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豆蔻那时就这么牛>第278章 沧桑巨变(二)

黄绮把张不凡整理好的床再自己弄了一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时,原来是校长、主任带着镇长和教委主任还有派出所的人,总共不下十个人来了,把小客厅挤得水泄不通,一进来就气势汹汹问刚才带来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人哪里去了等等,派出所的人,居然想让黄绮和张不凡到派出所协查,这架势把张安默吓得有点慌了手脚。

黄绮不慌不忙的从屋里走出来,平静地说:“我们回来之前,通知了省委几个部门的人,还有我的妹妹妹夫,他们都说,保护好张老师的生命是当务之急,你们把我带走,安默出了事,你们谁负责得起,就在这里表个态,写个书面保证书,我跟你们去没问题……”

可能是黄绮那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吓到了他们,也可能是黄家有大后台的传说,起到了作用,当然,那一辆价值二百万以上的豪车也是功不可没,这些人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不约而同地换上了一副笑脸。

黄绮说:“这件事情会有合理的办法来解决,把一个在讲台上辛苦耕耘了几十年的特级教师逼得去自杀,我估计一定会有人为这件事丢乌纱帽,你们如果愿意陪葬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如果都不想丢乌纱帽,这件事你们最好是到此为止,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一番话把这伙人吓到了。他们熟悉的黄绮不是这个样子,一直是谦恭的,低调的,安静的,有点害怕跟领导打交道的,开会时,总是躲在后面的角落里不声不响,绝不会主动发言。

一晃几个月不见,突然发现她变得这么从容优雅,这么底气十足,别说校长了,好像就连镇长主任,都已经不放在眼内了,有种视如草芥的感觉了。

一伙人于是灰溜溜地告辞了。

在这个过程中,张安默一直怔怔地看着他的变得陌生的前妻,眼神里却没有欣慰,都是凄凉意。

他也许已经看得出来,二十七年的岁月,似乎都在这五个月里被淹没掉了,她在这五个月里,褪掉了被这里恶意涂抹给她的那一层灰蒙蒙的壳,重新找回了她的光,得到了这样的光,她不可能再回来了,她不再属于这里了。

深夜,张不凡依然睡他的下铺,感觉睡大床的妈妈,一直在翻来覆去,他就到妈妈的床前,低声道:“妈,睡不着吗?”

妈妈说:“你也不睡吗?”

“我有心事,妈,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我想跟你说话。”

“好吧。”妈妈让出了一个位置,“有什么话说吧。”

坐在妈妈的身边,拉上被子盖在身上,他心理上有一点点踏实了。

毕竟,妈妈还没把他当外人,还当他是她的孩子。

刚才在替妈妈整理床时,他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安,这里不再是妈妈的家了,那他怎么办?张舒张威怎么办,不管愿意不愿意回来,这里仍然是他们这些人的家,会不会在心理上,妈妈也把他们一起给疏远了呢?

他把妈妈往外推,会不会推远了之后,妈妈也变成了陌生人了呢?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是等坐到妈妈的身边时,他才算是踏实了下来,心里有点笑自己的脆弱。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话非说不可,只是有点慌,有点虚,有点不舍。

“刚才,你洗澡的时候,爸爸好像是真的提出了复婚的意思,他可能真的觉得对不起你。”他还是找到了一句话。

“你怎么说?”

“我,还就是,白天在餐厅里说的那个意思,不过,我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其实很难受,我不敢看爸爸。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你们离婚的时候,张秋会在外面哭……”

“我明白。”妈妈慈爱地摸一下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妈,你,怎么想……”

妈妈的这一摸头杀,张不凡的心更踏实了,从小到头,妈妈不知道摸过他的脑袋多少回,小学高年级到初中的这一段时间他还挺烦的,觉得自己是男子汉了,随便摸脑袋算什么,从来没有想过,突然间会觉得这样轻轻的一摸,会让自己感动得想哭。

“你做得对,你所做的,就是妈妈想要做的,特别是看到那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的时候,我心里更清楚了,我不可能再回来了,永远不希望再去面对这些人了。”

