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装什么?”谢予安双肘支在吧台上冷笑,“我知道你或许对我没心思了。但咱们这半年多来,你摸摸你的良心,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我碰都没碰过你,出差都在挂念着你,我一直很在乎你,很尊重你!”
一番话,唬得傅光无端地心里难受,急急辩道:“予安,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好。”
予安?很好?狗屁!
“谢予安,你如果尊重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盛春潮面色阴沉下来,一字一字道:“你告诉他花儿是哪来的;告诉他我是谁;你再告诉他,你那晚干了什么。”
“你不也没有跟他说过?”谢予安一脸讥诮,“盛总不会是因为害羞吧?主打一个深情陪伴?不愧是做游戏的,玩瘾真大。”
“到底怎么回事?”傅光打断他们,思绪隐隐穿透青纱帐,悟到了什么。
他心里几分害怕,几分委屈,睇着盛春潮:“我早就想问,《春光》里为什么会有谢予安的设置?你不是说之前不认识我吗?你……你们俩是不是把我当成瞎子欺负呢?”
“对不起,傅光。”盛春潮心乱如麻,话到嘴边,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他硬着头皮开了口:“那晚车祸是你帮我拨打了急救;你在医院偶遇谢予安的那日,我就在你右手边的病房里看着你;如果我没记错,你收到的第一束花是白色康乃馨,thanks0505,手写的英文花体字……”
傅光目光如火,转回谢予安的脸上,喃喃问:“谢予安,是这样吗?”世界变了样,一切原是意外,一切又充满巧合,“你才是那个骑摩托的肇事者?我一开始把你认错,所以你就将错就错,编了那么多故事给我听?怪不得你会让我把花分给别人……”
谢予安闭上眼,像一具掏空的躯壳般缄默,没什么可狡辩的。
“好,好!你们俩!一个把我当成傻子,另一个把我当成瞎子,”傅光在笑,眼眶里掬着一捧泪,“你们是在拿我解闷吗?现在耍够了吗?”
盛春潮不忍:“傅光,我之前不知道你认不出……”
正在这时,傅光忽觉大腿上一紧,竟被人环住了。湿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布料传递到腿间,呼哧呼哧的喘息,惊得他不住地向前扑去,盛春潮双臂伸展,像一双打开的羽翼将他护入怀里。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又听砰地一响,是腿下那人结结实实挨了盛春潮一脚。
癞皮狗“嗷呜”惨叫,滚到了吧台下,金属的吧台椅,凸起的银脚蹬,不仅帮他醒了酒,还将他的门牙磕掉了一颗半。
“打人啦——”
听到叫喊声,吧台附近的人齐齐扭过头来,目光聚焦在闹事的几人身上。傅光一怔,死死抱住盛春潮说别打了,谢予安也赶紧扶起癞皮狗,一边给他擦血,一边大喊周围人报警——上市公司董事争风吃醋,为同性情人殴打宝岛友人!
他神情狰狞,瞪圆了眼,咬紧了牙,狠狠咬死“上市公司董事,同性情人”几个字,巴不得立马闹出个大新闻,看到盛世科技市值缩水。
“谢予安,闭嘴吧你——”傅光紧拉着盛春潮往外走,“我今天看清楚你了!你跟你那癞皮狗朋友就是俩彻头彻尾的小丑!”
两人刚来到马路边喘口气,马路对面的一辆宾利的大灯闪了闪,调转车头缓缓停到了两人面前。
圆寸头下车给盛春潮开了门,在看到傅光时,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就因为你,我下班后都没个消停!泡妞儿都没时间!”
盛春潮已经坐进了车里:“小潘,直接去最近的派出所。”
“啊?”小潘看了眼傅光,一脸茫然,“为什么?老板,你们丢东西啦?”
“打架。”傅光耷拉着脑袋,“因为我……”
“啊?”小潘张大了嘴,“老大,用不用叫人?”
“叫什么人?”盛春潮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是黑社会吗?你能叫谁来?赶紧上车!”
小潘一脚油门,把车开到了最近的派出所。民警给他们简单登记,了解了情况,对两人招招手:“8分钟前我同事刚出警。你们倒是精明,还知道先发制人。进来做个笔录吧,一会儿那边也该回来了。”
两人跟着民警穿过灯光惨白的长廊,来到一个会议室,里面一张宽阔的大长桌,白墙正中贴着“万事和为贵,有理让三分”的大红标语。
“你俩坐右边。”民警在中间坐下。
“是那个宝岛人先耍流氓,还不止一次。”傅光刚在桌前落坐,就指着盛春潮说:“我能作证,他是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挺好。不过,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调查后才知道。打掉两颗牙算得上轻伤了。”
“不是他打的,是那流氓喝多了,自己磕掉的。”
“嗯嗯。”民警仔细看过报警记录,突然皱了皱眉,“你俩什么关系?”
