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这天阳光很不错,隔着窗户都能看出来暖洋洋的感觉。
楼下晨练的老大爷跟老大妈们抬抬腿举举胳膊的来回转悠,甚至还结伴晨练边锻炼边唠叨着。
汪汪——
几只小花狗相互追赶着一掠而过,速度有点小型火箭炮的样子。
楚淮站在阳台上伸个懒腰,突然想起来上学那会的广播体操。
学校的大喇叭每天早晨都呲呲啦啦的念叨着听不清名字的广播体操,就只能听见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口号,所以至今他跟雷明亮都不知道上学那会儿学的是第几套广播体操。
回想着以前广播体操的动作,他开始原地踏步脑子里准备下一个动作。
楚年正咬着根火腿肠从厨房里绕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家正在回忆青春年代的小叔。
“动作很标准啊!”楚年说。
瞬间,楚淮的动作变得僵硬,最后彻底的戛然而止。
“过奖。”楚淮说。
楚年:“------”。
沙发上叔侄俩在看电视,电视里播的还是有点搞笑的周星驰演的——大内密探零零发。
正演到零零发利用磁铁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来对付那个装扮成黑白无常的傻瓜。
楚年看的倒是很起劲,他有点免疫了。
想着是不是以前看多了,笑点被理智给挤兑没了。
猛然想起一件事引得他浑身一怔。
昨天晚上司南给他打电话说了老康从楼梯上滚下来住医院了。
老康这个人也是奇怪,他听司南说是周六晚上老康独自一个人去公司,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办公室了要去拿一下。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了就从冰冷的楼梯上翻滚下去了。
楚淮一阵无奈,这个老康的脑子在招他进公司的时候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就一下子思想放空让自己的身体飞跃了一番。
他甚至能猜想到老康摔下去的姿势。
飞吧,愤怒的老胖鸟!
“我下午去一趟市二院看个病人。”楚淮说。
“嗯嗯。”楚年点头。
“你有什么安排吗?”楚淮问。
楚年转了转溜圆的黑眼珠想了想,“五人开黑算吗?”
楚淮:“······”
他想拍死楚年怎么办?
中午他们叔侄俩点了一份冒菜,菜是楚年选的他也没吃过冒菜。
外边冷的都穿上羽绒服了,外卖小哥跑的呼哧喘气满身热汗的给他们把餐送到门口。
楚年喊了两句谢谢就把餐盒提进屋里。
盒子一打开一股子辣味卷着红油的气息拍过来,楚淮差点呛出眼泪来。
两人拿着馒头吃着热气腾腾的冒菜,大冬天的愣是出了满身的汗。
吃完饭楚淮赶紧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把全身的冒菜味冲洗掉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下午三点,楚淮准时出门。
他坐在车里听着导航念叨着的系统腔调找到了老康住院的市二院。
将车停好,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水果篮子往楼上走。
303病房。
铛铛——楚淮敲门。
“请进---”康琰说。
楚淮推门进去,正好看到老康已经穿上了病人专用的拖鞋刚要站起来。
“赶紧坐回去。”楚淮说。
老康听到楚淮严厉的腔调二话不说赶紧坐回去,像极了被校长斥责的学生,乖巧伶俐。
“感觉怎么样?”楚淮问。
他看了看这只有单人床的病房把手里的水果篮放到了床头柜上,脚尖勾住一把椅子坐上去。
“我就是因为太晚了没看清路——”老康眼神有点游离的状态。
具体因为什么才让老康摔倒从楼梯上滚下来,他现在也不想多问,他跟老康也不是太熟没必要问那么详细。
“什么时候出院?”楚淮又问。
他问完之后又瞅了一眼老康裹着纱布的脚腕,纱布裹得不厚估计不是太严重。
老康兴奋的一仰头,“根本就没多严重,也就几节台阶过个三五天就能回去上班了。”
从楼梯上滚下去的时候也就脚腕磕的严重些,身上有点青紫根本就不严重。
楚淮站起来从三楼的位置往楼下看过去,楼下的花园里有不少在做复健的人穿着厚实的衣服外面还强行裹着医院的蓝白条衣服。
“在公司还能适应吧?”老康问。
楚淮嗯了一声。
继续看楼下。
老康也不管楚淮有没有在听就开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讲公司的各种事件,小到女职员生了小孩,大到公司搬了几次新家以前的位置是哪等等。
