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威胁信息, 算是坐实了程星之前的猜测。
王亭晚的死是原主造成的，且某人有足以把她送进监狱的证据。
程星想起了徐昭昭, 想起她临死前说过的疤哥，但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条短信，尔后风轻云淡地将其拉黑，当作没看见。
不用任何人提醒，倒计时一直悬在程星头上。
所以在结束的这天，她什么都不想管。
让姜瓷宜风光靓丽地出现在顾家的认亲宴上, 让她成为万人瞩目的公主。
从此再无人能欺负得了她。
至于其他事，皆是死局。
不论是王亭晚，还是洛茜, 原主欠她们的，这辈子根本无法还。
而她, 亦没那个能力。
如果是事情未发生之前，那她还能阻止。
可事情发生之后, 只剩忏悔。
忏悔再多也换不回她们正风华正茂的生命。
所以，做多错多，不如什么都不做, 安静地等待这一天的结束。
程星像个濒死之人, 无所畏惧。
和姜瓷宜在街上晃荡了一阵, 路边有家装修格外复古的店吸引了姜瓷宜的注意，拉着她就往店里走。
店门口挂着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清脆又悦耳。
这是家相机中古店, 摆着好几排早已停产的CCD 。
姜瓷宜平日是个不喜欢自拍, 也不喜欢他拍的人，长这么大以来拍过最多的照片是证件照。
但今天对相机感了兴趣, 拿着小巧的CCD试拍过后，选了两个拍照好看的去结账。
程星主动把二维码给了店家。
走出店以后，姜瓷宜忽然说：“你站在那儿，我给你拍张照吧。”
程星微怔，心下有点不舒服，却没说什么，在姜瓷宜指定的地方站好，露出标准笑脸，但这笑看上去很假。
姜瓷宜像个经验老道的摄影师，指挥她向左往右，让她调整笑的弧度。
在程星脸都快笑僵时摁下了快门。
拍照用的是拍立得，刺啦啦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刚拍的照片就洗了出来。
相片很小，但上边的人是真好看。
受她的启发，程星也说：“你也站在那，我给你也拍一张。”
姜瓷宜拍照姿势僵硬，还是程星说了个笑话逗她，抓拍了她一张不经意的笑。
抓拍出来的照片里，姜瓷宜的表情灵动。
之后在漫无目的的闲逛中，姜瓷宜给程星拍了很多张照片，程星也给她拍。
走得累了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两人的手指勾着对方，却是难得的沉寂。
街边人来人往，大家笑着闹着，匆匆忙忙路过她们。
“我们拍个合照吧。”
“一起拍张照吧。”
不知隔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迸出这句话。
尔后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又不约而同看向对方，温柔地看着对方笑。
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说完了千言万语。
不知为何，分明谁都没提起那个话题，却也都心知肚明地在度过最后一天。
倒计时悬在她们中间。
看着姜瓷宜那双眼睛，程星都觉得自己好像太过残忍。
好想现在笑着跟她说：“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不会离开！以后我就留在这里啦！”
然后让姜瓷宜瞪她，或是生气地不理她，她再去哄。
但事实上，她也战战兢兢，不知归途。
程星捏了捏姜瓷宜的手指，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举起相机：“来，笑一下。”
姜瓷宜的笑比哭还难看。
程星为了让她不那么悲伤，伸手捏她的脸颊：“阿瓷，来笑一个。”
姜瓷宜斜睨她，虽然没笑，但表情比刚才丰富许多。
程星又拉着姜瓷宜做了好多搞怪的表情，都在姜瓷宜不经意间摁下快门，所以抓拍到很多丑照。
有一个相机能即时出照片，但有一个并不能，只能回去之后把储存卡差到电脑上导出来。
