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我是你的奴仆,却也想做主宰你的主人。

  我渴求你的身体,寻求赎罪的道路。

  想做你的裙下之臣, 也想做你的启蒙夫子。

  我想让你发出美妙的乐章, 如同用我的双手轻轻拨弄琴弦。

  卞雪意的身体半在火中, 半在水中,追逐着完颜玉的气息,是灼热,触碰着完颜玉的肌肤, 是冰冷的战栗。

  完颜玉抬起她雪白细腻的手,将她修长的指含在唇中。

  “如同我曾经与你做过的一样, 这一次,我愿意换你这样对我。”

  匍匐的姿态,祈求爱神的降临。

  本是初春的时节, 屋外忽地下起了一阵小雨。

  初时雨点打在窗户上, 淅淅沥沥。

  随后便化成狂风暴雨, 雨点又细又密,打在瓦片上, 也打在初生的绿草嫩芽上, 一片沙沙声。

  雨点覆盖一切, 雨声笼罩着郡主府。

  卞雪意所有的婉转呢喃,全都淹没在完颜玉的唇舌之中。

  如疾风骤雨般的,猛烈的情一遍遍冲刷着卞雪意的脑海,叫她翻来覆去不像自己,只是被本能所驱赶, 偶尔欲潮褪去,理智浮上水面, 却只要看一眼完颜玉绯红的面庞,便再度地不能自已了。

  墙内,一片旖旎。

  墙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元寄雨身上套一件黑色长袍,忧心忡忡,策马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元寄雨心内念着卞雪意,却自始至终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雪,此刻就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那些缱绻旖旎,葳蕤潋滟,绮丽的、荒诞的,全都埋在雨声中。

  元寄雨很快就将郡主府远远地抛在身后,到了皇城门口,将马一勒,马嘶鸣一声,抬起双蹄,鬃毛乱飞。

  元寄雨拉紧缰绳,稳住马儿,轻盈一跃,稳稳落地。

  动静很快引来守城军士的注意,下钥后冒冒失失闯到皇城口,即便是国师,依然值得引起不小的警惕。

  然而,城内,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官从袖子里拿出女君亲赐的金牌,此人又是女君最信任的心腹,这才打消了众人疑虑。

  元寄雨进入皇城,摘下长袍,随着女官小步快走。

  路上,女官不发一言,提着灯笼,连伞也顾不得撑,烛火晃动,半明半昧,一如皇城中诡谲的风云,叫人看不透。

  元寄雨望了一眼女君寝宫的方向,掐着手指算了算。

  她能感受得到,帝王之气,越来越弱了。

  ——————

  天渐渐地亮了。

  雨也终于停住。

  卞雪意是被草木的香气唤醒的。

  意识渐渐地清明,仿佛是从包裹着粉色和甜蜜的梦境中平稳着落。

  一点点清醒,入睡前经历的所有也重新浮上脑海。

  卞雪意有些羞怯,忽地发觉前腰后背都在隐隐作痛,她抬手胡乱地将被子掩在身上,却发现身侧完颜玉睡得很沉。

  卞雪意抬手去探完颜玉的额头,被一阵灼热烫得手后缩。

  或许是昨晚太过放肆,食髓知味,直到后半夜才平息下,两人累得倒头就睡。

  完颜玉躺在卞雪意的怀里,靠在她柔软的腹部上,睡梦中也蜷缩起来。

  卞雪意叹了口气,想去摸完颜玉的面颊,却又因深陷在这突然的关系中而停下了手。

  “姐姐,你真好看。”

  完颜玉也醒了,撒娇似地,靠在卞雪意怀中,望着她半露的莹润肩头和精致锁骨,还有脖颈上的点点红痕。

  那是彼此占有的痕迹,是亲密过的证明。

  想到这里,完颜玉忽地有些失落,垂下了眼眸,明明这么近,却又好像那么远。

  完颜玉从不怀疑卞雪意对元寄雨的信赖和敬仰,那是眼睛里藏不住的东西,可完颜玉无法看清卞雪意对自己的情意,她只能从那些吻痕,从那些蛛丝马迹中得到爱与被爱的证明。

  “郡主,我知道劝不过你,你不肯找大夫,那你总要多休息,不可以,不可以再与我胡来了。”卞雪意说着,就从被子里抓住完颜玉那只不安分的手,将它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

  “那……好吧。”完颜玉望着卞雪意绯红的面色,又不忍做欺侮她的恶霸,一颗心软了下来,“我不闹你了,只是也睡不成了,叫丫鬟送水来,我与你梳洗过后,要去一个地方。”

  “一定要去吗?”卞雪意担心完颜玉的身体、

  完颜玉说:“非去不可。”

  卞雪意拗不过,只得依了她。

  不多时,丫鬟抬了水进来。

  完颜玉撒娇,不要一个人洗,要卞雪意陪她。

  卞雪意原是不肯,但不知为何,望着完颜玉那双纯良无辜的眼睛,便再也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来。

  丫鬟等了许久,才得到命令,要她们把水抬出去。

  丫鬟进去收拾的时候,发现木桶里的水不知为何洒了一地,那位酆都来的卞姑娘身上衣物整齐,坐在半人高的繁复铜镜前,镜子中映照出卞姑娘的容颜,面色红得不正常。

  不过,卞姑娘到底是郡主的心上人,丫鬟只是多看两眼,都被完颜玉眼神喝止,于是不敢再jsg看,垂首下去,只是心内又生出疑问:如今到底该叫这个女子卞姑娘,还是嘉世王妃?

