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西盟小少爷>第三十二章

  出门随意走动,街边商贩都收摊了,极少数买点心的还未收摊,努力吆喝贩卖。

  西稹盯着白糕,陷入沉思,甚至是陷入回忆,他身体排斥糕点,任何糕点,都让他满腔怒火。

  商贩小哥见他盯着糕点入神,浮现笑容,热情招呼,“客官,尝尝白糕,自制白糕,可甜了。”

  甜、

  也是西稹的逆鳞,冷漠横了商贩一眼,快步离开。

  漫无目的游荡,闻见眼前桥洞之下传来动静。

  西稹即刻谨慎,握紧白扇,攀上拱桥,缓缓移动。

  桥洞之下,聚齐一群衣裳褴褛的乞丐,浑身肮脏,污垢堆积,头发都拧在一堆,脏乱的环境,即使是冬季,也发出难闻的恶臭。

  西稹不禁蹙眉,放缓呼吸,尽量少吸入难闻的味道。

  突然,一位乞丐被推出桥洞,破损的衣裳,根本遮不住双腿,裸露在外的小腿,被石子划伤。

  瞧不清乞丐的脸,猜测他此刻应该很怒愤,但他却没凶他们,嗯嗯唔唔的,根本说不出话。

  多半是哑巴,这位哑巴被同行排挤,让本就身世可怜的他,更加可怜,难免让人心生怜悯。

  西稹犹豫片刻,放弃帮助他,却在下一刻,被乞丐发现身影。

  乞丐忽然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很明显,乞丐被吓得不轻,摔倒在低,指着他,冲桥洞伙伴告状,奈何他无法出声,只得一个劲比划。

  其他乞丐察觉,有些不情愿出来,仰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除却月光,影子都没有一个。

  乞丐焦急,一个劲比划,乞求他们相信他。

  “你在比划,我把你手也剁了。”为首的乞丐,凶恶道。

  西稹屹立桥上,无心搭理一群乞丐,正打算离开,却猛地听见他们谈论箫剑派。

  “他娘的箫剑派,把老子害成这模样。”

  桥洞之下,乞丐很多,他不能确定谁说的,但能确定的是,这些所谓的乞丐,并非真乞丐,而是生活所迫,只能为乞丐。

  “狗逼箫剑派,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手打断,我根本就没偷东西。”

  “打死我也想不通,我在路边拾起冻僵的猫,居然是李家的,好心做事,却落得双目失明,终身为乞。”

  “说来也好笑,杨家秀才,被打成傻子,疯疯癫癫,浑浑噩噩,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爱慕者,都不敢认吧。”

  众乞丐聚集一团,抱怨命运不公,忽然,洞口传来动静,闻声望去,只见一身影,背对月光,影子延伸至洞内,看不清来人,正对他们,一片漆黑,是人是鬼,都得花心思琢磨。

  为首的头子,大着胆子喊,“谁啊!”

  胆小的乞丐,愤愤猜测,“不会、又是箫剑派吧!”

  “什么!箫剑派!”

  “我都这样了,箫剑派还想怎样?”

  嘈杂一片,西稹觉得头疼,软剑在手,吓唬他们,冷声道,“闭嘴。”

  此言一出,乞丐门当真闭嘴,强忍内心恐惧,镇定看向他。

  西稹冷漠,淡淡开口,“箫剑派为何针对你们?”

  洞内乞丐窃窃私语,并未回答他。

  被推出洞外的乞丐,举着大石块,拼尽全力向西稹砸去。

  乞丐们还未欢呼出声,偷袭的乞丐被西稹踹入洞内,狼狈滚好几圈。

  西稹早察觉他了,侧身躲过,后跨一步,转身一脚将人踹入洞内,脸色不好,语气更加不少,“你们没有选择,回答我。”

  在西稹逼迫下,乞丐门妥协,诉说事情缘由,演变最后,反而有些敞开心扉了。

  被折磨沦落成乞丐的人,几乎都是寻常人家,只因武林状,他们是处罚人,便被箫剑派制裁。

  勤恳的农作男人,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却是心肠软的人,偶然一次与对家吵嘴,正处于火气头上,放狠话,“我迟早要一把火烧了你田,你给我等着。”