她们一边走一边拍，拍到有一个相机没电，然后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沉声道：“走吧。”
“回家？”程星问。
姜瓷宜把相机收到包里：“去顾家。”
该回到现实，去忙认亲宴的事了。
认亲宴对姜瓷宜来说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的，顾清秋需要去接待宾客，顾清枫负责晚宴的菜品，姜珊负责姜瓷宜的礼服，而姜瓷宜只需要在适当的时间点出现在大众面前，听旁人介绍她的身份。
从无人问津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为江港名流，姜瓷宜的内心波动还没今天听了小道消息来的宾客内心波动大。
不过玩够了，该回家了。
沿途小雨淅淅沥沥，车子不疾不徐地朝着顾家开去。
车内在放一首粤语歌——
「不舍得望你一双眼睛
才特意喝酒轻松的说笑
逃离宿命」
-
晚宴即将开始，宾客陆陆续续到场。
顾清秋作为顾家新一代的主事者，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吩咐人在那看着，而她去忙别的事情。
她的大脑像是飞速处理信息的cpu，公司的事情和晚宴两不误。
她刚签了一份文件，另一位助理疾步走来，将一份文件递给她：“大小姐，这是你要的资料。”
顾清秋看着文件夹，毫不犹豫拆开。
是她昨天夜里吩咐人去查的事情，和姜瓷宜有关的。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顾清秋有一支高价聘请的私家侦探队，专门替她来查一些旁人查不到的东西。
他们查事情自有一套法则，消息快速又精准。
起先顾清秋还能心平气和地看这份资料，直到看见陆惜时的名字出现在这份资料上，右下角的手不自觉将角捏紧。
资料表明，姜瓷宜高中和陆琪就读于同一个高中，也就是陆惜时的二妹妹。
当年顾清秋还和陆惜时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大喜欢她那个妹妹。
每次看见她总没个好脸色，不管她买了多少礼物给对方，久而久之，顾清秋就问陆惜时，“你妹妹对我是不是有意见啊？”
“她从小粘着我，可能看见我交了女朋友吃醋？”陆惜时说。
顾清秋抱着陆惜时，“我还吃醋呢。她都认识你那么久了，我们才相处多久？”
“行行行。你也吃醋。”陆惜时总会哄她，却在下一次她妹妹生气时又犯。
那时她们也没少因为她那个妹妹吵架。
有次半夜陆惜时接到她妹妹电话，说是做了噩梦害怕，陆惜时穿上衣服就要走。
顾清秋抱着她不让她走，陆惜时哄了她一会儿。
但顾清秋那天身体不舒服，说什么也不行，最大的让步是自己要跟陆惜时一起去。
结果陆惜时无奈道：“她本来就跟你不太对付，看见你……”
欲言又止。
顾清秋生气：“那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陆惜时一顿：“但她是我妹妹，也重要。要是今天小枫找你呢？”
“小枫就不会提这种无理的要求。”顾清秋不大高兴地看着她：“陆惜时，我感觉她对你的占有欲越界了。”
陆惜时一怔，无奈道：“她只是我妹妹啊。”
“难不成是亲的吗？”顾清秋说：“她又不是陆荔！”
陆惜时：“……”
这话一下就触到了陆惜时敏感的神经：“你调查我？”
气得声音都变了。
“这还用调查吗？”顾清秋反问。
这是她们第一次吵到不欢而散。
陆惜时离开酒店那晚，顾清秋第一次学着抽烟，烟差点燃了酒店的床单烧起大火，她困在房间里吸入太多烟，造成呼吸道感染，嗓子不舒服了一个月。
这些事陆惜时都不知道。
后来，陆惜时给她道歉，她们再和好如初。
仔细回忆起来，她和陆惜时之间除了最后一次分别时的争执与陆琪无关外，刚恋爱时的争吵总离不开陆琪这个话题。
顾清秋深呼了一口气，一目十行地看完这一页资料。
简单来说就是高中时，陆琪仗着家世好便欺凌姜瓷宜，当时的姜瓷宜也不知怎么惹了她，隔三差五就被她堵在巷子里，因此被全校人孤立。
而后来陆惜时不知通过哪个渠道知道了这些事，直接把陆琪送到国外让她反省。
对于被欺凌的人，陆惜时也没管。
可能，连被欺凌那个人的名字也没记住。
