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当太阳炙烤着大地,新闻里又说今年预计是最热的一年时,研究所里新项目的归属终于下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华染成功拿到了这个项目,而古辛则被塞进去当辅助,让她全权听从华染的指挥。

  霍元飞说,这个项目其实麻教授也不太熟悉,她之前做的是军工方面,基本没做过民用,所以这次估计只能靠华染和古辛两个人了。

  华染毫不客气地点了几个博士研究生一起,从头到尾古辛都没置喙过华染的选择,而华染也没征求过古辛的意见。

  俩人颇有点不对付的意思,看得围观的霍元飞直摇头,说完全不明白麻导的用意何在,把这俩人放在一起,简直是夫差和勾践,一个目下无尘,一个卧薪尝胆,好一出现代春秋战国记。

  古辛当场就问他最近是不是在听评书,霍元飞嘿嘿一笑,还给古辛发了链接。

  等到筹备得差不多了,华染才终于在软件里通知古辛:【到时间了,明天早上六点五十出发。】

  就这样,古辛坐上了前往W市的飞机。

  飞机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日光在朦胧中折射,万里高空之上,是曾经人类做梦都想到达的地方,人往下一看,再宽阔的平原,都变得好渺小。

  古辛只看了太阳一会儿就闭上了双眼,她补了一觉,再次醒来时,乘务告诉大家遇上了颠簸,但非常短暂,希望大家不要恐慌。

  古辛旁边坐的是这次跟着一起来的博士生,她估计是第一次坐飞机遇上气流,紧张得脸都白了,死死地握住座位把手。

  或许是古辛的视线太过强烈,博士生终于转头看向她。

  “你不害怕吗。”她小小声的问。

  博士生显然也是个Beta,她样貌平平无奇,有着厚重的刘海和巨大的黑框眼镜,说话间,眼神闪躲,好像有谁要吃了她似的。

  古辛看她也不为其他,只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怕坐飞机的人,有点好奇。

  她说:“为什么要害怕。外面景色挺漂亮的,光顾着害怕多可惜。”

  此时晴天正好,一座高耸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刺破云层,在广袤的白色云朵里露出一个漂亮的尖角。

  博士生说:“漂亮,可……我还是怕。”

  古辛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体会,便道:“那你继续怕吧,怕着怕着就到了。”

  博士生很是诧异:“我、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世界上那么多怕飞机的人,我要是一个个安慰过去,得多累啊。”古辛想了想,打个补丁,“而且人生在世,很多恐惧得自己克服。加油,我相信你。”

  最后还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博士生小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中了她,但古辛淡定点头,她把眼罩又推回去,闭上双眼说,“等会儿快到了麻烦你叫我一声。”

  “好。”博士生乖乖点头,她看着古辛温和的下半张脸,心想,原来传言里目下无人的样子,也不都是真的。

  *

  晏双霜进组之后,就过上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

  应露对影片的要求之高,不仅道具布景吹毛求疵,对几个演员的要求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女二男二每天天不亮就要去下地,回来还得认真学习养殖知识,天天忙得恨不得三班倒。

  晏双霜不仅要跟男二女二做一样的活,回来还得背台词熟悉人物性格,同步学习方言。因为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山村村女,她是个Alpha,从小就懦弱不堪,每天干得活最多,但得到的待遇却最差。

  甫一拿到人设的时候,晏双霜认真地问过应露是不是疯了,她Omega的身份人尽皆知,甚至因为O装A上过热搜。

  这样还让她扮演Alpha,晏双霜除了应露想搞个大事以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听到晏双霜的话,应露彼时幽幽地吸了口烟,噗得吐了个漂亮的烟圈,半眯着眼说:“有谁规定了Omega不能演Alpha吗?就是反串才有意思嘛。甭管是夸是骂,把观众骗进影院就算成功。”

  晏双霜苦笑道:“我的路人缘,应该只有骂。”

  应露斜睨了她一眼:“谁说需要你的路人缘了,我应露的名字打出去,招牌响的咧。你安心拍吧,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应露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就是这样的态度,让晏双霜久违的有些安心。

  娱乐圈杂乱,赤裸裸的利益权衡,物竞天择,堪称真实版的达尔文主义,晏双霜已经吃过亏,栽过大跟头,按理说尽量远离才是正道。

  但晏双霜深夜辗转反侧,惊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生活里只剩下了古辛。

  她把古辛当做生命唯一的重心,将古辛的事情视作自己的事情,承担来自古辛的情绪,她累得要死,却怎么也不能让古辛满意,得到的永远只有不耐烦的斥责。

  这些年里,晏双霜唯一称得上有自我意志的,竟然只有演戏这条路。

  甚至只有在演戏的时候,她才会忘记古辛,忘记她是个感情里的可怜虫,但一旦出戏,她又会被更深的愧疚感淹没,心想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伴侣呢。

  如若不是古辛做得过分了,或许晏双霜还清醒不过来。

  捡回演戏,到底是自己真的喜欢,还是想证明什么,晏双霜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这样忙碌的生活,晏双霜不讨厌。

  这日早上起来,晏双霜就嗅到了空气里沉闷的湿气,她看了一眼刚蒙蒙亮的天,感受到了风吹得有些大,她起身去叫贺鑫。

  “贺鑫,醒醒,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衣服要收吗。”

  贺鑫迷迷糊糊地点开手机,看天气预报,发现降雨率小于百分之十,她把被子蒙过头顶说:“不想收,天气预报说没雨,我再睡会儿。”

  接下来任晏双霜怎么叫都叫不醒了,没办法,晏双霜只好换鞋匆匆上到屋顶,自食其力。

  结果收到一半,瓢泼大雨突然落下,晏双霜只来得及抢救下自己的一条裤子和贺鑫的两套衣服,剩下的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重回昨天洗衣机里百分之九十都是水的样子。

  就在这时,应露顶着风,撑着作用几近于无的伞,从另一栋房子匆匆走到院子里,看见躲在雨棚下的晏双霜,她扯着嗓子道:“他A的!昨天哪个狗崽子没收发动机,现在泡水坑里,报废啦!这么大的雨,什么都干不了了!你跟贺鑫说一声,放假一天!”

  通知完,应露又急匆匆地走了,连自己下半身湿完了都顾不上。

  晏双霜拿起手机一看,发现信号时有时无,网络直接跳故障,怪不得应露冒雨亲自通知。

  再看阴沉沉的天,晏双霜总觉得这雨来得又急又快,一时半会儿应该下不完。

  好端端的,怎么偏挑今天,她今日约了镇上的师父,要学一些进阶的口语,这一耽搁,又得往后延。

  晏双霜在雨棚下呆了一会儿,看着落成瀑布的雨幕,下了楼。

  进房间看见贺鑫坐在床上一脸呆滞,贺鑫一见到晏双霜就说:“我刚刚好像听见放假了?”

  “你没听错。”晏双霜顺手把衣服一塞,“雨太大了,放假一天,但现在没信号,上网都上不了。”

  贺鑫迅速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圈圈乱转,就是跳不出消息来,最后直接报网络无连接。

  她痛苦地以头抢床,大喊道:“苍天呐!”

  这假放得,不如不放!

  还沉浸在放假没网的悲伤里,外面突然传来陌生的喊声:“有人吗!?那边有辆车陷地里了!能帮忙的快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