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
耀星公关部、营销部和商务部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二十多个人走来走去，纸张文件在桌上地上乱飞，电话音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晏双霜离开公司后,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阵仗了, 再一次群策群力地忙起来, 竟然还是为了晏双霜。
大片大片的白炽灯光洒下来，给每个加班的打工人脸上都蒙上一层惨白。
张姐和艺人部经理一同坐在最前面的办公桌上，她眉心紧蹙, 揉着太阳穴听对面的人汇报。
买的热搜出乎意料的爆了，甚至到微博崩了的程度。
张姐下意识地问营销部他们投入多少，但营销部表示其实投入的不算多, 应该是除了他们, 还有另外的团队下场了。
然而张姐却恍然，晏双霜即便已经成为过去式，但她曾经的流量还是不容小觑。她是难得的国民度非常高的大花，入圈五年，下至九岁, 上至六十岁的人都听说过她。
换句话说，两个团队同时下场不一定能造成这种效果, 但当名字换成晏双霜的时候，在她退圈的情况下爆了也是正常的。
……这是她一手打造起来的顶级明星。
张姐的脑袋更痛了。
艺人部经理是个大腹便便的Beta, 他此刻挂着沉沉的眼袋, 又喝了一大口咖啡, 面色漆黑地对众人说：“再辛苦几天, 看看后续的情况, 否则之后大家可能都不太好过。”
这是句大实话。
因为想要引发这场舆论海啸的命令, 来自于公司的高层之一。
耀星就算曾经是个再小的公司，当做大做强之后，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猫腻。
张姐在一旁听见之后，揉太阳穴的力道更大了。
晏双霜有多成功，想要彻底踩死她就有多困难。
张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晏双霜是她一手发掘，又一手送上神坛的明星，她是神坛底下的奠基石，在角落里看着该发光的人一路前行。
她也想过公司如此大的阵仗会不会太心狠，晏双霜有没有做过那些事，她作为经纪人再清楚不过。
可当古辛发了那条视频之后，张姐就知道，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再厚的血今晚都会被耗得一干二净。
晏双霜没有团队、没有公司，更没有可以翻转舆论的水军。
张姐在愈发剧烈的偏头痛中想，她早就说过，晏双霜迟早会在她那个不成器的前妻身上栽跟头。
现在，来自曾经的枕边人的迎头痛击，不知道晏双霜作何感想。
*
被莫名其妙惦念着的晏双霜并没有作何感想。
她甚至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大的事。
贺鑫延迟吃瓜，当发现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舆论时，她惊呆了。
本来溜圆的眼睛瞪得更大，满眼都是古辛在视频里遮遮掩掩、睁眼说瞎话的样子。
贺鑫气得毛都要炸了：“她！她怎么能干这种事！”
晏双霜又开了新的一局，她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新奇得不得了。
进去以后她一边锁定打野，一边镇定地说：“不严重的，在计划之内。”
贺鑫瞪着的眼睛移了过来：“计划？什么计划？”
古辛的视频在手机上开始自动重播，惹得贺鑫心烦地按下了暂停。
晏双霜百忙中还抽空回：“她和我商量好了，要解决事情。”
“哈，这还不严重吗！她能怎么解决，她又不在圈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搞得懂吗？”贺鑫还是气鼓鼓的。
娱乐圈的很多东西非常复杂，利益牵扯多方，国内最讲究人情关系的地方，非娱乐圈莫属。
这就导致圈子里言而无信的人多，但巴不得比自己更强的人死的红眼病更多。
两相叠加起来，最没有道德节操的人，估计都在圈子里了。
丛林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晏双霜当红的时候还好，没那么容易垮台。但古辛这个视频一发，是想让晏双霜在地球上彻底消失。墙倒众人推的力量，贺鑫也见识过，很不幸上一次还是晏双霜。
可这一次更猛更剧烈，暴风雨都没这么气势汹汹。
网络喷子的再一场狂欢，此刻正在精彩上演。
就算是虐粉也不是这么虐的呀，脏水泼出去了，就不是那么好回收的了。
贺鑫简直又急又气，恨不得古辛现在就在面前，她要揪着古辛的领子问她，这到底是想让晏双霜复出，还是恨不得她彻底翻不了身。
晏双霜眼看着要把小朋友逼急了，想了半天，只好用晏双霜式笨拙地安慰：“我们不是一时兴起，很多东西都安排好了的。”
贺鑫哇呀呀着，怒捶枕头：“真该罚你去挖上十天半个月的野菜！”
晏双霜顺利地拿下一血，疑惑抬头：“挖野菜？”
