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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号夜里。”话音刚落,谢展自己也似乎想到了答案,身子一震顿时脸色煞白,头轰的一下涨了起来,额上更是惊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他呆若木鸡,哆嗦着嘴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发出止不住颤抖的声音:“这么说,凶手以为陈长峰才是夜闯福利院的人,所以才杀了他灭口?!”

  “安塬区交警大队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有用信息?”

  “25号那一片停电检修。交警大队位于安塬区政务中心周围,以前但凡检修都会调用应急电源车保障用电,但......”

  “但25号正在举行撤区建市50周年的庆祝活动,应急电源车都调去活动场地周边保障了。”

  “这难道说明,为何凶手会在黄辉案的后期主动跳出来......并不是老徐你之前猜想的是一场什么游戏,而是想试探我们到底查到了多少......”兀自喃喃自语的安灏禹心中也是寒意阵阵,猛然抬头直盯着谢展:“你在福利院查到了什么?”

  沉浸在满心震惊中的谢展,面对安灏禹的提问只能靠条件反射回答:“没查到什么。我拷贝了电脑记录,又去了档案室,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想到陈长峰之死极有可能与自己的鲁莽行为脱不了关系就追悔莫及,眼泪不觉夺眶而出,他深悔自己竟如此轻敌自大、狂妄固执,不仅致使陈长峰的家庭遭遇灭顶之灾,还夺走了他的性命。

  天使福利院里没查到有用信息这个结果徐子轩倒是并不算太意外。正如周边市县在十多年间消失的那些档案一样,几乎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否真正存在过。

  那么,这纵火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陈长峰准备和谢展面谈的内容,究竟是不是与天使福利院之间有什么联系?

  从刚刚开始时的自命不凡,到被打击的手足无措和震服后的自愧弗如,再到最后的悔不当初,短短的时间谢展就扎扎实实坐一趟情绪的云霄飞车,还没系安全带,谢展觉得自己已经马上要崩溃了:“师兄,是......是我......我害死......”

  “谢展,你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持续这种悔恨交加的状态,”徐子轩再一次打断他,语气生硬,听不出一丝宽慰的意思:“任何人的任何安慰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你必须明白,唯有将凶手绳之以法,你才能......”

  不不不,这说不通......这根本说不通。

  徐子轩一边说,一边感觉心里的不对劲越来越明显。且不说利用停电检修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了陈长峰,但不管警方对这起案子是公开调查还是秘密调查,凶手自身就会被危及。

  为什么凶手要偏偏选择注射毒品的方式杀死陈长峰?

  凶手选择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

  他止住了后面要说的话,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再抬头看了看还在沉浸在追悔莫及中的谢展,似乎明白过来。

  “或许我们都错了,陈长峰并不是因为谢展去了福利院才被杀,而是真的查到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线索,但却被凶手察觉了。一方面,不能等陈长峰把消息传递出去,越早灭口越安全,另一方面,凶手还想一箭双雕借此确定陈长峰的调查究竟是个人行为还是组织行为,究竟是省厅的人还是我们的人......”

  一来,只要知道交警大队的排班表,就会知道25号是陈长峰一个人留在队里,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让陈长峰显而易见令警队“蒙羞”的死法,按照规定程序,安塬区公安分局必定要上报市局。

  二来,25号黄辉案案发,因为性质极为恶劣再加上建市活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市局刑侦支队即使接到报告,也没有足够的警力第一时间开展调查工作。这种情况下,市局唯一的选择是指定其他县区的刑侦大队交叉调查。

  三来,交叉调查期间,无论是省厅介入,还是正忙得脚不沾地的市局刑侦支队介入,就可以由此推测出陈长峰与安泽文、徐子轩的关系。

  最后,省厅直接越过市局提走了案子,而徐子轩从头到尾毫不知情,结果显而易见。

  因此,杀陈长峰不仅是警告,更是一个诱饵,一条人命的诱饵!

  不!不仅仅是诱饵,还是一个陷阱!

