维跑偏的,比如安予初。
薛清婉和安予初一同用早膳,安予初难得八卦,“薛姐姐,你说沈修仪这么晚不在自己寝殿待着跑去找皇后做什么?”
薛清婉没往别处想,随口道:“沈修仪不是说对皇后娘娘一见如故吗,兴许是投缘吧。”
安予初表示怀疑:“再投缘也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挡刀吧。”
薛清婉挑挑眉,问:“予初这是想说什么?”
安予初勾唇一笑,她有个合理的怀疑,但是她还要确认一下,遂摇摇头揭过这个话题。
沈枝枝自从昨晚被痛醒一次后没再醒过,颜若心中着急,宋济仁那边的解药是配出来了,但少了一味珍贵的药引,颜若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回皇宫里拿了,但至少要两日才能送到。
“皇上驾到。”
颜若站起了身,就见赵世铭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世铭望了眼床榻上的沈枝枝,虽然她脸上毫无血色,但有一种苍白的美感,他心中惋惜,本来还想召沈枝枝侍寝的,看来又要往后延迟了。
如果颜若知道赵世铭心中所想,怕是马上要将他撵出去。
赵世铭关心道:“皇后可受到惊吓?”
颜若摇摇头:“有劳皇上挂念,本宫无碍,是沈修仪为本宫挡下那一刀的,她受苦了。”
她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自称臣妾,因为她不是他的妻妾。
赵世铭点点头:“待沈修仪醒来,朕再好好赏她。”
这句话听得颜若很不舒服,她淡淡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去处理政务了,昨晚守卫的渎职,也该追究了。”
赵世铭连声应是,“那朕就先行离开了,皇后也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颜若微微颔首,赵世铭便离开了。
半夏实在是怕颜若累坏了身子,忙派人搬了张躺椅在床边,颜若得以歇息片刻。
赵世铭下令将失职的守卫官员革职待办,又派人去找前朝余孽的下落,务必将其同党一同绞杀。
丞相监国,大部分政务都由辅政大臣处理,除了少部分需要皇上玉玺盖章的奏折先呈辅政大臣审批,再快马送到避暑山庄加盖玉玺。
算起来,赵世铭的工作量算是减轻了的。
沈枝枝意识朦胧,感觉头重脚轻,整个人悬浮空中,好像轻飘飘的,随时要坠入万丈深渊。
沈枝枝昏迷了两天,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唇从惨白色变成紫红色。
颜若冷声质问:“不是说毒性暂时压制住了吗?怎么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宋济仁脸色凝重,沉吟道:“沈修仪身子骨弱,毒性入侵比常人要严重且迅速,解药一到药到病除,但再无解药怕是……”话没说完,但意思是很明显了。
颜若神色阴沉,眼里好似凝了一层薄冰,那寒意能把人冻死。
颜若正要宣泄怒火之际,外面闯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颜若面前,双手举过头顶,那双手赫然是宋济仁需要的药引。
在场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宋济仁连忙上前接过药引,对颜若道:“娘娘,微臣先去为沈修仪煎药。”
“快去。”
清秋上前将颜若扶回榻上坐好,安慰道:“娘娘,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沈修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颜若只是淡淡应声,靠在躺椅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颜若刚闭上眼,沈枝枝竟然醒了,清秋声音是遮掩不住的高兴:“娘娘,沈修仪醒了。”
颜若疲惫的双眼终于有了些许亮光,沈枝枝觉得自己要死掉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摸摸颜若的脸,她好惨,活这么大没正经谈过恋爱,喜欢上一个还没追到就要死了。临死之前连个女人的嘴都没亲过,性生活更加没有!
越想越凄凉,悲从中来,沈枝枝哭了。
颜若不知道沈枝枝怎么一醒来就哭得梨花带雨,堂堂一国之后竟不知所措起来,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放轻声音问:“怎么了呢?是不是很不舒服?”