  祸从口出,不无道理,他因此、付出惨痛代价,被箫剑派烧了农田,还一把火烧了他房子,挑断他手筋,此生只能乞讨。

  最为可怜,也最为无辜的,还是他们口中的杨家秀才,样貌出众,才华横溢,却因拒绝爱慕他的姑娘,被姑娘家人送上武林状,添油加醋一翻,痛骂他有辱才华,指责他羞辱姑娘。

  杨家秀才家境贫寒,父母因此离世,他被毁了容,灌了一盆墨汁,又被一顿拳打脚踢,吐出半盆墨汁。

  之后就疯癫,不成人样。

  惨无人道,私自处罚,首先,触犯江湖规矩,欺负寻常百姓,其次,滥用职权,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参与朝廷。

  合桉城属于元盛朝,归元盛朝管理,他们私自揽下衙门的工作,不分青红皂白,加以私刑。

  简直,罪不可恕。

  西稹发现哑巴,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哑的,让他错愕的是,这小哑巴是个小孩,比他还矮的小孩。

  是金家小妾的儿子,被冤枉偷吃,送上武林状,被毒哑。

  西稹揉揉脑袋,十分头疼,异常烦躁,剩余的冤屈,他不想在听了,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四时还候在门口,见到他,行礼,“小少爷,你回来了。”

  西稹正思考,心中有了主意,撑开白扇,遮挡二人,贴耳,“四时,我有新情况,需要你去调查。”

  “合桉城各个隐蔽角落,去寻找乞丐,逼问他们为何沦落为乞丐,多问一些。”

  四时点头,“小少爷,请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西稹喊住他,凝思片刻,缓缓道,“让宋姑娘与江旻,与你一同前去,我与江枍榆也有事需要确认。”

  “是。”

  房间内,江枍榆纹丝不动,相比闲散散步,更加消耗体力,全身不舒服,心中早骂咧了。

  此时,见着西稹回来,冷嘲热讽道,“回来挺早啊。”

  西稹淡淡一笑,有些歉意,“抱歉,半路耽搁了。”

  江枍榆冷哼,“没,还早呢,你在出去逛逛。”

  噗呲一声,西稹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成功惹恼江枍榆,怒道,“你还有脸笑,我身体都快不是我的了。”

  西稹收回笑意,赶忙认错,安抚道,“下次不会了,我给你解开。”

  穴道解开,江枍榆脱力,差点一踉跄摔地,被西稹抱住,轻声道,“还好吗?”

  江枍榆生气推开他,昂首挺胸,“我很好,你出去散步,别管我。”

  西稹笑而不语,傲娇闹情绪的江枍榆,一如既往的讨人喜欢,眼眸温柔不少,“抱歉,不会再有下次了。”

  承认错误几次,江枍榆也大度原谅他,不在计较了,关心他半路被耽搁的事。

  西稹闻言,解释道,“明天,我们去查一些事。”

  江枍榆甩甩酸软的手,瘫坐在凳子上,“什么时辰?”

  脚尖推动凳子,贴近江枍榆身旁,西稹挨着他坐下,拉过他酸软手臂,轻轻揉捏,“天未大亮,辰时。”

  江枍榆微微点头,喃喃道,“辰时,现在都快子时了,我们早点休息,否则起不来。”

  西稹按住他,示意他勿躁,贴心道,“别慌,我先去找老板要热水。”

  江枍榆催促道,“快去,别按了,我没事。”

  “不酸了?”西稹关心道。

  江枍榆无所畏惧,一脸无事,“不酸,这点酸软算什么?”

  西稹抱着他,手指穿插青丝,顺滑而下,在他后腰处摸摸,心满意足的起身,“你在这儿等我。”

  “快去。”

  简单洗漱,二人便歇息了。

  辰时,西稹睁眼,拍醒熟睡的江枍榆,轻声道,“江枍榆?起来了。”

  撑起身子,江枍榆睡意朦胧伸懒腰。

  江枍榆洗漱,西稹外衣未穿,打开窗户,目不转睛凝视窗外。

  也不知他在干嘛,清洗帕子,拧干,江枍榆靠近窗边,“先洗脸。”

  接过帕子,西稹指着窗外,解释道,“见到拉车的老人,和躺在拉车上的小孩,我们就跟上去。”

  江枍榆有些懵懂点头,催促他穿衣,“知道了,你去穿衣服。”

  西稹洗个脸,并未觉得冷,还是扯过外衣穿上。

  “西稹,你过来看着,我帮你弄头发。”

  “来了。”

  黝黑的发色,在微弱的烛光中,也透彻发亮,白皙的手指,穿插黝黑青色,突显手指修长白皙。

  扎好辫子,绑上发绳,整理后腰处垂落竹叶,江枍榆满意点头,忍不住吹嘘,“好了,我手艺愈来愈好了。”

