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忆姝视线像是被血雾模糊,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谁人的血溅到了她脸上,她抬袖抹去,眼前便很难看清了。

  再睁眼时,她看到苏倩儿挡在她面前用刀挡了很多疯人,两人不知不觉被挤到了墙角,头顶是硕大的白月,身前是发了疯的百姓。

  “嗷呜——”

  月夜起了一阵狼嚎,明忆姝听到那声音从身后的墙上而来,紧接着,一个狼崽子不知轻重地从墙头跃下,中途还踩了她的肩,差点把身形给踩歪了。

  合意从墙上优雅跃下,漂亮的毛发像是一道白光,就是落到地上还摔了一下,不怎么体面,毁了方才的所有飒气。

  明忆姝:“……”

  狼崽子呲出锐利的牙,对着扑上向前的疯人们露出利齿,喉咙里发出野兽独有的低沉威胁声。

  它压低前肢,威慑十足地炸了毛。

  疯人上前,合意暴跳起身,一口咬住了来人的脖子。

  血液迸溅——

  明忆姝吐出一口气,靠住了身后墙。

  她的狼崽子也到底还是见了人血。

  那么胆小的狼崽,还没有长大的狼崽,驯过之后再次露出了兽类的野性。

  到底再多的百姓也比不过一个权势滔天的右相,没用多久,京城更多的兵士打开了康府的门。

  发疯的人也被制住了,是因为姜琼华的长剑遥遥越过众人,钉在架住的季子君身上。

  季子君快要断气了,她的附庸也停下了发疯。

  明忆姝气息发紧,恍惚间被姜琼华从身后抱住,她被带着走了一段路,姜琼华突然停下脚步,亲了亲她的脸颊,与她一起来到季子君面前。

  “别怕了,她死了。”

  姜琼华这样说着,握着她的手捏住剑柄,将那剑身用力推入季子君腹中。

  这一刻,明忆姝倏地睁大眼眸,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清了自己的动作。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拉着她一起来杀人?

  姜琼华在她耳畔低低地笑出声:“孤想要你放心,你亲手杀了她,日后就能安心跟着孤了。”

  明忆姝拼命摇着头,惊恐地看到了季子君的惨相——大量血迹从季子君缝线处涌出,季子君眼中赤红一片,瞳仁死死地盯着她。

  像是在说——我今日的境地,就是你之后的下场。

  好像是明忆姝看错了,她从那双涣散眼瞳中突然看出了一分嘲弄,季子君缝着的唇略微一弯,颈子再也托不住头颅,失力低垂,延长的血迹像是一条长长的线,从她头颅一直连到地面。

  “啊啊啊——”

  明忆姝捂着耳朵,突然发疯似的尖叫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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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 死去

  ◎来不及了,她已经死了◎

  明忆姝不知睡了多久, 做了多少噩梦,沉睡与苏醒的界限变得异常模糊,她不知时节, 也不知年岁,偶然间从黄昏醒来, 就好像已经过完了这一生, 又或者跌入了九重梦境, 回到了最开始与姜琼华相遇的时候。

  她梦到那人从宫中回府, 带了新得的宝物,第一时间就来赏赐给她,然后拉着她去濯发。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人, 还怀着爱慕心思偷偷在濯发时取走对方掉落的青丝,每次濯发都取几丝, 久而久之, 凑成了一缕。

  放在锦囊里。

  锦囊放在木匣里。

  木匣放在柜子里。

  柜子放在角落里。

  她单方面地与对方结发为妻,等到凑到足够的青丝后, 就把自己的乌发也偷偷剪下一缕,与对方的结起来,再藏好了。

  那个人赏赐的所有大小物件她都舍不得扔,一件金嵌红玉的耳坠, 一支捶铄珠花的发簪,一对累金展凤的发钗, 一把刀……甚至哪年为她拭过汗的帕子,她都一直珍藏着,放在最隐匿的角落。

  也放在心上。

  在梦里, 她还记得前些年的悸动和孺慕, 自己总是在等姜琼华下朝回家, 那人喜欢听她柔柔地唤一声“姑姑”,喜欢搂她的腰,喜欢在看折子的时候让她陪着,抱着她,允她研墨。

  在最初的时候,姜琼华确实有身为长辈的端严与纵容,万事万物都由她,她提什么要求对方都会笑着应下。

  有段时日,她喜欢看对方写字,对方便握着她的手教她去运笔。

  明忆姝就算在梦境之中,都能记起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她们贴得近,指根轻柔厮磨,她回眸去瞧姜琼华,见对方在运笔时依旧保持着那满是野心的目光,好像不是在教人写字,而是在批阅山河图。

  身为凌驾于天家之上的权相,那人的字也是那般疏狂瑰丽,盛大且磅礴,像是天穹之上的火树银花,引得游龙不再戏水,去与璀璨烟火纠缠。

  明忆姝看痴了,一半是因那字迹,另一半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