傅光脱口而出:“没关系!”
几乎同一时间,盛春潮那边不紧不慢道:“朋友。”
两人随之对视一眼,气氛变得微妙。
民警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说:“想好了再说。”他慢悠悠端起桌上的冒热气的枸杞茶喝上一口:“没关系……一个开宾利的老板能帮你打一架?”
“他是我客户,”傅光老实交代了,“我帮他测Feature complete版的游戏。”
“什么什么游戏?”这民警五十多岁了,哪懂未发布的游戏分几个版本,边低头做记录,边笑了笑:“哦,打游戏认识的?我儿子二十岁出头,也爱玩,最近有个挺火的体感网游,叫什么《盛世王朝》的。”
听到自家的项目被点名,盛春潮噗嗤笑了:“对,那个游戏我也接触过。”
傅光幽幽瞪他一眼。盛春潮就是盛春潮,就算换几个世界,也改不了捉弄别人的臭毛病。
没过几分钟,派出所院内响起了轻微的汽车发动机熄火声。转眼那几个人也被带了进来。谢予安陪着满嘴带血的癞皮狗,他每轻嘶口气就突兀地露出唇间的两颗黑洞。
癞皮狗一见到傅光就激动地呲起牙,“你们这是自投罗网啊!”他扭过头,梗着脖子喊:“长官,就是他们打的,我要告他。”
“哎哎,你得了啊!”带他们进来的年轻民警斜他一眼,“你自己当时干了什么,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醉酒就没责任了?”
谢予安突然插话:“那我朋友总不能白丢两颗牙吧?”
“他活该!”傅光蓦地拍了桌子,“你朋友性骚扰我在先。反正我要作证,盛春潮是见义勇为。”
谢予安不屑地冷哼,透着无情。
“别吵!你们最好是自己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对你们双方都有利。”民警缓缓喝茶,天天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早就心如止水了,“如果不愿意调解,我们再立案,到时候你们双方都免不了会接受治安处罚。自己看着办吧。”
癞皮狗寻思了好一会儿,“算了。把我牙齿补好,我就不追究了。但我要去养和医健的齿科。还有,我要他郑重给我道歉!”
傅光瞪眼:“不选最好,只选最贵,是吧?”
养和医健是有名的外资“贵族”医院,不过好在能用钱解决的事,在盛春潮看来都不算大事。
不过,他摇了摇头:“补牙可以,道歉免谈。”
“那就不要谈了!”
眼看事情都解决了,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民警也想尽早息事宁人,劝他差不多得了,自己醉酒磕的,人家答应补偿,已经占便宜了。调解了半小时,最后盛春潮答应用十三万软妹币买癞皮狗两颗牙。
处理完纠纷,盛春潮拉过傅光的手腕,大步穿过众人的凝视,走回街灯闪烁的街头。重新回到凉爽而清新的夜风中,傅光深吸了口气。今晚的经历像一场漫长的折磨,终于到了噩梦结束的时候。
“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去喝粥吧。”盛春潮说。
傅光一惊,才发现自己已不自觉地随他回到了轿车里,一室温柔的檀木香,正如他身上的味道。车奔走在夜色中,一盏盏街灯照亮盛春潮的脸,映得他的眼睛闪亮,连带着每根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不去了。”他垂下眼,伸手去掏手机:“明早还要上班呢。还有,今天是我惹的麻烦,我得把补牙的钱和罚款转给您。谢谢!”
“不用客气了。”盛春潮眼底瞬间结了一层冰,按住他放在兜里的手,冷冷道:“算我感激你去年救我。”
“那也用不着十三万啊,”傅光替他着急,“这么多钱都够买辆车了。”
“你想买车吗?”
“我有车!”
“我不要你的钱。”
“我也不想欠你的情!”
“欠什么情?”
一个坚决要给,一个坚决不收。偌大个宾利SUV后座,两个大男人跟小孩似的推来搡去,一不小心就挤到了狭窄的一侧。
盛春潮腕子上一块9毫米厚的百达翡丽,宽大的表盘正巧卡在傅光指关节上。
“疼,”傅光小声抱怨,“你这东西硌到我了。”
透过后视镜,小潘把后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生怕那两人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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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三天左右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