在没见到姜瓷宜之前，顾清秋如果知道这些事也并不会生气。
但现在代入被欺凌的那个人是姜瓷宜，她恨不得回到过去手撕了对方。
而在陆琪回国后跟姜瓷宜之间发生的摩擦和龃龉，资料里都一一写明。
最终还写明了姜瓷宜绑架案的凶手——疑似是陆琪。
侦探没有明确的证据将凶手指向陆琪，只能凭借近日来陆家的反常来判断。
顾清秋压下心头的怒意，翻过下一页。
关于姜瓷宜车祸事件调查的始末。
姜瓷宜车祸发生之后，家庭巨变，而肇事者却一直没抓住，据侦探们调查，发现对方已经逃到了T国。
但是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些别的线索，发现这位肇事者跟姜瓷宜的妻子，也就是程星有所联系。
最终经过调查，怀疑这场车祸的主导者是程星。
再结合其他资料，倒推了程星的作案动机，似乎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花高价聘请的侦探都不是吃素的，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他们还查到了程星高中的霸凌事件，以及前段时间刚去世的当红女明星洛茜也与她有关。
甚至，程星身上还背着另一条命案。
她的侦探团队里能人辈出，刚好有一位认识疤哥，由此扯出了王亭晚的死亡案。
一个人身上背了两三条人命，而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装得温柔体贴。
纵使狠厉如顾清秋，都在看到这份资料后感到脊背发寒。
顾清秋合上资料，抽了一支烟。
尔后将资料递给秘书，“再复印一份来。”
今日天大地大，也是这场认亲宴最大。
是顾家近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顾清秋只犹豫片刻就做出了决定，这份资料一定要给姜瓷宜一份。
怎么看也觉得姜瓷宜不是个拎不清的主儿。
要是枕边人都坏成这模样，是她默认了的，那顾清秋真的要重新考虑姜瓷宜和顾家的亲近程度。
不过顾清秋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倒不会出错。
姜瓷宜应该不是这种人。
原本准备在今晚宣布姜瓷宜身份时，也会同时宣布姜瓷宜和程星的婚事，在大众面前卖程家一个面子，往后程家在江港的地位也会节节攀升。
但现在看来要取消这个环节。
顾清秋一支烟刚抽完，秘书就把复印好的资料交给了她。
“三小姐在哪儿？”顾清秋问。
“休息间。”秘书答。
顾清秋踩着高跟鞋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又顿住：“派人去查陆琪的行踪，在陆惜时找到她之前先把她交给我。”
秘书点头，因为这份资料是他整合的，所以对其中的内容也知晓，更明白以大小姐这个护犊子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放过陆琪的，所以秘书有礼貌地问：“将陆小姐关起来之后要做什么呢？”
顾清秋的声音倏地变冷，“她不是喜欢看吗？那我要她一双眼睛，一只手。”
秘书莞尔，温柔应答：“好的顾总。”
-
苏冷月坐在书房里喝了一杯冰咖啡，把所有的资料都做好备份，然后从衣架上拎起西装外套，准备去往江港警署报警。
王亭晚的案子她跟了很久，因为证据不足无法改变一审结果，二审仍旧维持原判。
苏冷月知道是因为王亭晚的社会威望以及程家的压力，法院想尽快了结这桩案子。
但嫌疑人尚未定罪，对他的判刑已经超过目前量刑标准。
疑罪从无的原则在这桩刑案中被一次次忽视，苏冷月不停在寻找新的证据，可每次上诉，法院都会以证据不足而驳回。
即便如此，苏冷月也没放弃。
不少人都在骂她是无良律师，为杀人犯辩护，甚至因为她接这桩案子，一向以她为傲的父亲都因跟程家合作崩坏而对她横眉冷对。
如今，苏冷月终于掌握了关键性证据。
王亭晚的死亡案另有凶手。
只要是发生过的，必有痕迹。
苏冷月扶了扶眼镜，轻呼出一口气，刚打开门就遇上来敲门的苏曼春。
“姐姐要出去？”苏曼春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糕点，乖巧地朝她笑笑：“去哪啊？”
