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星，在吗？”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裴文颂低沉的嗓音，“可以进来吗？”
陆燃星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裴文颂就站在门口，灯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连睫毛的阴影都清晰可见。
“陆总说你在不高兴。”裴文颂笑笑，“那个助理已经被我换了，别生气了，行吗？”
陆燃星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张脸配上这个声音跟他讨饶，实在太过了。
原来颂哥道歉就是这个样子吗？
从前没看到过，如今哪怕知道不是一个人，这冲击力也太大了。
“没事。”陆燃星低下头，“我也有不对。”
他的手指在耳朵上来回搓了几下，直到耳根泛红才放过自己，“你……要不要吃宵夜？”
“可能不行。”裴文颂笑道，“我还有减肥任务。”
陆燃星一拍脑袋，他把这事忘了。
“早点睡，明天刘导他们要来。”裴文颂目光停留在他的额前，看着那一点不太清晰的红印，轻声说，“别生气了。”
过去，陆燃星没有家人，受了委屈都是一个人憋着。无论是下溪村还是京城，他身边从始至终只有裴文颂一个人而已。
后来裴文集与他交好，常在裴文颂面前替他鸣不平，为此裴文颂还吃过醋，跟陆朝发过几次脾气。在那之后，连裴文集都不曾说过了。
如今的陆燃星远比从前要开朗很多，裴文颂不止一次听到他跟别人视讯。他有家人，也有朋友，生活里多了色彩，也多了依靠。
这当真是件好事，裴文颂替他开心，但也难免失落。
那个目光永远都锁在他一人身上的陆朝，已经被他弄丢了。
陆燃星被这样郑重其事地道歉，耳尖有些发热，“嗯，你也早点休息。”
一场冷战结束后，两人的关系比之前更加亲近自然。刘平带着编剧团队过来时，很是惊讶于他们两个人的状态。
“不到两周就能培养出这样的默契，不愧是你，文颂。”刘平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咱们聊聊？”
陆燃星掏出自己的剧本递给刘平，朝朝的人物小传他前前后后一共改了三版，对此还算有信心。
果然，刘平看后很满意。
“下了功夫的，也很准确。”刘平笑道，“你这字写得快赶上书法家了，以前练过吗？”
陆燃星的笔体是那人手把手教出来的，笔锋走势很是漂亮，他点点头，“练过一段时间。”
“会写毛笔字吗？”
“会。”
刘平两手一拍，“正好，海报上的字就交给你来写吧。”
《朝暮》虽然是一部未来题材的科幻片，可刘平设计的概念海报用的是水墨画，古朴别致，配上陆燃星的字再合适不过。
“我看你们相处得不错，今天就不走戏了。”刘平指了指身后的编剧，“其实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检查你们的准备情况，而是他们创作进入瓶颈，希望看看你们的日常，继续丰富剧本设定。”
陆燃星不解，“可我们什么都没做。”
“已经够了。”坐在刘平身后的林编剧连忙说。
他们的相处很大程度上依赖前世留下的习惯，这一点是他们二人未曾察觉到的。比如陆燃星通常会在裴文颂的左手边放一杯凉开水，比如没人说话时裴文颂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陆燃星的手上，这类细节不胜枚举。
拿放大镜找糖的快乐才是磕cp人追求的，真正大把大把往嘴里硬塞的营销行不通。
“今天先到这，时间差不多了。”刘平看了眼手机，“你们平时怎么吃饭？”
陆燃星刚想说话，裴文颂上前半步挡住他，“点外卖。”
刘平表示不相信，“陆总说燃星做饭？”
“你听错了，是燃星的助理来做过两次。”裴文颂正色道，“刘导第一次来，出去吃吧。”
刘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最后哈哈笑道：“行啊，那你请客。”
一群人呼啦着往外走，留下陆燃星和裴文颂最后锁门。陆燃星拉拉裴文颂的衣服，“其实家里食材都有。”
“人太多了。”裴文颂看着他的指尖，低声说，“要是被陆总知道你受这份累，他又该打电话来骂我了。”
陆燃星被裴文颂这似真似假的抱怨逗笑，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闪着亮晶晶的星光。
他没有看过这张脸有如此生动的时刻。
那人总是习惯严肃，他过得太苦太累，心里又担着家国，面上是绝不会露出这等神情的。
陆燃星之前觉得跟这张脸日日相对会是一件很折磨的事，如今却恰恰相反。
现在的裴文颂跟那人天差地别，他不仅没感觉到压力，甚至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被补偿的慰藉。
如果颂哥出生在现世，想必也会如现在的裴文颂一样，做自己喜欢做的职业，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在想什么？”见陆燃星久久没有说话，裴文颂出声问道。