沈枝枝一抽一噎道:“皇后娘娘,臣妾是不是快要死了,不然为何浑身无力,眼睛也要睁不开了……”
颜若忙安慰道:“别乱说话,本宫不会让你有事的,宋太医去煎药了,乖乖喝完药你就没事了。”
沈枝枝暂时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睛,小小声问:“真的吗?”
颜若肯定地点头:“真的,你相信本宫。”
沈枝枝彻底止住了眼泪,乖巧地闭上了眼,嘴里呢喃:“那就好,不用死了真好。”
颜若:“……”她真拿这人没办法,这么惜命还……
药总算是煎好了,宋济仁亲自端着药走进来,颜若扶起沈枝枝,轻声道:“先起来喝药,喝完药就没事了。”
沈枝枝的眼皮很沉很沉,但听到颜若的声音,还是努力睁开了眼,那双桃花眼没有了平日的风采,现在眯成一条缝,眼神涣散没有焦点。
半夏用勺子给沈枝枝喂药,沈枝枝被苦到皱巴起脸,但她现在没有力气一口吞。
半碗药下肚,沈枝枝心口一痛,脸色更加苍白几分,一口咸腥涌到喉头。
“噗”一口暗红色的血从沈枝枝嘴里喷出,沈枝枝再次晕厥过去。
碧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哭道:“主子!”她以为沈枝枝这是没救了。
颜若焦急地捧着沈枝枝的脸为她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她连声质问:“宋济仁,这是怎么回事?她喝了药怎么会吐血?”
宋济仁连忙上前为沈枝枝把脉,脉搏微弱但不再紊乱,他松了口气道:“皇后娘娘别急,沈修仪刚刚吐的血恰是排出来的毒,沈修仪体内的毒已经排出一大半了,剩下的余毒按时服药即可清除。”
“那她为何晕过去了?”
宋济仁:“沈修仪体力不支,想必这次要昏迷个两三日才会恢复,但就算昏迷也需要按时进药,这样才会尽早痊愈。”
闻言,颜若松了口气,对宋济仁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待沈修仪痊愈,本宫重重有赏。”
宋济仁谢恩:“这是微臣该做的,微臣先行告退。”
——
沈枝枝整整昏迷了三日,直到第四日清晨才悠悠转醒。
她睡得骨头都散架了,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想要出声喊人,声音却有些嘶哑,兴许是太久没说话了。
僵硬地转头,竟然看到了颜若。
她正在躺在离床不远的躺椅上休憩,似是睡得很不舒服,眉头始终皱着。
沈枝枝想要伸手为她抚平眉心的疙瘩,艰难抬起手,就被清秋那一声惊喜的尖叫吓得软了回去,颇有点像电视剧演的那样:人嗝屁时手掌滑落的场景。
颜若也被吵醒,皱眉疑惑地看向清秋,轻斥道:“小点声,一惊一乍的。”
清秋指着床上的沈枝枝,激动道:“娘娘,沈修仪醒了!”
颜若连忙转头,对上了沈枝枝那双恢复了一点神采的桃花眼,心中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她马上站起身坐到床沿,关心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枝枝咬唇,委屈巴巴道:“肚子痛。”
颜若哄她:“乖乖养伤,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沈枝枝又哼哼唧唧道:“手没力气、肩膀没力气、全身都没力气。”
颜若握住她的手心给她按摩,柔声问:“这样好些了吗?”
沈枝枝舔舔干巴巴的唇,皇后娘娘怎么可以这么温柔,真的好爱这样的温柔大姐姐!
见沈枝枝舔唇,颜若以为她口渴,对一旁呆愣着的清秋道:“倒杯水过来。”
清秋利落将水送到颜若手上,颜若亲自喂沈枝枝喝水,沈枝枝喝着白开水,心里泛着甜。
没过一会儿,沈枝枝脸颊有些发烫,欲言又止。
颜若担忧问:“怎么了?还要喝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枝枝轻咬下唇,一脸羞涩,低声道:“皇后娘娘,臣妾想要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