  西稹浅笑,未回头,反手带过江枍榆,让他同自身趴在窗边,指着远处,“日出,马上出来了。”

  灰蒙蒙的天空,铺上淡淡橙光,太阳即将露出,隐约照亮天空。

  西稹伸手,灭掉桌上烛光,欣赏缓缓而出的朝阳,清晰的大地,渐渐被斜阳洒照。

  本还稀少的街道,涌出不少人群,熙熙攘攘。

  江枍榆望一眼天边,橙红的天边,还未大亮,街道拥挤不少人,还未见到拉车老人与小孩,不禁猜测,“西稹,会不会我们起太晚了?”

  西稹淡淡道,“不会。”

  江枍榆又多嘴道,“我们看日出,错过了?”

  西稹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没有。”

  突然,伸手打断江枍榆,指尖点点楼下,江枍榆望去,正是拉车的老人,车上躺着小孩。

  西稹拉着他,吩咐道,“走,我们跟上。”

  “噢、好,快走。”

  干草重量不轻,满满一拉车,让老人弯了背脊,迈步的腿,微微有些颤栗。

  干草上的小孩,还在呼呼大睡,根本没想过帮忙,睡得异常香甜。

  西稹上前帮忙,江枍榆会意,也去帮忙。

  老人察觉拉车重量减轻,错愕回头,见到他们,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谢谢。”

  江枍榆笑道,“没事,我们帮你。”

  西稹也好心道,“你要去哪?我们帮你吧。”

  老人乐呵呵道,“我去金家,有点远,就不劳驾你们了。”

  “哪里话,我们反正没事,就帮你送过去。”江枍榆。

  老人很感动,又一个劲道谢。

  西稹若有所思,与昨夜的金家,不禁相关联起来,问道,“金家,可是有纳小妾的金家?”

  老人回忆,有些叹息,“哎、何止金家,好多纳房的。”

  西稹假若震惊,追问道,“好多?元盛朝不是严令禁止嘛。”

  老人有些苦涩,无奈道,“这离朝廷太远,近些年都是箫剑派管。”

  “箫剑派是江湖的人,怎能管朝廷的事?”西稹问道。

  “近些年来,箫剑派聚拢人心,大家都愿找他们帮忙,他们也不拒绝。”老人语气尽显苍凉。

  西稹凝思片刻,问道,“那你怎么不让他们帮忙?”

  江枍榆应和道,“对啊,这干草多重啊。”

  老人心有余悸,有些怯意,“我没钱,一百文也凑不到,我孙子也要上学堂,哪还有银子。”

  西稹假装诧异,“不是免费的。”

  “哪能免费,若是要求高,还得加价呢。”老人。

  西稹若有所思点头,心中还有疑惑,问道,“金家能让你休息吗?这干草可不轻。”

  老人有些苦不堪言,哀叹道,“哪能啊,多待都不行,哪能休息。”

  金家穿三条街才到,确实很远。

  小孩进入学堂,送走干草,得几文钱,老人笑盈盈离开。

  西稹与江枍榆守在门口,与老人告别,并未离去。

  江枍榆左右环顾,贴耳,小声道,“我们翻墙进入?”

  “晚上翻。”西稹打量四周,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白天,过于引人注目。

  江枍榆点头,缓缓道,“那我们现在干嘛?”

  沉默片刻,西稹失笑,有些调皮,“不知道。”

  “……”江枍榆一时哑然,指着不远处早饭铺子,“我饿了。”

  香喷喷的包子,不比西稹拳头小,一个包子入肚,西稹就觉差不多了。

  江枍榆见状,又递给他一个,“再吃一个。”

  微微摇头,西稹拒绝道,“我饱了。”

  江枍榆不接受,强行塞给他,仰头,骄横道,“吃了。”

  “……”西稹。

  从容不迫的放入盘中,神色无常道,“不想吃了。”

  江枍榆有些失落,盯着盘中的包子发愁,有些央求道,“那你怎么才吃?”

  西稹有些不解,直言,“我饱了,这一个包子很大。”

  立马会意,江枍榆抬手,呼喊老板,“老板,小笼包,给我半笼。”

  “……”西稹有些语塞。

  原因并非包子大小,是他不想吃了。

  见江枍榆一脸期待,西稹内心挣扎片刻,叹气,“我真不想吃。”

  江枍榆垂头 ,很是失落,“就一口,这个这么小,也不占肚子。”

  “……”西稹。

  认为江枍榆有些反常,西稹凝视他许久,有些质问口吻,“你为何非要让我吃?”