“警署。”苏冷月说。
苏曼春挑了下眉：“去警署做什么？今天顾家晚宴递了帖子来吗？你不去参加？”
“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他会带你去晚宴。”苏冷月说：“我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苏曼春问：“难道是你一直在查的王亭晚案有了新的进展？”
“嗯。”苏冷月看了眼表：“我先走了。”
说着侧身要离开，苏曼春却拦住她：“姐，我做了糕点，你吃一个再走。”
苏冷月狐疑地看向她：“怎么突然想起做甜品？”
却一直没接。
苏曼春将糕点递到她嘴边：“在国外吃不到好吃的饭，慢慢就喜欢上做这些了。”
苏冷月在她眼中短暂地看到了阴翳，心里有点不舒服，却没多想。
因为着急出门，苏冷月随便咬了一口，苏曼春却说：“也不急着一时半会，你吃了再吃，这会去了一定要忙到很晚，肯定又不吃晚饭了。”
苏冷月有几分感动，“好。”
两三口把糕点吃完。
苏曼春笑着说：“好，你走吧，早点回来嗷。”
语气十分乖巧。
苏冷月也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妹妹，朝她笑了下：“曼曼，你长大啦。”
苏曼春甜甜地笑着看她。
苏冷月往外走，而苏曼春站在门口没动，手指却不停地伸着——三、二、一。
下一秒，苏冷月直接倒在地上，嘴角还吐出白沫。
苏冷月住的地方只有来帮忙做晚饭的阿姨，所以此时家里只有她们两人。
苏曼春把那盘糕点放在地上，不疾不徐走到苏冷月身边，伸手把苏冷月拖到房间的床上。
苏曼春露出个诡异的笑：“姐姐，有些话你可以不用说出口的。”
随后进入书房，找到所有跟王亭晚有关的证据，全部删除。
包括苏冷月的备份。
-
秦霜也收到了顾家晚宴的请柬。
在家里吃晚饭时家里人说有个女孩不错，想让她挑个周日去见一面，算是变相的相亲。
秦霜婉拒，安静吃饭。
却又听见家人讨论顾家的晚宴，据说是轰动江港名流的宴会。
这场晚宴的主角是顾家，但程家也会跟着沾光，那她们秦家作为和顾家联姻的家族，自然也会跟着得利。
这对她们秦家来说是好消息。
听到程家，秦霜便多问了几句，这才得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姜瓷宜摇身一变成为了江港名流顾家的女儿，而程星不仅仅是程家千娇百宠的女儿，还是顾家的女媳。
这下好了，程星可以从生下来那刻就含着金汤匙，直到死去。
但是洛茜呢？
已经死去的洛茜该如何补偿？
她那短暂又辛苦的一生，又该谁来补偿？
洛茜的死一直狠狠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从洛茜死后，秦霜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天晚上她也没睡好，她梦到洛茜站在高楼上，笑着留下眼泪，但眼泪是血红色的。
洛茜笑着哭着质问她，为什么不替她报仇？
秦霜伸手去抓她，一伸手却抓了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掉下去。
尔后，血无边无际蔓延，染红了她的眼睛。
从噩梦中惊醒，秦霜看了眼表，也才六点，而她今天还有两床手术。
秦霜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药，就着冷水喝掉，心神总算安定了一些。
可是总是吃安神药会导致她的手发抖。
秦霜也很想戒断，却发现只是徒劳。
她闭上眼睛，眼前却再次出现洛茜的脸。
有的人一生辛苦善良，却不得善终。
但有人坏事做尽，却能一生坦途。
凭什么？
换了个人吗？
那怎么保证那个人不会再回来呢？
再怎么保证她不是原来那个人伪装的呢？
最好的办法是像洛茜那样，死了，才一了百了。
秦霜的身体抖了下，侧过身裹紧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的。
洛茜死的大张旗鼓，那程星，也要在最豪奢的场合中死去。
