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让你来的吧”，周泽没接程续递给他的水，声音里也没有温度。
除了林熠，谁能有本事在这个环境给他下药，还能一路绿灯地把程续送到他床前。
“我到底是多可怜，就连林熠都能干出这样的事帮我”。
红潮退去，周泽毫无血色的脸，是森森的白也是森森的冷，他低垂着眼帘，目光不曾施舍给程续半寸。
程续把水杯放床边，慌不择路地哄人：“或许是因为我可怜，因为孤孤零零、无依无靠、年老色衰的我可怜。”
“孤孤零零，年老色衰？”不知是想到了哪一幕、哪个人，周泽提起一侧唇角，看着眼前人冷哼一声，“从我想靠近你的那一刻，你身边从来不缺看向你的人…”
他是看不到自己的脸，自认为又冷又无情的表情，不过是醋坛彻底踢翻以后的无奈和虚张声势。
完全无视程续，周泽起身通知服务台上来换床单被套，径直赤条条迈进浴室，关上了门。
程续局促地在卧室打了个转，在服务员上来之前把满地的狼藉快速收捡了一遍，一边捡还一边想，得让这小子补补，这一场折腾下来肯定得虚一阵儿。
服务员来得很快，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刚启动，门铃就响了，程续不仅不能躲，还得大大方方给人开门，害怕周泽洗完澡光着出来，开完门他还不能就在客厅候着，得站在浴室外堵着门。
是有点尴尬的，毕竟现在这卧室吧，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刚厮杀完的战场。
一直埋头工作的服务员临出门时与他道别，程续向她客气道谢，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一脸堆笑说，“里面这位先生，是一位非常慷慨的绅士。”
慷慨的绅士是几个意思，是觉得自己今天能挣得盆满钵满吗？
全世界的语言都一样，不管什么话，都得结合语境和表情，刚才这一句，听在程续耳朵里就是这么个意思。
……
慷慨的绅士终于裹着浴袍出来了，神色依然不见暖意，脸色倒是被热水熏出了点血色。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两口，他倚在吧台边看着坐在五米之外的人一脸漠色问，“你这么过来，你女朋友同意吗？”
“同意”，程续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
周泽的冰山脸一秒崩塌，眼眶一瞬就红了，不等他说出啥惩凶的话，程续抱着他的脸亲了上去，蜻蜓点水的一下，几乎唇贴着唇对周泽说：
“没有女朋友，没有，除了你，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嘴唇再一次压上去，这一次，他气息全乱，投入得有点像要吃人，手也稳不住了，顺着周泽的脸颊撸到脖子再落到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浴袍，把人用力压向自己。
胸贴着胸，两人的心都蹦哒得极快，他像是从胸腔里径直挤出一句话：
“你说要追我的话，还算吗？我现在说同意还有用吗？”
……
昨天还只是想当面解释清楚不要让周泽难过就好，过来之前还在提醒自己：两人的未来叵测，过去那种一味等待的日子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但看到这个人，再一次把人抱在怀里，程续的意志力迅速向情感投诚。
周泽对林熠说的那番话是真的让他很生气，他觉得自己的感情甚至自己这个人都被轻视了，他也真的因此有过再也不想见到这人的念头。
但不过短短的几月，时间冲走了他心里的愤怒，留下的，全是周泽对自己的好，还有因为自己的话，一次又一次给他造成的伤。
十几年的时间，周泽无非就做错这一件事，说错这一句话，但对自己的心，程续知道，从没有一刻有过松动和变化。
每一次的分手，他应该比自己还痛吧，每一次的离别，他应该比自己还不舍吧，毕竟，从来他最想要的，都是和自己相守。
那就再来一次，再等一次，带着爱意和牵挂的等，总好过如今这样，带着怨和不甘。
……
周泽几乎是瞬间就反客为主地抱住了他，在接吻这个环节从没输过的人，把程续亲的快要喘不上气才停了下来：
“我还在生气…她挽着你，还亲你，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这一天里，程续就没有做过好人，先是被Mark骂铁石心肠，再是被服务员误当应召，现在，又无端多了一顶招花惹草随便的帽子。
这顶帽子，他戴也就罢了，但不能给人姑娘也扣上，只得解释：
“没有随便，姑娘穿高跟鞋就是累了，亲我，可能是我对她太热心，让她误解了，今后不会了，已经解释清楚了。”
带着一股失而复得、不可置信的喜悦，还有一股对自己过去所有受过的煎熬的追讨，周泽亲不够似的，又凑上来。
这一次，他啃上了程续的脖子，磨半天牙，惩戒似地重重咬一口，松了口，却没松开人，他抱着程续缓声解释：
“那时，对林熠说的那句话，我是真的糊涂了…
看不到一丁点还能回去和你一起的希望，又看到了他对你的痴心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那么有手段的一个人，我当时真的就觉得，如果你能爱上他，是不是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我错了，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今后，有什么难处要和我说”，程续用掌心在周泽的背心一遍一遍轻抚。
“这半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一闭眼全是你冰冷的眼神，全是你最后对我说的那些话…”
周泽把脸压在程续的肩上，声音里透着无法面对的恐慌，“你那时，是不是真的很厌恶我？”
“没有，没有，真的，就是没消气，只想着用你最难承受的话让你离我远一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明知道我多在乎你，你明知道我有多后悔多难受，你怎么这么狠心…”周泽的眼泪浸湿了程续的肩头。
周泽带着颤的声音，他用这样的声音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针，密密实实扎在程续的心上，这如有实质的心疼让他胸腔发胀，溺水般快喘不上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很后悔”，程续把人紧紧勒怀里，像永远都不想放手似的，珍重又珍重地说：
“我们重新来过，我们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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