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暗杀敌国太子失败后>第15章 庄周梦蝶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我耳后,我指尖悬在画卷上空,迟迟没有落下。

  “画。”他温声朝我催道。

  我停顿了好半晌,往一旁侧头避开他的鼻息,伸指重新去沾了玉碟中的丹砂,勾勒符纹的轮廓。

  正在此时,隋风忽然在我耳畔轻轻地说话,词句含混不清。不知是我两耳出了问题,还是他压根儿就不想叫我听清楚,才故意说的朦胧。

  “赵玉,我待你不好么?”

  我终于听清了一句话,还是一个不太愉快的话题。不过细细想来,自我那一箭射出去后,我们之间,倒也没什么话题是愉快的。

  肩头忽有些微凉,他将我的衣裳往下了扯了扯,吮咬着我的后背。我不知他今天发的是什么疯,路数与前几日又完全不同。

  他一手抄入我衣下,顺着我锁骨一路往下摸索。忽掐住我的乳头轻轻捻弄。我不自觉仰了脖颈,继续艰难作画。那只手从我的锁骨慢慢滑下去,直到小腹。他没有继续往下,而是绕去我后腰,不知按住了哪里的什么穴位,顿时我手肘一软趴在桌上。他趁机把住我的腰缓慢地来回摩挲。

  很温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温和。细弱微湿的痒意在我背后蔓延,那条伤口还未好,他动作似也格外小心。

  其实他来强迫我,折辱我,我都未觉得难受。正是这样小心而珍重地亲吻,才让我脑中一片空白。他经年握剑的手在我身上流连,那手腕翻转间就能捏碎人的喉骨。然,此刻却轻缓无比,环在我的胸前。

  我头一回见他在我面前虐杀刺客,是我替他挡过一记刺客的冷刀之后。他趁那刺客服毒自尽前,将其活捉了,关到了刑房,好吃好喝让人伺候着。

  我听闻此事不寒而栗,只觉得他实在饲养一只畜生。我问他为什么留着,他说待我刀伤好了便会知晓。

  我刚能下床那天,他就带着我去了刑房,在我面前,亲手将那刺客的脖颈一点点生生扭断。刺客那段挣扎的时间里,脸上痛苦而可怖的表情尽数落入我的眼中。

  我看着隋风杀人后撩水洗手,甚至将外袍都脱去,后丢进火盆烧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做过多次了。他回过头,眼眸映着刑房中幽冥的光火,一副玉面修罗的模样。

  霎时,我吞咽都变得艰难。

  他却面色不改:“他刺伤了你,这是他罪有应得。所有伤你的人,都该这样死。”

  许是见我面色不好,他凑过来低笑:“吓着了?”

  那时隋风才十四五岁。我总装得柔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故意惹旁人来辱我,以骗取他的同情。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威风凛凛高不可犯的姿态,鲜少有这般狠毒的样子。一时间我嘴唇有些发颤,说不出话来。

  “胆小鬼。”隋风笑嘻嘻地揽着我,平素那副端庄的模样荡然无存,“赵玉,你真的是胆小鬼么。”他自问自答一般地说着,“我总觉得,你偶尔,格外大胆呢。”

  那时他个头疯蹿,我却不太见长。如今想想大概是极乐丹的效用。我们身量相近,在那幽暗的刑房里,他侧过头来吻我。鬼使神差我环住他的腰,半真半假地说:“我不是胆小鬼,我也拿的动刀。”

  他仅是微微一笑,继续将嘴唇凑在我脖颈上摩挲着。

  我不服气地推开他,半真半假地试探道:“我可以趁你入睡时杀了你。你害怕吗?”

  他大笑了两声,而后才再度倾身过来,“你后半夜要有力气爬起来才好。”可他又深深拥住我,对我的挑衅与恐吓毫不在意。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些微微嘶哑,他正了正神色,道:“有我在,不必怕这些刺客。不过,你若还是怕,我便给你配一把短剑。”

  那时先梁王有禁令,凡是接近隋风的人,除了亲信护卫,其余人不准带刃器。

  隋风却把他自己长佩的短剑和匕首都送给了我。

  那段时间,云鸦一直催我动手,并将我的拖延禀报了赵王。赵王知晓后大怒不已,让云鸦来“规劝”我:

  “武安侯,究竟谁才是你的王?你只是胜在年轻而已。莫非你以为隋风会十里红妆、大宴宾客,来娶一个在他们梁人眼中姣丽阴毒、只配用来承欢的赵人?”