“在想我那个朋友。”陆燃星仗着裴文颂什么都不知道，说得很顺溜，“大概是因为我的手艺太差，他也不喜欢我做饭给别人吃。”
裴文颂抿唇。
不是的，从来都不是这样。
他只是不想跟别人分享而已。
他拥有的东西不多，父皇母后、王位天下，每一样都不是独属于他自己的。
唯有陆朝。
但他没有解释，而是说：“你跟那个朋友关系很好？”
“啊。”陆燃星张了张口，“算是吧。”
陆燃星想了想，补充道，“严格来说他是我的前男友。”
前男友……
裴文颂被这个身份噎了下，随即无声笑了起来。
倒也还算贴切。
“对了，我喜欢男的，这件事你能接受吗？”陆燃星偏过头问他。
“我……”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对直男没兴趣。”陆燃星举起手发誓，“尤其是你，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裴文颂：“……”
笑容凝固在脸上，裴文颂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陆燃星见他表情不对，连忙解释道：“不是针对你，我说过，他跟你长得有点像……”
裴文颂苦笑，“这不就是针对我？”
陆燃星一摊手，“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裴文颂沉默片刻，又问他：“直男？”
“你自己采访时说的啊，你喜欢长发圆眼、温柔可爱的女孩子。”
裴文颂努力从记忆中翻找，并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场合说过这两句话，反倒是想起陈灵曾经给过原身一份“采访标准答案”里面有这两个词。
他还能说什么呢？
“你开心就好。”
林编剧落后几步走在他们身边，笑着说：“你俩干啥呢？PK渣男语录？”
裴文颂没能get到这个梗，陆燃星却是懂的，他想了想两人的对话，跟着笑起来，“都是意外。”
一行人走到县里的酒店，找了个包间坐下，这个话题还在继续。
“裴老师的理想型我们都知道，白薇嘛！”林编剧笑道，“她是刘导的御用女主角，还答应在这部戏里友情出演呢。”
“不是理想型。”裴文颂坐在陆燃星身边，语气淡淡地说。
刘平：“裴老师那回答一看就是官方回应而已，你们竟然还当真了。”
裴文颂赞许地看了刘平一眼。
“可是裴老师唯一一次传绯闻就是和白薇，他们的cp粉可多了。”
“没事。”刘平笑眯眯道，“等这部戏结束，我们燃星和裴老师的CP粉肯定更多。”
他拍了拍陆燃星的肩膀，“毕竟这可是裴老师第一部 实打实的感情戏。”
陆燃星其实不太擅长应酬，这种场合还没有他和裴文颂独处时自在。好在裴文颂适时接上话，缓解了他的尴尬。
“只是兄弟情，没什么好比的。”裴文颂缓缓组织语言，尽量适应他们的说话方式和节奏，“还是说刘导你们有什么新的想法？”
刘平咳嗽一声，“还真是。”
他年纪不大，也没摆什么谱子，笑着对他们说：“周天伟和朝朝可是相依为命的感情，这种设定下不发生什么才说不过去吧？”
裴文颂捻了捻手指，“刘导的剧本已经写好了？”
刘平摇头，坦言道：“我还没决定要深入到什么程度，具体也要看你们在现场的表现和发挥。而且拍出来会不会放在正片里也是个问题，现在同性恋婚姻虽然合法，但在大荧幕上还是会规避一些太明显的内容。”
裴文颂弯了下唇，“确实，能过审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两人中间的陆燃星这时才反应过来，“等等，这和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朝暮》这部剧本身想表达的是人性与成长，在他看来，两位主角是很坚定的友情，是可以在战场上交付后背的兄弟，怎么突然就变成感情戏了？
林编剧忍不住打趣，“陆老师，您这还敢说自己是弯的？您都没有裴老师敏锐。”
陆燃星突然想起那晚在广场旁问他的那句话。
他问，“你能做到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吗？”
陆燃星以为这个“爱”是泛指，父母子女、朋友或爱人，可如今看来，他在那时就提醒过自己，周天伟和朝朝的关系不一样。
陆燃星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哥不会同意的。”
在座的人愣了下，随即哄堂大笑。
裴文颂也在笑，心下却是一片萧索。
陆燃星是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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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星星可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