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请的是尚书台和御史台的几位执笔、给事、佐令,清一色的世家子弟,漂亮公子。
芜丁说是又聋又瞎,心里却在盘算,这个是大人喜欢的模样,那个一看就是会勾人的浪货。
飞阁馆男倌女倌都有,来宾也不全爱好男风,须臾间包厢里就挤进来男男女女一大堆人。
芜丁看这乱哄哄一屋子人,眼都晕了,转身拉了门出去,在门口坐下发呆。
他无法控制地在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崔衍的声音。
“……圣上……”
“……扬州……”
“……陆将军……”
“……人心所向……”
崔衍正以扬州自立一事做饵,诱导这些爱好指点江山的青云之辈,说出自己对“朝廷用武力压制地方”这一可能性的看法。
原来是有正事。
芜丁听到这里,心里顿觉松快了些。
夜渐深了,宴饮不可避免地走向荒唐。
门哗得被拉开,一个衣衫被扯得凌乱不堪的公子,跟个女倌搂抱着出来,两人没走几步就在廊上跪抱在一起啃起来。
跑堂小倌赶紧笑骂着把两人推进一间小厢。
“阿芜!阿芜!”崔衍急切的呼声传来,芜丁腾地跳起来冲了进去。
崔衍趴在地上,胸前护着什么东西,笑得浑身乱颤。
一个白净的公子拉扯着他的衣袖,口里嚷着:“拿出来!崔博远!”
“大人?”芜丁无奈出声。
“阿芜!给你!”崔衍伸长手把怀里那张纸片伸到芜丁面前。
芜丁接了,还没来得及看,那个小白脸“嗷”的一声又来扑他。
芜丁身子一转,轻盈躲开了。
“阿芜!不给他,不给他!”
芜丁一面左躲右闪,一面伸手把纸片揣进怀里,腾出手来格挡。
小白脸急眼了,发狠一脚踹在芜丁肚子上:“给我!”
这人就这点力气,这一脚踹得如小猫踩奶,芜丁一点没觉得疼,倒笑了。
崔衍却不干了,趔趄着爬起来,扑上去给那人一拳:“动我阿芜!”
席上的人都喝了不少,见状竟不拉,反哈哈大笑。
戴昇笑得气都喘不上来,断断续续说:“子赟……活该……囚车……你敢动……”
崔衍和孔子赟撕打在一起,芜丁不便出手动别人,只得把崔衍扯出来,抱着他转了个身,任由孔子赟在自己背后踢打。
崔衍在芜丁怀里跳着脚叫嚣:“你再打!我把你写的当众念出!”
孔子赟果然认怂,弓着身子大喘着气:“你还我吧,还我!”
“那不能够。崔某要把它装裱起来,当做贺礼送到你婚宴上。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听都沸腾了,纷纷叫唤:“写的谁?博远快说!他写的谁?”
崔衍双手挂在芜丁脖子上,摇头疯笑。
孔子赟脱力重重坐倒在地:“好,好,你说吧,你要什么?博远只管开口。”
崔衍得意道:“子赟放心,崔某替你收好,捂紧。等崔某想到要什么,自会跟你交换。”
孔子赟气得蹬着腿“啊!”地大叫一声,众人笑倒一片。
芜丁抱着崔衍,只觉得胸中似有活物在跺脚狂跳。
崔衍竟为他打了人。
这算什么?
我只是个奴才啊。
未及细想,他就听见有人扬声问:“你就是博远拦囚车抢下来的人?”
“是,蒙大人搭救,芜丁万死难报。”
众人纷纷把注意力转到芜丁身上,有人评论他的相貌,有人询问他上法场的情由,还有人看出他是崔衍床伴,出言打趣他主仆俩。
芜丁应答不暇,一时紧张冒汗。
“你们休要打芜壮士主意!”戴昇伸出指头点了一圈,笑道:“当心博远给你们一人一拳!”
崔衍着实喝了不少,挂在芜丁身上悠来荡去,呆笑不停。
一旁陪坐的小倌出来控场,叫芜丁把崔衍放地上坐下,又提议他们再行一轮酒令。
戴昇按住芜丁一侧肩头轻声说:“博远不能再喝了。”
芜丁立时明白。
酒令传到崔衍这儿时,芜丁跪坐下来,双手持杯道:“各位大人在上,芜丁斗胆替我家大人讨个饶。诗文自然由我家大人作,酒,芜丁来喝。”
在一片“不成”声中,戴昇双手在空里按了按,朗声道:“诶诶,诸位,我做个主。行是行,不过这量要翻倍。芜壮士,你可……”
“三倍!”席间有人大吼一声。
芜丁也放大音量应道:“好!三倍!”
气氛一时如烈火烹油,崔衍拍手笑得像个痴儿。
芜丁在军中混了几年,斗酒这事儿,席上没人玩得过他。
加之他看出东道主戴昇对他主仆二人暗中回护,便放开了手脚,不多时就把这几个公子灌得东倒西歪。
崔衍见没人再盯着自己,溜去跟孔子赟咬耳朵。
孔子赟面若猪肝,眼角都烧红了。
芜丁虽左一杯右一杯喝得密集,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崔衍,见他与那小白脸凑在角落交头接耳,心里又乱七八糟翻腾起来。
闹到后半夜,一群人都酩酊大醉,纷纷捡地儿躺倒。
崔衍发起酒疯,爬到戴昇身上“师兄师兄”一通乱叫。
戴昇都睡了一觉了,被他叫醒后懵怔呆坐着。
“戴师兄!带崔某去灵台观星吧!灵台!崔某还没登过灵台!戴师兄!”崔衍摇着他手臂撒娇。
芜丁爬起身,见状正要拉崔衍,却听戴昇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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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池肉林啊这些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