  ……

  身后温柔地亲吻还在继续,我烦躁间一把将手中丹砂扬了。

  无论是祝福隋风,还是诅咒隋风,我一个符咒也画不出来。

  隋风睁了眼,朝桌上看看,轻声地道:“画得这么慢,是丹砂不称手么?”他硬热如铁的性器抵住了我,催道:“继续画。”

  我在他温柔的律动中思绪混乱。

  再过几日,待我目睹了他大婚,难道我便也会如同那些刺客一样,被他“饲养”在刑房里,而后再来捏断我的喉骨……他的王君或许会在一旁观看。

  他也会说他是胆小鬼吗。

  他双手扣住我的腰,我们在桌案边做了很久,久到最后我睡眼迷蒙,清醒后又再次混沌,混沌中又被他插弄地醒过来。

  拂晓天明,我无力地伏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呼吸。

  他像是我记忆中的那样,即便已经入梦,却仍然一手抚摸着我的脊背,另一手摸住床头长剑的剑柄。

  那时候我无意间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睡觉,是不是真怕我杀了他。

  他惊诧地摇头,随后温和地笑了:“我怕胆小鬼被刺客伤了,夜里便吓得睡不着。于是握着剑睡,好叫他能觉得安心一些。”

  回忆在我脑海中疯涌肆虐。我闭上双眼,尝试入眠。甚至有些迷惘地在想——究竟哪边是梦,哪边是醒。

  可没有多久,我却哭了出来,眼泪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袍。

  隋风醒后支起身子,看了看周遭的情状,随后下意识朝胸前摸了一把。

  我只是装作睡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罢了朝,同我一起睡在床上,又同我一起用早膳。

  期间他一直很安静,没有开口说过甚么话。直到宫人把残羹冷炙撤下去时,他才慢腾腾道: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微微一愕。

  隋风今日面色颇为和缓,那张脸孔减去了不少平素的戾气,立时阴翳散去。青年剑眉入鬓,双目微弯,眼波里藏着缱绻:

  “像从前那样,去女娲宫,龟卜。”

  这十分有利于我的逃亡计划。

  我朝他点了头,没再生分地与他谢恩,而是轻轻说了句:“好。”

  他脱去了那身厚重的玄袍,换了套浅素的衣裳,外头罩一件兔皮大氅。看来他是要微服出游,显得格外高兴。

  临出宫时,我发觉洚福今日看我的目光和缓了许多。他让宫人也拿出一件兔皮氅衣,要给我披上。然而宫人还未近我身,隋风便急不可待的将皮氅夺了去,一把将我裹住后抱上高轩。

  车前,两匹白鬃马在轻快奔跑着,鬃毛迎风飞扬。

  我闻到了长街两侧铺子里那股肉汤的香气。耳畔,是孩童们的嬉闹喧笑。

  .

  女娲宫前有一棵大榕树,大约活了百年之久。人们都说那树颇有灵气。不少人千里前来,只为了挂上一块求缘的木牌。

  我眯着眼睛看去,见那榕树积着一寸厚的雪,颇似雪中佛子,白头仙翁。如今树上挂满了木牌,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萧风一起,木牌相撞叮当作响。

  我路过时想顺手摘下一块,看看如今邺都的人们都会许什么愿。

  只是不巧,我摘下的那块,是个空牌。木牌侧面有许多毛刺,凹凸不平,格外扎手。

  莫非有人在侧面刻字?真是傻得令人怜爱。

  我还想将那木牌侧过来看看时,隋风却一把将其抢走,丢到了远处的雪堆里。他拉着我一路疾奔,脚下不断扬起白尘,朝女娲宫而去了。

  我很快便将那木牌的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