  江枍榆偏头,眼神有些闪躲,小声嘀咕,“让你长肉。”

  西稹听力是何曾好,全数进入耳中,诧异之余,也有些惊讶,“长肉?”

  江枍榆重重点头,解释道,“脸上、身上都没肉。”

  闻言,有些木讷,西稹微微蹙眉,伸手探过他额头,并未发烫,有些迷茫道,“我身上有肉。”

  江枍榆闻言,即刻反驳,“哪有肉,我看了那么多次,都没找出肉。”

  西稹有些晃神,“多少次?”

  “……”江枍榆有些尴尬,窘迫偏头,小声道,“你管多少次,反正没找出肉。”

  西稹失笑,觉得他有些讨喜,“你很想我长肉?”

  江枍榆坦诚,点头承认,“有点。”

  凝视桌上包子,都有些凉了,西稹妥协,应下,“一个,就一个。”

  瞬间欢喜,江枍榆特兴奋,比他吃更开心,就差欢呼了,“好、一个,你快吃。”

  如江枍榆所言,一口就能解决,但西稹没那般豪放,几口吞入腹中,问道,“可以了吗?”

  “可以。”江枍榆开心道。

  望着江枍榆开心模样,西稹有些恍惚,总觉江枍榆开心的点,是他捉摸不透的,也猜测不出的。

  反转,江枍榆生气,恼怒,他也猜不透。

  比如上次,江枍榆惹恼他,让他失控,他都不知,他哪惹到他了。

  吃完早饭,西稹提议去布坊,去购置厚衣。

  很是简单的面料,摸在手心柔和,也难怪价格高,居然需要一两银子。

  老板热情,前后介绍好几款。

  西稹取下青色披风,丢给老板,“装上。”

  老板连连点头,“好勒。”

  江枍榆还在挑选,目光停在一件黄色绒毛上,上手试试,没想象中柔和,“西稹,你帮我选一款。”

  目光打量布料,西稹停在朱红外衣上,金色图案,很是喜庆,“江枍榆,这款,很适合你。”

  江枍榆伸手,摸过布料,“还可以。”

  西稹笑道,“老板,这个也装上。”

  一件白绒的外袍,绣有几朵水仙,很素。

  江枍榆一眼相中,欣喜询问道,“西稹,这款如何?”

  西稹不喜素色,打量两眼,有些糊弄口吻,“还行。”

  【素色:白色】

  江枍榆错愕,“还行?”

  西稹也不知他为何错愕,直言,“我不爱素色。”

  不爱、素色、

  江枍榆冷他一眼,余光瞟向爱不释手的素色外袍,心中泛起郁闷,“老板,给我装上。”

  “?”西稹有些莫名其妙,总觉江枍榆不开心,他又不知,他哪招惹他了。

  返回房间,江枍榆都未与他说话,很明显的,他在生气,又在赌气。

  西稹倒杯茶,都是凉的,起身让老板烧水,换一壶茶。

  相对而坐,江枍榆眼神不善,幽怨凝视他。

  “……”西稹不知所措,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江枍榆冷哼一声,无理仰头。

  “……”西稹哀叹一声,放软一些态度,笑着问道,“你在生气?”

  江枍榆闻言,微微愣神,忽觉自身有些小气,跟女子一般,同他闹情绪。

  此想法一出,江枍榆被自身最近变化吓到,他何时变得小心眼了?

  为了不让自身讨厌,江枍榆与他坦白,“你不喜素色?”

  西稹不隐瞒,坦诚点头,“嗯。”

  江枍榆不解,问道,“百药子向来素色,没看出你不喜。”

  觉得有些莫名,西稹微微偏头,直言,“百药子喜素色、与我何干?”

  闻言,江枍榆微微有些尴尬,此言不无道理,百药子喜素色,与他何干?但听他坦言不细素色,他就觉得西稹在暗示他。

  愈想愈偏,江枍榆都不好意思了,完全是无理取闹,依仗西稹的服软,有些自我了。

  西稹见他脸色不佳,凑近问道,“不舒服?”

  江枍榆害羞推开他,偏头垂眸,小声道,“没、就想问你,为何不喜欢。”

  西稹凝思片刻,也不知如何表达,素色让他觉得死气,“就是不喜,太素了。”

  江枍榆有些明白,总结、是他太小气了,有些懊恼自责道,“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