“因为你就是个恋！爱！脑！！！”贺鑫双手放在嘴巴上当喇叭，一声更比一声高，脑字更是余音绕梁，在晏双霜的耳朵里久久不散。
然而晏双霜的冲浪网速是普普通通老大爷一样的3G，完全搞不懂挖野菜跟恋爱脑有什么关系，在又一次单杀对面AD之后，晏双霜向贺鑫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贺鑫手往脸上一拍，整张脸都被捂住，她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说：“算了，跟你讲这些你也不懂。我还是联系一下我哥吧，未雨绸缪一下，万一真的收不了场，还有我哥帮忙兜底。”
“这么晚了打扰贺总……”
贺鑫面无表情地摆手：“今天周内，他肯定还在加班。”
“……哦。”晏双霜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时间，快凌晨两点了。
竟然真的有老总工作到这个点？
如果晏双霜稍微打听一下，就会发现贺三加班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名下有二十多家公司，虽然大部分都是实业，但还有更多的子公司遍布各行各业，商业巨擘实至名归。
贺三又是个控制狂，一天不看公司财报和近况就不舒服。
可能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吧——来自匿名的某个叛逆妹妹。
贺鑫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真的一个电话打过去，而是先联系了一下她哥的助理。
贺三总共有两个生活助理，两个总裁助理，还有两个秘书。都是轮班制，生活助理一般是主动联系她的那个，总裁助理就是谈公事的了。
微信同样的话给两个助理一发，一分钟后，其中一个就回复了：【贺总现在还在公司，正在处理文书工作，贺小姐有什么需求吗？】
知道倒霉老哥还在上班，贺鑫这下才打电话过去。
贺三对妹妹的主动联系自然是非常欣喜，但听清楚贺鑫的来意后，他稍稍正式了一些。
“网络上的舆论公司这边也在关注。小妹，你也知道的，如果是公事的话，无论如何三哥都要考虑一下得失。”
这话说得委婉，但贺鑫秒懂，她嘟起了嘴，理直气壮道：“我又没让你死扛着力保，现在神神鬼鬼的这么多，我就是想着，事情如果稍稍平息了的话，你干脆买点营销号试试呗。”
贺三有些头痛，他说：“你看现在的情况，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那我能怎么办嘛。现在我就这么几个真心朋友，总不能看着朋友被污蔑自己还不吭声吧？这和我一直以来的信条不符。”
贺三抿了抿唇，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手中的圆珠笔哒哒地敲在了桌面上，良久，他说：“小妹，你能确定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贺鑫毫不犹豫：“我确定。”
“发视频的这个人你也认识？”
贺鑫咬牙切齿：“当然认识，可恶的、自大的Alpha，搞这样一出，以为自己很帅吗！真是的！”
贺三：“……小妹，你忘记了我们家还有三个Alpha。”
分别是贺鑫的大姐、二哥、三哥。
整整齐齐。
“以为我没把你们包括进去吗！哼！”贺鑫迁怒得毫无道理。
贺三被妹妹的语气可爱到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宠溺道：“好好好，我们都是可恶又自大的Alpha。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好安排车来接你。”
话题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过去，贺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贺鑫没注意，被轻而易举地拐带了过去，皱着眉说：“还有半个多月吧，反正我的杀青戏快了，但我要等到吃杀青宴。”
又闲聊了一下兄妹之间家常，贺三照常嘱咐了让她早睡，贺鑫不耐放回：“是是是，好好好。马上就睡了。”
电话一挂，贺三脸上宠溺的笑容就收敛了。他侧头问助理：“合同发了吗？”
“前天就已经发送到晏小姐邮箱了。她暂时还没回。”
贺三摩挲着自己纤薄的嘴唇，面上显露出冷硬的神情：“再看看吧。”
助理了然地微微躬身：“好的。”
另一头，贺鑫冷幽幽的眼神望向还沉浸在游戏里的晏双霜。
贺鑫没想到，堂堂顶流，连游戏都没玩过。乍一玩，就玩得眼睛发亮。
这应该是头一次见到晏双霜不是为了背剧本而熬夜。
原来之前的圈内传闻都是真的，说晏双霜是名副其实的老干部，简直是上个世纪的人。
在普罗大众眼里，她是沉默寡言的高岭之花，不太赶潮流，只用实力说话。
但在很多节目组眼里，晏双霜是圈内少有的不关注网络热梗的人，平常生活简直无趣到了极点，上综艺也顶多做到中规中矩，久而久之，节目组和晏双霜互相默契地成全对方，不再硬为了流量让她上综艺。