楼下刷着白色油漆的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蓝白相间的医院病服头发留的很长,从楚淮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人家的背影。
那个男的是楚淮见过好几次的周晏,周晏今天没有带着金属框的眼镜,身上穿着黑色廉价的羽绒服跟蓝色牛仔裤,鞋子是普通的运动鞋。
那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周晏侧着身子手舞足蹈的在跟那女的表达些什么。
周晏的神色看起来很开心,脸上有掩不住的亲切。
“你在看什么?”老康问。
他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一抬眼却发现楚淮跟他根本不是处在同一个频道。
急忙掐断脑子里的信号接收器,想知道楚淮被什么频道给吸引走了。
“楼下的病人们。”楚淮说。
但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长椅上坐着的周晏。
下一秒周晏脱了羽绒服盖在了那女的身上,他从长椅另一侧拿出一个羽毛球拍来。
周晏熟练的挥了几下球拍还做出了跳跃扣球的动作,活动了一下手脚跟对面那个人示意可以开始了。
长椅上的女的还很配合的拍了拍手。
周晏看准羽毛球飞过来的方向,然后调整角度打回去。
每赢一个球那女的都会很欢喜的拍手。
“你到底在看什么?”老康问。
这下楚淮连理他都懒得理,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在窗户边上靠着窗户框往楼下看。
如果不是楚淮睁着眼睛,老康都要怀疑他睡着了。
老康转过身双脚动作顺利的穿上医院的专用拖鞋,起身往楚淮身边走过去。
“你在看谁?”
楚淮不说话。
这时候周晏已经不打羽毛球了,他又坐回长椅上跟那女的开始说话。
他刚坐回去的时候那女的还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上不明显的汗。
楚淮一扭头老康就在他身后,身子一抖赶紧后退一步。
老康也顾不上看楚淮的动作,他站在窗口顺着刚才楚淮的位置看过去。
那边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长椅。
老康扭头瞅着楚淮。
他觉得楚淮刚才是在发呆。
“你赶紧坐回去吧。”楚淮伸手扶着老康的胳膊,把老康送回病床。
“吃哪个?”楚淮指着水果篮。
老康两手拽住水果篮看了一圈最终选了一个苹果。
楚淮叹着气拿出那个被指定的苹果,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把窄小的水果刀擦了一遍之后开始削苹果。
他的手把握的度很好,随着水果刀的动作被削下来的苹果皮很薄很均匀。
“哟,手艺不错啊!”老康笑。
楚淮继续认真削苹果,他已经坚持到削了一半苹果皮还没有断的程度。
再接再厉就能削出来一整根。
最后楚淮心满意足的看着旋在地面上的苹果皮,还没感叹两秒掏出手机拍照片就被老康那贱手一把拽断。
“失误,我是想提起来看看的。”老康说。
他本来想提起来看看这没被削断的苹果皮有多长,一不小心参差不齐的苹果皮挂住被角---断了。
“自己吃吧,我走了。”楚淮把苹果跟水果刀递给老康。
在老康的挽留注视下楚淮毅然决然的走出了303病房。
“这个小心眼的人。”老康说。
自顾自的拿水果刀切着苹果往嘴里放。
“很甜!”
楚淮下了楼没有着急回去而是绕道了装有篮球场的花园里。
刷着乳白色油漆的长椅上现在坐着两个陌生人正在聊天。
他回头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周晏的踪迹。
等他从医院走廊绕过去打算离开医院的时候在一颗长得繁茂的合欢树后面看到了周晏。
周晏正在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聊天,情绪好像很激动。
他们说了也就十分钟左右,那个白大褂就走了。
周晏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鬼使神差的朝周晏走了过去。
“周晏。”楚淮喊。
正在烦闷低着头的周晏听到有人喊他名字,猛地抬头。
他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见过。
突然一个画面浮现在周晏的脑子里,“你是楚年的叔叔——写三千字检查的那个。”
前半句楚淮知道周晏想起自己来了,可他后半句就像是魔音入耳。
楚年的叔叔他就忍了。
三千字检查是什么操作?