张不凡回到床上,可能是这番话说出来后,妈妈踏实下来了,也可能是坐了这么久的车,确实太累了,之后就不再翻来覆去了。

他也踏实了下来,只因为妈妈那么轻轻的摸了他的头,就感觉妈妈还爱着他,他还是妈妈的孩子,本来是她一个寻常不过的动作,可是因为妈妈把这里不再当成家,这动作,突然变得那么让他依恋,让他感动,让他安心,行了,不管妈妈在哪里,爱他们的心不可能改变,这就好了……

次日十点左右,宋校长回来了,带回来的是一份当天的市晚报和一份市日报,市晚报的头版第一条是时评《谁在践踏教师们的尊严?》,虽然没有对市日报的相关报道进行逐条批驳,但是作了深入的报道,并且有对多位师生的采访记录,这件事情的始末,已经完全清楚了。

其实是这样的,这位男生,因为向某女生写了求爱信遭到拒绝而心怀怨恨,故意在课堂上放响掌机以表达悲愤,在当时的情况下,任何一个负责任一点的教师,都会要求收缴掌机,维持课堂秩序,结果这个男生情绪失控就跳楼了。

因为事发突然,课堂上的师生都吓呆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收缴掌机的老师,当时更是吓得瘫在了教室里。

本来是纯属意外的一起事件,却由于某些不负责任的报导,把责任全部推给了一位兢兢业业业的特级教师,而有关部门简单草率对这位老师作出开除公职的处理,十分令人失望,这是对教育者的尊严的践踏,导致这位老师差点以跳楼轻生作为抗议。

当天晚报的副刊上,也刊登了着名作家南方朔一文章《如果教育者失去了批评权……》,表达了在这一件事上对相关人员的失望,对教师缺失批评权的担忧,呼吁把批评甚至适度惩戒权还给老师,保证教师的人格尊严和人身权利……

而讽刺的是,市日报的头条则是《决不姑息,市教委对学生跳楼事件中的教师果断开除》。

该新闻表示,日前的学生跳楼事件,引起了市委、市政府及市教委的高度重视,并及时有效地作出了处理,将肇事者Z老师立刻开除,并对相关领导作公开的通报批评,同时,市教会还将展开一次全面的整治,以加强教师的师德教育和业务水平,保障学生的人身安全。

宋校长说,文毕恭的这个头版报导,差点没能发出去,因为责任编辑非常害怕,是文毕恭顶住压力发出来的,这个报导跟市日报的报导直接打架了,而市日报是政府的喉舌,所以可以想象这等于捅了马蜂窝,文毕恭接下来,得面对十分可怕的压力。

而宋校长今天下来,需要做一件事,就是马上取得学生家长的谅解,这个不难,因为可以用钱来解决。

然后他就和黄绮、张不凡、张安默一起,与来校长办公室讨要说法的学生家长见了面。

市晚报的这一份报导,让学生家长的气焰不再那么盛,本来以为连药费都可能拿不到的时候,宋校长主动提出,学生的医疗费和营养费,一律由他来承担,另外还多给一万元作为家长的工时补贴,前提是,如实把真相告诉公众,还张老师一个清白……

这个家长立刻就答应了,宋校长当场给了一万现金,其他的交给张安默拿着,等事情解决再给他,家长如释重负的离开了学校。

学生家长离开后,宋校长请苍林初中的领导班子吃了个饭,在吃饭时,他提出,他计划以他和黄绮还有张安默的名义给苍林初中捐款共一百万元,用以改建学校食堂、教学楼和教工宿舍楼等等,如有需要,他后面会继续跟进,他捐这个钱,是因为学校有些老师和学生,在这件事上能坚持站在正义一方。

校长惭愧地低下了头,但同时表示,只要他还做这个校长,一定会向上级如实反映张老师的相关情况,尽快还给他清白。

文毕恭的这个报导果然让市委、市政府和市教会集体震怒,但是因为这件事接着在省级媒体上也有了报导,捂也捂不住了,所以只能请调查组进行专案调查。

周五那天,调查组进入苍林初中进行调查,结果一直忙到周日,从领导到老师再到学生,最后到学生家长,都认为市晚报的说法是事实,市日报的说法严重失实,最后还调查到了镇上居民那里,都说一直都公认张老师是初中的骨干老师,学校头牌,开除他的领导是猪头。