而晏双霜被综艺抛弃后，干脆不勉强自己追赶潮流，只专注于工作了。
——是的，上网冲浪最明显的缺点就是耽误她沉浸于工作！曾经的晏双霜如是说。
以前古辛还勤勤恳恳跟她科普，她勉强跟得上，到后面没人科普了，她干脆只看微博评论区，偶尔翻翻牌子，回复一下近况。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评论区全是裤衩子，晏双霜看不懂，但尊重并礼貌地回复：【我也不太喜欢紧身裤，相比较起来，我更爱穿阔腿裤。】
评论区全是哈哈哈哈。
晏双霜这下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没接上梗了。
晏双霜：……跟不上你们一群24小时冲浪的。
只可惜退圈后，账号也归公司所有。晏双霜不再有回复评论的权力了。
一局潇洒的结束，晏双霜打野位依旧荣获MVP，漂亮的女刺客甩出利刃，晏双霜刚想点回大厅，一只手就盖在了晏双霜的屏幕上。
“打完了？”
晏双霜嗯了一声。
“我哥同意了。”贺鑫的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快夸我的样子。
晏双霜则镇定地说：“谢谢，我不会让你和贺总难做的。”
贺鑫看着晏双霜完全不着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破防了：“你你你，古辛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这么相信她！”
“啊。”晏双霜蓦然有种被点醒的感觉，她好像……确实过于放松了？
看见晏双霜变化的表情，贺鑫继续大声哔哔：“对吧！你也意识到了吧！万一她又搞些什么事情怎么办？这么大的公关危机，你竟然只交给她一个人做？很多团队都不一定搞得定诶。”
晏双霜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自言自语：“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一点也不急。”
“我都快急死了！”
贺鑫像一只飞来飞去的小蜜蜂，焦虑地干着提醒同伴的事情，就差在空气里划8字了。
晏双霜就这样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贺鑫的心情逐渐放松，她以为晏双霜是在思考对策，总算觉得自己对于古辛是不是太信任了。
但两分钟后，晏双霜抬头神情坚定地说：“我相信她。”
贺鑫直接破大防：“挖野菜！你就该去挖野菜！挖个十八年吧你！”
晏双霜神色平静地安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其实从头到尾都知情。她想怎么做，也是提前支会过我的。”
“包括那个视频？”
“对，我知道，但没见过。”
贺鑫深呼吸，再深呼吸：“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
晏双霜略微思索：“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我们两个的主意。”
“合伙搞事，却不告诉我？”
“我现在身上不干净，不能把你拖下水。”
贺鑫看着晏双霜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晏双霜一个字都没跟她提过。
她怕自己这次冒险行动洗不白，因为她的敌人在暗处，而她只能自己将一切抗下。
……或许还有个古辛。就是方式激进了点。
可恶，为什么不带她！
“说什么傻话，你是干净的，邋遢的另有其人。我不许你把我撇开。”贺鑫霸道地下了结论。
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是神秘的，有的是人，有的勉强是人，还有的干脆就是披着人皮的鬼。
贺鑫没有跟家人说的是，她之前陪朋友面试的时候，她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角色，却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朋友。
人就是这样，在利益没有受损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人皮下面到底是人是鬼。
贺鑫自己一个人一步步地踩着过河，在有家人的保护下，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很多以前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
比如一些鬼，又比如像晏双霜这样纯粹的人。
贺鑫磨牙：“反正你也只有结婚这件事不太理智，但演员又不是爱豆，结婚怎么了。”