  陈长峰一死,暴露了让陈长峰调查二十三年前的旧案是安叔叔的个人行为,也可以说是安叔叔为了自己才利用职权导致的结果。

  所以,张均才说,自己很快就会知道,陈长峰是因为谁才死的。

  同时,陈长峰一死,安叔叔也必定会接受组织的调查和处理。无论组织认定安叔叔在这件事中的责任有多大,无论如何问责处理,对于徐子轩来说都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这个打击无碍乎带来将两种结果,一是让徐子轩知难而退,正中凶手下怀;二是徐子轩从暗处站出来,和凶手形成敌暗我明的不利局面。

  “你说......什么......”、谢展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但只迟疑了一小会儿就犹豫道:“这么说......凶手是把我师父和师兄您全部算进去了?所以才会故意在黄辉案的后期抛出十九前旧案的烟雾弹,陈长峰之死、天使福利院的火,都是在警告您和师父收手,如果再执迷不悟不仅会牵连家人,还会牵连其他无辜?”

  徐子轩这才明白,为何黄辉案刚结案安叔叔就亲自跑来云中见面,为何会把谢展调到支队,为何把陈长峰案移交给自己。

  安叔叔已经预测到陈长峰之死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已经没有资源也没有能力再继续帮自己暗中调查了,他在最后几天安排好了所有事情,派来了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助手,把他所有掌握的信息也一并带来:“安叔叔和沈姨现在......?”

  谢展惨白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似乎缓过了劲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两人道:“师娘说她没事,让你们不要担心,也不需要回去。师父他......还在接受调查,但联系不上。”

  到底还是害了安叔叔和沈姨......

  刚刚“宽慰”谢展的那些冷冰冰的话,此刻倒是对自己十分适用,徐子轩苦笑着:“安叔叔嘱咐了什么?”

  “师父让我告诉您,他确有事瞒了你,但这件事与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徐子轩垂下头没应声。

  安叔叔......竟然知道自己隐瞒调查进展的真正原因。他一直怀疑安叔叔有事瞒着自己,虽然最开始是自己主动与安叔叔保持距离,但安叔叔却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出了安灏禹出国的闹剧后,他才感觉安叔叔同时也在疏远自己。

  那时他就想,会不会安叔叔是偶然间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

  可如今这种情况,安叔叔却说隐瞒的事情与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毫无关系......那会是什么事情?

  徐子轩不由看向安灏禹,对方蹲在他面前,扬起的脸上微微蹙着眉头:“你不信?”

  谢展暗暗乍舌徐子轩依然还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当时,师父知道陈长峰死亡,又急又气,立即就派自己前往现场,汇报现场初步勘察情况时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捏拳的咔咔声。可反观徐子轩,在整场对话中,只有听到自己去了天使福利院时才有明显的情绪波动,陈长峰之死、甚至师父出事,都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谢展想起师父主动前往部里接受调查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不用太担心,小轩一定会接纳你,因为在他心里,为了查清当年的案子他可以牺牲一切。”

  仅仅和徐子轩接触了这短短的时间,谢展已经充分理解师父为什么在提及他时语气里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然而念及师父的遭遇,谢展还是不免气结,本想说“信不信随你”却见安灏禹此刻同样并未表现出一丝气恼或是惊讶,只是显得有些疑惑而已。

  是不在乎自己的父亲,还是太过相信徐子轩?

  “我信。”徐子轩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揉了下安灏禹的头发,又道:“灏禹,我明白安叔叔的苦心。”

  绝不辜负。

  徐子轩心里暗暗道,紧接着转过头,眯起眼睛盯着谢展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他已然察觉对方很是不满自己的冷漠,但他不在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他很清楚为了寻找那个答案自己可以付出什么代价,更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谢展,陈长峰了解安叔叔,也信任安叔叔,但他已经牵连被杀,那么你还要来刑侦支队吗?”

  “师兄,我到要看看,和你我二人之力,是不是也无法查清这案子的真相。”

  “你和谁?!!”

  徐子轩安抚似的拍了拍瞬间炸毛的安灏禹的手臂,站起身来,伴随重力作用下红枫叶碎裂时细碎的“沙沙”声,向他伸出手:“欢迎你。”

  “你是怎么跑出医院的?”

  “没跑。我就在病房里,等那群蠢货搜完之后就离开了。”

  “果然没对你看走眼......郭乐芸不是自杀,是你杀的吧?”

  “嘿嘿,先奸后杀。”

  “你知道那盒药里藏着毒药?”

  “我不相信任何人。”

  “那你是如何分辨出那两颗的?”

  “分辨不出。”

  “你,你吃的不是给你的那盒安眠药。”

  “那群蠢货不会想到去核查安眠药的总剂量,即使想到了其实也比对不出来。”

  “不错,有些手段。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送那群蠢货们一份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