  卞雪意不知为何,这具身体变得好奇怪,只要完颜玉一靠近自己,就想紧紧地贴在一起,靠在一处,揉着她细密的发丝,捧着她温软的面颊,同呼吸,共沉沦。

  完颜玉站在卞雪意身后,拿起一把梳子,给卞雪意梳头发。

  卞雪意脾气很好,是个温和的人,她的头发也如她一般,一梳到底部,真真鬓发如云、青丝如瀑。

  完颜玉一边梳着,一面心里不自觉念着: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姐姐,我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完颜玉到底养尊处优,并不会为卞雪意挽起发髻,只得叫了个梳头丫鬟进来帮忙。

  那丫鬟从没有摸过这么柔顺的头发,蓬松得像云,顺滑得像缎子,便又忍不住抚了抚,挖空心思,为卞雪意梳了个别出心裁的发髻。

  发髻要完成时,卞雪意转过身给完颜玉看。

  完颜玉望着面前冰肌玉骨的美人,勾起唇角,露出浅浅笑意。

  这一举动,却是将丫鬟吓了一跳,多少年了,从没有看到郡主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

  两人梳洗完毕,走到前厅,才看到宝成郡主早已经坐在那里。

  想来宝成郡主应该来得很早,等了很久,灌了一肚子的茶,站起身来时,肚子里的水都忍不住晃荡作响。

  “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叫人通禀一声。”

  宝成郡主不敢看卞雪意,咳嗽两声:“我怕扫了你们的兴致。昨晚嘉世郡主你一出抢婚闹得是满城风雨,女君至今没有降罪与你真是皇恩浩荡,我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催你带着你的王妃去宗庙中见过天地祖宗,也好让朝中那帮子盯着你的老家伙安心。”

  “女君不会降罪于我。”完颜玉话语说得笃定。

  但宝成郡主却不信,违逆了女君赐的婚事,还去抢婚,这已经是在刀尖上起舞了,容不得半点马虎。

  “将你的王妃带出来。”宝成郡主说,“与他一起拜见祖宗。”

  “我的王妃,她就在这里。”

  完颜玉说着,拉过卞雪意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了。

  宝成郡主忍着怒意,抬手将自己眉间的褶皱给抚平了。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爱她,可以,私底下的事情,”宝成郡主说,“但能站在阳光底下的嘉世王妃,只有能维系两国安宁的狄王子。”

  完颜玉将卞雪意的手抬起来,叫宝成郡主看清楚她二人在一起的决心:“我的王妃,只有一个。”

  宝成郡主看得出完颜玉是如何如珠似玉地宝贝卞雪意,知道此事自己说再多也不过是将自己与完颜玉越推越远,因此便闭口不言了。

  “跟你做朋友真是倒霉得厉害,像是坐上一辆发狂的马车,明知是往悬崖边上去,却也跳不下这辆车了。”

  “路的尽头,不会是悬崖。”完颜玉说。

  宝成郡主看到完颜玉这般镇定,心底里那种慌乱的情绪忽地也镇定了。她知道完颜玉不会拿卞雪意开玩笑,完颜玉一定会庇护卞雪意,给她一个锦绣前程。

  去往宗庙的路上,马车内,宝成郡主问完颜玉:“女君是不是气数将尽?所以你才如此肆无忌惮?你安排的后手是什么?”

  “到时,你自会知晓。”完颜玉又转头,幸福地看了卞雪意一眼,“姐姐,你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担惊受怕的。”

  ————

  皇室中人,成亲第二日要去往宗庙拜见祖宗牌位。

  有些朝中大臣还有外地官员,从前没有见过北边的人,听说完颜玉跟狄王子成了婚,因此一个个都往宗庙边上聚集,占据了高楼的位置,坐在窗边,磕着瓜子下望。

  “听说那位异族王子青面獠牙,满脸胡子,面貌可怖,”一人说,“不过,嘉世郡主这活阎王娶了这种王妃,倒也算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昨天的事儿,难道你们不曾听说吗?”

  “什么事?”

  “嘉世郡主抢婚了!对方还是一名奴隶。”

  “好一个红颜祸水,我想等女君知道了此事,那奴隶肯定活不成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何须理会,眼下才是要紧的事。”

  坐在窗边的人努了努下巴,示意众人看,马车停下了。

  嘉世王妃即将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