晏双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轻轻地摸了一下贺鑫的发尾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都明白的。”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贺鑫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她咬了咬下唇说：“你最好是。不对，古辛最好能摆平。”
晏双霜说：“嗯，她会的。”
语气里是十足的相信，这份信任从未动摇。
因为她是古辛，她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
……更何况，这次是为了她。
灯一关，晏双霜合上眼，如往常一样平静入睡。
这一夜，风暴中心的人睡得很香，但更多的人却夜不能寐。
比如晏双霜的仇人，比如看她乐子随手丢了块石头的人，又比如一些还在苦苦死守的粉丝。
自从小柯说了那句话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发过言。
群里的一些言论霎时停止，有人问小柯她怎么认识的，有人发现小柯不再发言后产生了质疑，但无论如何，没有人再退群，大家都静了下来，在等一个反转，一个确切的消息。
时间来到凌晨五点，古辛用匿名账号回复了对面同样的匿名头像的消息以后，她双手离开键盘，腿一蹬，椅子划出去一段距离。
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的愣，古辛转了转脖子，听见颈椎发出咔咔的声响，她自言自语道：“比我想象中快啊。”
离她预计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现在才五点，该做点什么呢。
古辛想来想去，决定登上自己的微博号，确认一下定时发布的微博是否完好。
这个账号用的是“古辛”的那个，古辛将之前那些不堪入目的微博转发一键删除，能清空的都清空，如果不是使用年限和充了好几年的会员，很多人可能第一时间都会以为这是个三无小号，定时发布的内容不一定能发酵得起来。
“古辛”难得做了点好事，但古辛是不会原谅她的。
确认完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做好，漫长的三个小时也不够她睡一觉，而这个点，晏双霜肯定也睡了。
怎么打发时间呢？
古辛思考了一下，决定找一下自己尘封已久的B站账号。
能想起这回事，还是在“古辛”的视角看到的。
古辛作为晏双霜的第一名粉丝，当然有剪辑cut的习惯。
一开始古辛也不知道什么叫cut，但在目睹晏双霜上了一档主持人很讨厌的综艺的时候，古辛当即悟了。
这种想看晏双霜，但不想看讨厌的人的感觉，原来就是做cut的初衷啊。
古辛大彻大悟以后，很快就熟练上手，她后面不仅学会了剪cut，还学会了拍照、加滤镜、抠图，隐约有合格的饭圈产粮大手的风范。
但古辛从不剪晏双霜和别人的视频，即便那个时候晏双霜只是一个小角色。
古辛将账号和密码输入，成功登录，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投稿，和上面显眼的23万的粉丝。
记忆里，“古辛”卸载B站之前，才15万粉丝，这都三年没登了，反而涨了？
再看投稿，有些通知版权方警告被撤下，有些还存活着，甚至现在还有人看。
古辛一目十行地下来，剪辑果不其然停留在了三年前。
点开最新的投稿，下面热评是：【坐标系大大你去哪里了呀TAT，怎么不更新了？】
【太太是现充去了吗？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有没有认识太太的，方便告诉我太太在其他地方还有账号吗？】
回复：【太太说过只有B站号，其他地方的都是骗子。】
这一类询问失踪人口的很多，但当她再往下拉，发现评论区默默地换了个画风。
【坐标系太太！霜姐今天拿到金虎最佳女主角啦！】
【报！霜姐去北欧啦！她拿提名啦啦啦啦！！！！】
这是报喜的。
每一个晏双霜取得成就的日子，都会有粉丝默默地评论，然后被顶上热评。
评论发送的日期从上往下，能看见晏双霜的整个成长。
古辛滑下来的手骤然慢了下来。
她仔细地看着评论，将其时间线一一记住，即便她已经看过很多官方的消息，但她还是将粉丝的也一并记住。
因为粉丝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它比起正式的话语，更像是一颗颗的小糖豆，当晏双霜衔着奖项归来，这群小粉丝们还能记得曾经有个很喜欢晏双霜的人，于是将喜讯包裹上糖衣，开心地传递给全世界。
【希望太太现生一切顺利，雪花会记得跟太太一起喜欢霜姐的日子的。】
这是最后一类评论。
粉丝与粉丝之间，也是有羁绊的。
她们为同一个人心动，为同一个人欢喜，一种共鸣回荡在所有人心上。
或许是这个账号太老了，也很久没有更新了，热评里的晏双霜粉丝难得没有受到舆论冲击。
这里好像一片长满了荒芜野草的粉丝自留地，大家都沉浸在过去的时光，快乐的，却一去不复返的。
古辛点了一下按时间排序。
最近的一条，是在二十分钟前。
【如果时光停留在过去，该有多好。】
古辛动了动手指，回复道：【过去很好，未来会更好。】
