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芸回到府中时,只看到一团乱糟糟的景象。
她心里一咯噔,失态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姐呢?”
不知所措的众人哪见过孙芸这等模样,一时呆住了。
还是张叔跪在孙芸面前,涕泪横流:“夫人,小、小姐已被送去和亲了。属下照顾不利,请夫人责罚。”
说着,张叔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动弹。
泪流满面的榕儿也跟着跪在了孙芸面前。
府中众人见此再也不敢随意走动,相互交换眼神后就地跪了下来。
孙芸怔怔按住鬓角,似是听不懂张叔话里的意思。
凤阳长公主不是答应不让阿荆去和亲了吗?怎么阿荆现在就去和亲了?
不,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孙芸严厉盯着张叔:“张叔,你说,你是不是在跟本夫人开玩笑!”
张叔不忍,声音闷闷的:“夫人,今早……”
原来,柳玄见永和帝坚决要柳荆去北疆和亲,便暗地里派夏楚将柳荆带走。
哪知永和帝为免节外生枝,早就派暗卫盯着柳府。
夏楚等人一有动作,暗卫立马就察觉到了,于是追了上去。
经过一番搏斗,暗卫重伤了夏楚,带着柳荆回到了柳府。
柳荆出逃一事让永和帝十分震怒,他冷眼看着柳玄体力不支晕过去,怒笑道:“好啊!不想去和亲是吧!这可由不得你们!不想去也得去!”
永和帝拂袖,在侍从将柳玄抬回柳府时,他下令让部分锦衣卫和暗卫的人立马护送柳荆前往北疆,一刻也不得耽误。
这就是孙芸回府时看到混乱景象的缘由。
几日的担忧害怕让孙芸吃睡不好,眼见峰回路转之际乍闻噩耗,孙芸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摔到了地上。
闭上眼时,她看到府外正奔过来的柳墨,吃力张嘴:“救……”救救阿荆。
可她话没说完,黑暗就将她吞噬。
柳府的主子倒了两个,还剩下一个小主子,这可怎么办呢?
下人们只觉黑云压顶,不知未来如何。
没人会觉得柳墨那现还单薄的脊背会将柳府撑起来,再如何聪慧,也不过一童子罢了。
而柳墨则咬着唇,指挥丫鬟将孙芸扶进屋内,又让人请大夫。
他看似平静,可颤抖的指尖和如墨的眼眸泄露了几分情绪。
凤阳长公主那边,郑嬷嬷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完后,凤阳长公主一愣,随后叹息了一句:“可惜了……”
随后转念一想还有个柳墨,倒也没那么可惜了。
她忽略掉心底复杂的情绪,“日后多给那边行方便吧。”
这是要栽培柳墨了,郑嬷嬷心想。
可怜了柳小姐了。
不管心底如何想,郑嬷嬷面上恭敬地应下了。
*
离开京都已有三日了。
柳荆虚弱地靠在马车厢里,心里算着日子。
家中不知为何被锦衣卫围了起来,她暗自焦急,却无能为力。
直到被锦衣卫和暗卫强行拉上了和亲的马车,她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被永和帝封为公主前往北疆和亲了。
一开始作为护卫队对她的态度还行,但随着她出逃了两次,加上知道她和亲后想必活不了多久,护卫队渐渐对她疏忽起来。
就像现在,侍卫们在外面喝酒吃肉,而她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
“队长,那公主怎么办?”一个年轻的锦衣卫朝年长的锦衣卫挤眉弄眼道。
钱老四状似无意瞥过河边休息的暗卫,撕下了一大口肉,“急什么,反正死不了,咱们德淑公主命硬得很!”
“再说了,出了事自然有人先顶上。”
想到先前德淑公主出逃的两次,吴江就头疼得很。
安安分分去和亲不好吗,明知逃不过非要跑,害得他们折腾了两回。
年轻的锦衣卫用力踢了下脚边的石子儿,却不慎绊到脚尖,疼得他龇牙咧嘴。
坐在周围休息的伙伴看到他的蠢样,哈哈大笑起来。
吴江悻悻滚到了一棵树下休息,只留下钱老四在原地盯着墨黑的夜空出神。
直到深夜,侍卫们吃饱喝足后,才想到柳荆还未用膳。
今日轮到锦衣卫给柳荆送膳,恰好吴江在休息时打赌赌输了,被众人起哄着给柳荆送晚膳。
他低着头,不情不愿走近马车。
离马车还有两米远时,暗卫们纷纷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鞘上。
“呸!”
吴江暗骂,龟孙子就会装样!
吴江知道,护送德淑公主和亲主要是暗卫们的任务,他们这些锦衣卫只是起个装点门面的作用而已。
可只要他们稍一靠近,暗卫们就会警惕不已,着实让锦衣卫们不快。
真倒霉!
吴江郁闷,可认赌服输,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马车前。
“晚膳拿来了!”
他粗声粗气,丝毫不怕吓到马车内的公主。
马车里不见应答,好半晌,当吴江以为柳荆又一次逃跑时,一道虚弱地声音响起:“放到马车里。”
吴江一顿,方才意识到柳荆早已被缚住双手,又怎么能接过晚膳呢?
年轻的锦衣卫将晚膳放到车门,大着嗓门:“快给公主解绑,绑着手怎么吃!”
车尾听到声音,走出了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
柳荆看着嬷嬷们给她解绑,粗鲁的动作让她的肿胀发紫的手腕更加疼痛几分。
她忍住痛,在两个嬷嬷就要转身离开时,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了过去。
“不要以为本公主可以随便折腾,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我可以活着到北疆,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迎着两个嬷嬷惊疑不定的目光,柳荆冷冷道。
这三天里,这两个嬷嬷没少给柳荆找罪受,包括故意将她的手绑得紧紧的,给她喝冷的水,馊了的饭菜,忽视她的要求。
本来柳荆打算忍一下算了,她只想回家,回京都。
可她们的动作越来越过分,柳荆怕回不到京都就要因为这被折腾死。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番警告。
两个嬷嬷思索片刻,面色微变,随即谦卑地弯了腰:“是老奴们逾越了。”
柳荆微微点头,两个嬷嬷觑了下柳荆的脸色,方才离开了车厢。
车帘晃动,吴江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猫瞳。
他莫名怅然若失,失魂落魄走回了树底。
队友打趣他:“被公主摄魂了?”
队友的话让吴江眉头一皱,“瞎说什么!”
队友呵呵一笑,“你就嘴硬吧!”
吴江不理,自顾自倚在树干上闭上了眼。
半夜,安静的夜晚被打破。
吴江迷迷糊糊睁开眼,只听到——
“公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