引起轰动——
这样大家就不止会提起洛茜的死。
洛茜不会被一次次提起，就能安息了吧。
-
程星等姜瓷宜换好礼服后，从路上买来的CCD已经充满电。
在休息间里，程星又拿着相机跟她合拍了几张。
尔后鼓捣那个相机，尝试拿转接头把照片存到手机里。
结果转接头是个坏的。
程星只能作罢。
休息间里人不多，不一会儿姜珊过来，围着姜瓷宜夸了一番。
姜若辞和顾绫也过来，几人都聊了几句。
晚宴时间到，宾客们都来得差不多，宴会厅内顿时变成了巨大的社交场，很多人不停在扩展自己的社交圈，扩展人脉。
程星却对那些不感兴趣，只安安静静地陪着姜瓷宜。
已经是任务最后一天，她却没听见系统任何安排，系统也没播报她的任务进度。
不催不赶，也不给她一个死亡预警。
程星的心里多少有些躁动，但侧过头看见打扮得像公主一样的姜瓷宜，心里又稍稍安稳一些。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星试图说几个轻松的笑话逗姜瓷宜开心，脑海却一片空白。
离别的钟声仿佛已经在她们脑海中敲响，谁都开心不起来。
干脆也不再逼自己，程星胳膊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勾起姜瓷宜的发梢，缠成圈再解开。
姜瓷宜轻笑：“你无聊呀？”
程星点头：“是有点。”
“忽然到了这种名利场。”程星说：“还不太适应。”
“之前程家办晚宴的时候，看你也蛮适应的。”姜瓷宜说。
“那是逼着自己适应。今天我也不是主角，我就不用去交际了。”程星把她的发梢一直卷到耳边，手指上缠了一圈黑发，指尖戳了戳她的耳朵，姜瓷宜怕痒躲开，“今天我们阿瓷是主角，紧张吗？”
“还好。”姜瓷宜握住她的手，不许她再作乱：“等会儿还有个上台发言的环节，我该说点什么？”
“要不，我给你写个发言稿？”程星问。
“行啊。”姜瓷宜笑：“你文采这么好，不给我写发言稿可惜了。”
“你文采也不差呀。”程星揶揄。
“哪有。”姜瓷宜摇头：“我语文很差的。”
“我也是为了跟你写信才看书的。”程星说：“其实我字以前很潦草，跟你写信都是一笔一画写的。”
姜瓷宜说干就干，不知道从哪儿翻找出纸和笔：“来，写。”
然后就在一旁盯着程星写。
过了会儿，程星把笔扔下：“你看着我，我写不出来。”
“那我不看你，你写。”姜瓷宜转过身，“你要多久能写完？”
“不知道。”程星重新捡起笔，笔尖在纸上磨出沙沙声，让人听得很安心。
休息间内也变得安静。
顾清秋来找姜瓷宜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人同处于一个空间里，美好得像一幅画，让人不忍心打扰。
顾清秋看姜瓷宜从始至终都呷着笑，这笑容从不曾对她们展露。
一向没什么同理心的顾清秋动摇了。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在今天这种场合，有人把自己妻子的杀人证据递给自己，可能整个世界都会崩溃，往后想起这一天，都不会记得自己的家人为自己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把她当公主一样对待，而是记得自己的家人毁了这场宴会。
顾清秋握了握拳头，最终退了出来，决定等认亲宴结束之后再告诉姜瓷宜。
程星写完发言稿之后递到姜瓷宜手中，还神秘兮兮地让她现在不要拆开看，等上了台再拆开。
姜瓷宜也听她的话，只说：“刚才大姐好像来了。”
“怎么没进来？”程星问。
“不知道。”姜瓷宜说：“可能过来的时候有事，又忽然没事了吧。”
程星：“……”
很饶，但她听懂了。
程星很顺手把笔揣进兜里，说要去卫生间。
姜瓷宜便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安静到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姜瓷宜的心忍不住咚咚咚跳，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她干脆走到窗边打开窗吹吹风。