在这个腥风血雨的夜晚，名为“XY的可能性”的账号时隔三年，重新上线。
她退出来，将原本简介“你会有无限的可能”后面，增添上了一句话。
——你会有无限的可能，而我会看完你的一生。
复制粘贴，点击动态发送，置顶。
*
小柯一夜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那些污蔑的话语。
对古辛的崇拜和晏双霜受到的舆论冲击让她像是喝了一口口味复杂的饮料，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早上七点，她清醒地睁开双眼，实在睡不着了。
微信有未读消息，但她不想回，她像个鸵鸟一样头钻进了地里，不想听也不想看，只想去洗漱给自己泼点冷水清醒一下。
等她洗漱完毕，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在走廊却碰见了此刻完全不想看见的人——男Beta。
男Beta名为鲁涛，基地办公室里最八卦的人。
一开始和基地工作人员一起办公的时候，小柯难受惨了，她原本就没什么自信，鲁涛还特别喜欢有意无意地阴阳怪气，但关键是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只有她自己不舒服。
要是特意提出来或者怼回去，反而是她没道理。
但后来古辛搬过来跟她挨着坐以后，鲁涛就再也没有说一些讨厌的话了。
原因都是来自那天——
“你是不是中午没吃肉啊？”古辛带着疑惑的表情问刚刚喋喋不休评判小柯身材的鲁涛，而他旁边的小柯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
鲁涛有些懵，但还是说：“吃了啊，还吃挺多，今天食堂红烧肉老好吃了。”
古辛哦了一声：“那你怎么这么菜，食堂菜都被你吃了？”
这下换鲁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了。
古辛又说：“你的第一性已经够没脑子了，不是说科学研究证明第二性分化的时候能拯救一下，但现在看来第一性的基因果然强大，菜鸡的脑子里只装得下菜。”
这句话一出来，鲁涛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小柯说话。
鲁涛这种人，欺软怕硬，面对实力强劲的Alpha，他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古辛事后没有再提，但心存感激的小柯默默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此刻面对将近两个月没说话的鲁涛，小柯拉下了脸，想要绕过去。
鲁涛却把手一横：“诶，小柯妹妹，聊聊天嘛。”
小柯冷着脸说：“忙，不想聊。”
“呦呵，小柯妹妹脾气见长嘛。”鲁涛往那儿一站，左摇右晃就是不肯让。
小柯有些烦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想聊聊一些事情，小柯妹妹上来就这么凶，我又没得罪你啊。”
经典倒打一耙。
但历经磨练的小柯，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个被搭话都会脸红的小柯了。如果穿越回被鲁涛调侃身材的那天，她会抢在古辛之前机关枪一样哒哒哒一梭子扫死他。
小柯抬头，直直地看着鲁涛的眼睛，面无表情道：“说。”
鲁涛眼看着小柯耐心见底，到底是不想把人给磨走，他故作神秘，小声地说：“你们项目组昨天是不是有人请假啊。”
“？关你什么事？”
“是古辛吧。”鲁涛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了，他状似思考，手搭在脑袋上，“我看着那个身形就看出来了。怪不得请假，原来是去干大事了。”
小柯捏紧了漱口杯：“听不懂。”
“还装傻啊小柯妹妹，你不是天天跟在古辛后面，古老师长古老师短的，哎呦那个崇拜哦，我看了都心疼。这时候认不出你的偶像啦？”恶劣的笑意攀爬上鲁涛的脸，将本来还算看得过去的容貌，扭曲得让人遍体生寒，“哦，可能不是偶像，是喜欢的人吧？”
“你再胡说，我就要录音告你诽谤了。”小柯并不慌张，她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这一切。
她确实崇拜古辛，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超越不了古辛。从飞机上的初遇，到后面的一次次相处，或许曾经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悸动，但在看见古辛和晏双霜在一起的模样之后，她亲手将这点悸动掐死在了摇篮里。
够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倾慕。
古辛完全不知道，而小柯也无意让任何人参观萌芽的坟墓。
鲁涛拿这点来威胁她，那还真是想错了。