至于问到张老师收缴掌机有没有问题,有些家长说,如果这也有问题,那有的学生在课堂上杀人,老师也不敢管了,管了之后被学生杀了白死,学生自杀了就有罪,等等等……

事情的走向,从文毕恭那边的态度上也有所呈现。

周四那天,立刻有相关领导来找文毕恭谈话,说他目无组织纪录,不服从领导,没有坚定不移地站在党和政府的一边,而是自作主张,抹黑党和政府,辜负了党和人民的期望,对他的行为表示十分失望,从周五开始,市晚报暂停整顿,领导班子必须对此事作出深刻检讨,想方设法挽回所造成的不良影响……

而到了周五下午,该领导又说,晚报从明天开始可以正常发行。

到了周日,那领导来向文毕恭道歉,说是自己的官僚主义思想太严重,那天所说的话全部收回,文毕恭的做法正是其坚持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的表现。

教委那边也得到了指示,承认张老师是正常的维持教学秩序的行为,并且他还主动承担了医药费,学生家长也承认了在这件事上的错误,对于如此草率地做出开除处理以至于伤害了这名德高望的老教师的行为,教委将郑重道歉,并对相关人员进行处理。

星期天的下午,宋校长的车载着黄绮和张不凡母子,离开苍林初中,身后一大群送行的领导和老师,他们簇拥着张安默,热情地跟黄绮道别,一个个都无比恭敬和小心,每个人都仿佛成了他和她的生死知交一般,包括校长,包括李主任。

这几天里,黄绮很自然地公开了她已经离婚的消息,她在启程学校承担的角色以及月薪数字也被张不凡泄露了,这两件事轰动了整个苍林。

后一消息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但是宋校长在尊重和欣赏黄绮这件事上从来不加掩饰,不管是在宴请领导班子吃饭时,还是在查看学校的教学设备时,都非常重视黄绮的意见和感受,关怀敬重而不唐突,这样一个文化大款的态度,最终让大家接受了上面的消息。

宋校长还一口气写了五首古体诗用来鼓励学生,每一首都被学校的师生惊为唐人再世,赞叹不绝,由此也知道宋校长原来还是省作协会员,出版过长篇小说,在省城是知名儒商。

但是这样的宋校长居然说,要是论古诗功底,他是远远不如黄老师的,只是很多人有眼无珠,不知道她的能力而已。这话说得李主任和校长他们全都大气不敢喘。

而黄绮自己,也越发从容淡雅,宠辱不惊,包括她的服饰打扮,都跟这个小镇拉开了距离,有一种苍林镇的灰尘甚至已经无法再度沾身的感觉。

这一切让那些曾经诋毁过她的同事无地自容,特别是李主任这些人,在黄绮面前从来不曾释放出来过的笑容,仿佛只是积压到了一起,在这几天之内连本带利全放出来了,笑得一个比一个甜,甚至甜得卑微,每个人都在使劲告诉黄绮她当时有多不俗,每个人都表示早就知道她的才能一个小镇装不下,她的孩子能个个优秀,都是因为她。

这一切在这一次盛大的送别行动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连教委主任和镇长、书记都改变日程,专门加入这送别队伍,欢迎宋校长和黄绮经常来此作客,特别是对黄绮,更是热情加依恋。

在这支队伍里,反而是张安默显得最冷静,他当然也是一脸微笑,但那笑容,仔细看去,仍然多少有些凄凉。

这几天里,除了到外面饭馆吃饭,有时也让张不凡买菜回来,宋校长亲自掌厨……张安默也感受到了宋校长对黄绮的敬重和关怀,带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柔情,他没说什么,但笑容里不无苦涩。

现在,这一行人要启程了,他心里也明白,从此,那个陪他在这里吃足了苦头的女人,虽然在跟这些人告别时,还一脸淡定的也在微笑着,但很显然,这一块无情地摧残过她最美好时光的土地,从此,恐怕不会再看到她的倩影,再留下她的足印了……

他和她那一段维持了二十七年的故事,从她优雅地坐到副驾,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就此划上句号。

她的新故事,也可能就在这一刻,要正式开始了。

车窗外的人们,依旧在热情地挥手,车窗里的黄绮,一脸浅笑,也轻轻挥手,但不带一丝留恋……

她,用最热闹最荣耀的方式,告别了她在里的辛酸和寂寞,可能直到今天,这些人才蓦然看清楚,她背影依然可以那么美,依然可以那么动人。只是此前,没有一个人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