冷风扑面而来，让她短暂清醒了些。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还以为是程星，结果一回头发现是沈晴雪。
平心而论，沈小姐的颜值很高，是浓颜系那一挂的长相，稍微化个妆都觉得很美艳。
姜瓷宜后退半步，跟她隔开距离：“沈小姐。”
“程星呢？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沈晴雪问：“我过来看看今天的主角，紧张吗？”
“还好。”姜瓷宜说：“程星在，我不紧张。”
沈晴雪闻言，脸上的笑有点僵，意味不明地说：“你和程星的感情真的很好。”
“嗯。”姜瓷宜说：“你和吱吱感情不好吗？”
沈晴雪的笑容顿时消失，“你……”
“吱吱是个好女孩。”姜瓷宜没有直白点破：“人不能总以为自己很厉害，然后去欺负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其实最后欺负到的，也不过是爱你的人罢了。”
姜瓷宜很少插手别人的事，但这一刻，不知是出于对吱吱的悲悯，还是出于对沈晴雪那种天然带来的好感，难得去说一些不讨喜的话。
沈晴雪愣神片刻，漫不经心道：“是么？吱吱在外就是这么抹黑我的？”
“可没有。”姜瓷宜为纪羡吱撇清关系：“吱吱一直都说沈小姐是个很好的人。”
两人有来有往地聊着，中间一直都隔着很礼貌的距离。
程星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两个好看的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有暧昧。
程星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走进去。
姜瓷宜上前直接握住她的手，“沈小姐，宴会快开始了，你别迟到。”
其实是借宴会之名下逐客令，但这话落在程星耳朵里就有点不对劲，所以脸色并不好。
姜瓷宜立刻察觉到她的不悦，在她脸颊轻啄了一口：“怎么？看见我和她说话不高兴了？”
“ 嗯。”程星也没隐瞒：“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尊重理解，但不高兴。”
“那我真高兴。”姜瓷宜捧着她的脸，眼睛亮晶晶的，瞳仁中都是她的身影，声音很轻：“我的星星对我有占有欲。”
程星：“……不能吗？”
“求之不得。”姜瓷宜吻她的唇，程星推搡了两下：“口红没了。”
“给你吃。”姜瓷宜说。
哪怕是在这种旁人看上去很重要的场合，姜瓷宜也没觉得有多重要。
仍旧在和程星调.情。
炙热的唇仿佛要将对方吞没，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己身体中。
正吻得激情，有人敲了敲门：“小姐，该去宴会厅了。”
程星后退半步，虔诚地吻了吻姜瓷宜的额头：“乖，走了。”
姜瓷宜重新补了口红，程星在一旁也简单地补了妆，尔后回头朝她伸出手，“走吧，我的阿瓷公主。”
-
宴会厅内宾客多到眼花缭乱，大抵整个江港的豪门都齐聚在这里。
程星也看到了不少熟面孔，许婧橙，许从适，秦霜，刘柠，苏曼春……
陆惜时也来了，但没看见陆琪。
程星牵着姜瓷宜走到主桌，尔后落座。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走这场晚宴的流程，开始就是千篇一律的台词，听得人兴致缺缺。
不少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姜瓷宜脸上，也有很多人在顾清枫身上打量，似是在想一个明星怎么能坐在主桌。
随后又一想，顾清枫……姓顾，一下就合理了。
有些人甚至为了讨好顾家，给顾清枫去花钱打榜，动用钞能力的结果就是顾清枫这两天没出席任何活动，直接空降热搜榜一。
台上的流程仍在继续，程星感觉一直在被人盯着看，她回过头，刚好和秦霜的眼神对上，于是心虚地转过身。
洛茜从始至终就是她的一块心病。
哪怕她从没有霸凌过洛茜，但成年后的洛茜很可能就是因为跟她的同框而选择自杀的。
所以洛茜的死亡，她难逃其咎。
作为医生，她的手中救过不少人。
洛茜，算是她间接害死的第一个人。
程星喝了口手边的酒压惊。