被小柯的理直气壮唬住，鲁涛狐疑地眼神看过来：“哪有这么严重，小柯妹妹误会我了吧。”
“你一大早就说些有的没的，麻烦下次想说什么就直说，拐弯抹角口齿不清，让人怎么听懂？”小柯不耐烦地挥开他拦路的手，“走了，说了忙。”
鲁涛站在原地半晌，然后猛地转身，冲着小柯的背影说：“你也就现在嘴硬了！等你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你会失望后悔的！”
小柯脚步都没顿一下，直接推门进了宿舍。
室友还在睡，她向来觉深，完全不知道小柯已经出去又回来，更不知道小柯放下洗漱用品后，就站在了窗台前，撑着手臂看着外面，久久没有回神。
*
快到八点的时候，小柯换好衣服，出去准备上班。
在小路上，稀稀拉拉的人群在前面，也跟着要去基地。
项目组今天集体加班，而基地那边也要人值班。
路上人不少，而小柯走着走着，就落到了最后。
她鼓起勇气，点开微信，发现群里昨晚艾特不少，但现在都没有人讲话。
食指神经性地抽了抽，小柯刚准备点回复，群里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诶？原来大家这么急？有周六早起的吗？要不出去看看新瓜？】
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备注，小柯瞬间屏住了呼吸，立刻退出来点开古辛的对话框。
【古老师！！！！】
她不敢多发，只能多加感叹号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古辛慢吞吞地回：【怎么了？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那我现在没空。】
小柯的手又开始抖，她打字打了好几次都成错字，但幸好她手速快，很快删掉补齐：【古老师！！！昨晚那个视频里不是你对不对！！！】
【啊，你说这事啊。】
古辛翻到群聊里昨晚上小柯发言的部分，然后切回来淡定地继续回：【是我，但又不是我，趁现在快去看，去晚了可能又崩了。】
【好的！！！】小柯激动得打字必以感叹号结尾。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但就是说不出话来。好像一颗巨石终于从脑袋顶上卸了下来，让她不用再埋着头，能理直气壮地看向所有人。
然而点开微博，热搜上空空如也，还是昨晚那些。
小柯翻到底都没见着，灰溜溜地回去问：【古老师，有指路吗？我没在热搜上看见啊。】
出租屋里的古辛看见这条啧了一声，外面天光大亮，许多人吃昨晚的瓜吃到半夜，应该还没醒。
但古辛的定时微博已经发了出去，提前找好的水军转发也也已经先轮了一遍。
微博还是有滞后性。
清晨的阳光落在书桌上，照亮了上面乱七八糟的纸张和一片书脊，古辛咬了咬唇瓣，又干下两口咖啡，然后才打字道：【微博搜“十条路走不通”】
【好的！！！！！】
更多更多的感叹号。
古辛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小柯今天怎么这么兴奋，但她淡定地利用一切身边能利用的资源，小柯也不能放过：【要是有时间，帮我转评赞一下，顺带带上话题，好上热搜。】
【收到！！！】
古辛切回微博界面，一刷新就是不断上涨的转评赞数量，自言自语道：“还是有点慢啊，要不加把火？”
微博的内容，赫然是对昨天视频的澄清。
而第一句就是【大家好，我是古辛，晏双霜的前妻，在此我要声明，昨天的视频纯属子虚乌有。我已经保存证据联系律师，还请各位不要再转发谣言，停止对我名誉的侵犯。】
无论转发还是评论，基本都是清一色的“？”。
起猛了，那么锤的瓜竟然有反转，还是瓜主自打脸。
这什么操作？
古辛才不管这些，这只是第一条微博，接下来还有第二条，第三条，等热搜来了，她慢慢复制上去。
很快，估计是微博的工作人员也醒了，流量喂到手，不吃才怪，热搜开始飙升。
这条消息被纷纷转发，但奇怪的是，没见一个营销号来。
等看见转发差不多快到一万的时候，古辛点点手机，第二条微博发送。
【从昨天在热搜上看到自己开始，我就万分惊讶，因为我是一个不喜欢摄像头的人，更别说拍出这样一个谎话连篇的视频。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做的合成，逼真到我都快信以为真。幸好身边有懂特效的朋友，替我做了澄清视频。下面视频合成的证据。[视频链接]】
这条微博一发，那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本以为锤得不能再锤，但现在瓜主亲口说：“不对！连视频都是假的！”
那那些跟着视频一起踩晏双霜的营销号，还有其他放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料，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古辛面对乱象悠然一笑——没事，这才只是序幕，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