他是有名的好吗?
“我叫楚淮。”楚淮脸笑肉不笑的瞅着周晏。
周晏:“······”
一瞬间气氛变得怪异起来,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楚先生是来看病人吗?”周晏问。
再尴尬的氛围也得有人打破才行。
“嗯,来看一个上司。”楚淮说。
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就这么一问一答的结束,比之刚才还要尴尬。
周晏酝酿了半天准备说自己有事要离开,下一秒楚淮开口让他把刚酝酿好的台词憋了回去。
“要打羽毛球吗?”楚淮问。
周晏抬眼看向楚淮,他刚才在篮球场打羽毛球被看到了吗?
“去不去?”楚淮又问。
“去。”
两人在医院的服务处借了球拍,站在球场上拉开架势。
周晏先开始发球楚淮准备好接球。
周晏左手腕一扬羽毛球飞起来,然后掐准坠落的时间打出去。
楚淮动作很快的跟上来,三两步就站到羽毛球飞去的方向,反手一使劲羽毛球就飞回去。。
周晏看准楚淮的动作,原本举起的手快速收回在羽毛球减速的位置准备好动作,球拍一挥就接住打回去。
楚淮笑着打算开始上心使出全力。
再来周晏就很难进球了,尝试了各种方式总能被防守严密的楚淮挡下来。
换楚淮进攻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压力,一种强者的压力。
楚淮动作很灵活,动作招式像是随心所欲根本无迹可寻。
一个小时过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坐在那张刷着乳白色油漆的长椅上。
“你很厉害啊!”周晏说。
“高中常打,有点底子。”楚淮说。
虽说有点底子但也是十年没怎么打过羽毛球了,才运动了一个小时就汗流浃背胸口燥热的厉害。
“你等着,我去买两瓶水。”楚淮说。
他出了一身汗现在感觉渴了,嗓子里像是有一团火的燃烧。
也不管周晏要不要喝水,他买了两瓶柠檬味的脉动。
他回来的时候周晏还瘫坐在长椅上,身上又裹上了那件黑色羽绒服。
应该是怕吹了冷风会生病。
“脉动回来。”楚淮笑。
周晏忍着笑接过那瓶脉动。
他突然开始觉得楚淮不像是刚开始见到的那样嚣张肆意,现在他眼里的楚淮多了一份平易近人少了些戾气。
眼底的神色不像是一开始见到的那样尖锐,不动声色的散发出一点柔和来。
“你是在丰河市工作吗?以前没见过你。”周晏问。
楚淮一口气喝了半瓶脉动之后气息变得平稳人也有点散漫。
“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刚回来。”楚淮说。
“哦---"
"你呢?”楚淮坐直身子。
“我?”周晏感到意外,楚淮居然会问他!?
“我听楚年说你在市三中教两门课,是因为平时很闲吗?”楚淮问。
周晏顿了顿才开口,“丰河市消费有点高,像我这种外来的不多挣点钱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他说的话有些自欺欺人,甚是有时候他自己都相信了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
楚淮歪头看着周晏的侧脸,周晏的脸色变得有些晦暗跟说不清的焦虑。
他倏然想起来周晏的副业,早市上卖过菜夜晚还送过外卖。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拼死拼活的兼职压在他身上。
他开始觉得周晏这个人有点神秘,按理说丰河的消费凭借他重点高中老师的身份会有一份不错的工资,周晏教了两门课可以拿双份的教师工资。
就算周晏是在市区买了房子或者车子,每个月最多五千块的月供他应该承担的起。不过就楚淮前几天见到的破烂自行车来说周晏也不可能是买了车。
但他却做了很多的工作,以那副消瘦的身板。
楚淮脑子里倏然出现一个画面,身形消瘦的周晏在连日奔波不分昼夜。
现在周晏的表情里透出一丝忧愁,这是楚淮看不懂的情绪。
“我要回去了。”周晏说。
楚淮点点头,他就看着身形消瘦脸色有些苍白的周晏一步一步走远,最终消失在拐弯处。
周晏走了之后他在长椅上又坐了十几分钟,将球拍跟羽毛球还回去他也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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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也太巧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