她已经规划好了一切，等姜瓷宜要上台发言时她就悄悄站在边缘看，看她的阿瓷在台上像个公主一样被人追捧，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结束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
不管任务完没完成，她已经尽了全力。
很快，台上的主持人Cue到了顾清秋。
作为顾家掌权者，顾清秋台上发了简短的言，姜瓷宜的身份也随之被揭开。
程星送姜瓷宜上台，尔后转身离开。
隐匿在人群之中，程星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姜瓷宜站在台上的照片。
姜瓷宜站在台上，拿出程星给她写的发言稿，很正式的一份稿子，姜瓷宜只开了个头眼神就瞟向台下，终于在某个角落定位到程星的身影。
她握着话筒，一字一句说着程星给她写的稿子，说到一半，台下忽然变得喧哗。
而此时，程星脑海中响起了刺啦啦的机械音，像是机器要报废了的声音。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随之响起：
【嗷呜！恭喜宿主，攻略期限截止。
目前攻略进度100%，奖励金额已打入您的账户，请稍后查看。】
【Ps：任务1 帮助女主姜瓷宜认亲，完成度100%；
任务2 治好姜瓷宜的腿，完成度100%；
任务3 替原主赎罪，取得姜瓷宜的原谅，完成度100%；
任务4 讨姜瓷宜欢心，让她重新成为耀眼的姜法医，走回故事主线，完成度100%；
综合评定，任务完成度100%，您真是一个合格的攻略者呢。】
【由于您表现良好，星际命管局现给您如下选择：
1，回到原世界，继续之前的人生（账户余额会原封不动跟您回去）
2，留在位面世界，原主会被彻底抹杀，您会成为真正的程星，相应地，原世界的您彻底死亡，时间无法回溯，情节不可逆转。
您有三分钟的思考时间，请在三分钟内告诉我答案。
PS：时空之门有且仅有一次打开的机会，请谨慎选择。】
脑海中的机械音停止，而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串透明的倒计时180：00。
倒计时三分钟。
她选择的时间到了。
程星之前就在脑海中做过无数次设想，也想好了选择，可当这一刻来临时，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落在她身上。
忽然，她看见站在台上的姜瓷宜把手中纸团揉皱，颤着声音喊她：“星星。”
程星的眼中一滴泪猛地掉下来。
她听见姜瓷宜佯装镇定，声音却抖得不像话，“你，不要我了吗？”
程星的心仿佛要碎了。
眼前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100。
而她却很难做出选择。
如果她不回去，她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会被苏嘉铭那个男人吸血，残忍的害死。
可是阿瓷……
泪水模糊中，整个宴会厅躁动起来，穿着警服的人闯进来，身边跟着虚弱至极的苏冷月。
警察走到她的面前：“程星小姐，你涉嫌一起杀人案，现在依法对您进行逮捕。”
程星压了压唇，精神承受着巨大压力，恍惚之中，她看见姜瓷宜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跑来，而眼前的倒计时忽然消失。
——刺啦啦，刺啦啦。
在刺耳的机械音中，程星直接往后倒去。
所有人自觉留出空间，生怕砸到自己。
只有姜瓷宜跑过来接住了她：“星星……”
她冰冷的手握住自己的手，下巴蹭着程星的脸，压低了声音颤抖着问：“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程星看到眼前出现了选择1和2的蓝色透明词条，她的手往上伸，却在没能摁下时就听见系统说播报——
【宿主超时，变更为默认选择。】
【时空之门已开启，宿主，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