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五步正带着崔决和姬越来见太攀。
五步事先与崔决讲过,这太攀,是冒顿于渊的左膀右臂,想见到冒顿大王,必须先通过太攀这关,因此在太攀面前断不可表现出对匈人的敌意,反而要假意投诚。
他当然知道这么说用处不大,可他带崔决来,就是为借崔决之手干掉太攀。
崔决一出手,任十个太攀也别想跑,所以能不能瞒住,其实无关紧要。
姬越这一路殚精竭虑,终于参透破此僵局的关键。
他开不了口,崔决又不识字,因此他无法主动告诉崔决任何事情。
这局僵就僵在,崔决以为自己已将害姬越的人杀死,因此不会再问“是谁害你”这类问题。
他不问,姬越便无法指认五步。
要破此局,其实也容易。
只要引入第四个人,这人当着崔决与五步面,向姬越问出“是谁害你?”或“你怎么哑了?”姬越便可当场指向五步,令崔决出手。
这第四个人,应当是姬越的熟人,才会对姬越不能说话这一点产生疑问。
若是关心姬越、急于维护姬越的人,就更好了。
太攀自然不会明知故问,姬越反复盘算,这第四人,只会是焚玉、崔衍、芜丁其中一个,崔衍最有可能。
按照五步的说法,他们三人也正赶往洛阳,来找冒顿于渊寻仇。
如能与这三人碰面,便有救了。
可五步恐怕也想得到这一点,必然不会主动与这三人碰头。
姬越在心中默默祈求他所知的一切神明,请他们保佑崔衍等人奇迹般地出现在他面前。
诱捕崔决原本就是太攀的主意,因此当五步将崔决带到他面前时,他并不十分惊讶。
五步恭敬低头行礼:“请太攀大人安。这位就是崔决,亦是如幻。”
太攀微微点头,打量起崔决。
崔决眼前浮现太攀与莫顿于渊站在洛阳城下指挥匈军攻城的画面,他认出这些匈军所穿服饰,与他爹爹被害的画面里出现的兵士一样,立时把五步叮嘱的话抛诸脑后,冲上去一把钳住太攀脖颈。
太攀被崔决拎得双脚离地,他手臂一抬,一条棕红色长蛇从袖笼中射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崔决眉心飞去。
崔决竟不闪避,那蛇在他额头啄了一下,便向后弹开。
太攀蛇落地后立即蜷成三折,猛地向崔决小腿射去,一下下狠啄崔决绑腿,喷出几股青黄色的毒液,崔决却丝毫不受影响。
太攀绝望闭眼,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乌,被崔决活活捏死了。
太攀蛇见主人气绝,迅速向外逃窜。
凶残狠辣、不可一世的一代蛇王太攀,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死了。
即便这是意料之中、精心算计的结果,五步还是惊得目瞪口呆,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姬越也不禁惊惧后怕,胸口剧烈起伏。
崔决回头见姬越面色惨白,以为他不高兴了,牵住他手说:“他害死我爹爹,姬越,他是坏人!”
“是,他是匈奴大王莫顿于渊的叔父,毒蛇组织的首领。”五步声音微颤:“小师父,如今就只剩冒顿于渊这个罪魁了!”
崔决认真点点头,五步遂强作镇定,引着他两人前往皇宫。
他们刚走不久,山万带手下扛着三个臭气熏天的麻袋,也来到太攀下处。
崔衍被重重扔在地上,险些又呕出来。
他听山万说:“哟,来晚了一步!”
一阵悉悉索索后,焚玉清亮的声音响起:“啊!这……”
“五步长本事了!”山万嘿嘿笑了:“这活儿做得漂亮。”
焚玉语气似在撒娇:“山万叔,他死了,我们就不用做戏了吧?能洗了吧?”
山万只顾低头研究太攀尸身,口中“啧啧”赞叹。
崔衍和芜丁终于被放了出来。
芜丁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太攀脖颈叫道:“这是……这是……”
崔衍伸脖一看,也“嘶”的一声。
太攀脖颈上五个青紫的指印,与被弟弟杀死的陈恕死法一模一样。
崔衍与芜丁交换眼神,暗自心惊。
三人去清洗更换衣物。
芜丁用盆接水,给他冲了两道,崔衍总觉得没洗干净,依稀还能闻见那股子味道。
焚玉隔着屏风嚷:“来个人帮我洗头?”
崔衍应声裹了袍服要过去,却见芜丁撇着嘴满脸纠结。
“阿芜去。”崔衍笑弯了眼。
芜丁瞬间舒眉展颜,拿着水舀去了。
崔衍边系衣带,边听着屏风背后传来芜丁温柔的声音:“水温合适?重吗?嗯?这样?”
他心头一拧,明知啥事没有,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焚玉抬眼见他来了,笑得花枝乱颤:“你两个……哎哟救命!”
“焚玉啊!”山万在门外叫道:“你们不要在这里演活春宫了!外头乱起来了,再不去就赶不上看戏了!”
“你们先去,我还得梳头哩!”
崔衍拍拍胸脯:“我会梳!从前珊瑚可喜欢我梳的发辫!”
芜丁“扑哧”笑了:“喜欢得乱拳打你。”
焚玉没时间讲究,当真由着崔衍给他扎了个高高翘翘的马尾。
山万和焚玉携着崔衍飞跑,芜丁紧随其后,四人来到正阳门外,只见宫门已被撞破,里面不远处有人在厮杀。
重阳殿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兵丁,细看之下并非汉人,想是鲜卑人已攻破城门,进来逼宫了。
山万指指上头,携崔衍飞身上檐,焚玉拉住芜丁,也跟着上去。
崔衍掀开两块琉璃瓦,趴上去看。
莫顿于渊已歪着头躺在地上。
旁边那个是弟弟!
崔衍抬头拉住芜丁手。
芜丁转过头来,一脸震惊,示意他看。
崔衍再次趴下去,眼前景象简直令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殿中那人竟是……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