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林霁云正因白天在瑞国公府,聂如休频频看他的事而辗转反侧,对方肯定认出来自己是当初逃出皇宫的那个人了, 那会不会知道他和君颉的关系?
林霁云有点担心, 特地给君颉写信说了此事, 让他能不能同聂如休说说,别让他大肆张扬, 然而咕咕送了信没多久就回来了。
林霁云打开信纸, 发现君颉根本没打开,里面还是他先前写的那封信。
难道是咕咕今天迷路了?
林霁云也不太清楚,他给咕咕喂了一点小米, 随后将信纸重新放进纸筒, 又放飞了一次咕咕,很快咕咕又回来了, 信件依旧是未拆开的状态。
从林府到皇宫,咕咕飞了无数次, 从未出错, 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不是咕咕的问题?而是君颉没打开信件?
可是君颉为什么会不看他的信呢。
林霁云捏着信纸,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难道自己惹君颉生气了?可今天他们在瑞国公府见面都没说上话,怎么惹他生气呀。
自从君颉送来咕咕, 这还是林霁云第一次单方面无法联络到对方。
林霁云被这个问题扰得更加心烦意乱, 他把咕咕放回笼子,这么晚也不打算继续联络君颉了,他告诉自己这毕竟不是什么要紧事, 再说了, 时隔几个月, 林霁云不信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还能记得自己的样貌,今日对方频频注视他也许只是好奇造物社的学子罢了。
想通了之后林霁云去沐浴休息,躺在床上安心准备睡觉。
然而平躺了两个时辰林霁云仍旧毫无睡意,他坐起来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心里想的还是那件事——可恶,君颉今晚究竟为什么不回他消息啊!以前他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内盘旋不休,如果不解决根本睡不着。
林霁云索性披上外袍起身,很想找人聊聊天,离他卧房最近的自然是扶云的住处,此时夜已深,男女有别林霁云不便打扰,他站在院里抬头,今日是十五,又是月圆夜,府内格外静谧没,林霁云想了想,便踱步至三哥的院落。
林霁流倒是早早便睡了,正在好梦时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他一个激灵惊醒,睁开眼睛发觉床前一团黑影,吓得神魂俱裂,正要抄起床边花瓶时,那团黑影小声道:“三哥,你醒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霁流猛烈的心跳才渐渐平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四弟深夜不睡觉,来他的卧房肯定是有万分火急的事,因此又提上心来,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大夫?”
四弟虽然身体已经大好,但是三年前林霁云也是好端端的,结果突然就昏迷不醒,前车之鉴摆在这,不能不让林霁流多想。
林霁流眨了眨眼,无辜道:“不是的。”
“那你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天冷,林霁流忍不住坐起来披上了衣裳。
林霁云实话实说,“我睡不着。”
林霁流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睡……睡不着?”
睡不着就继续躺着,为什么半夜来打扰能睡着的人?见对方颇为苦恼地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样子,林霁流心头火起,咬牙切齿道:“你睡不着找我干嘛?”
林霁云捏了捏衣袖,“我有个朋友今天没回我的信,你朋友多,我想问问你该怎么办……”
“这么点芝麻大的事,你还来扰我清觉,你不会白天去找他吗?”林霁流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没出手揍弟弟已经用尽毕生的修养,他直接躺下,把被子盖过头顶,拒绝交流。
林霁云是当局者迷,听到三哥这么说,他才意识到自己明天可以去找君颉,先前去皇宫打工时的牌子还在,换上一身太监服没人会阻拦他的。
想通了之后林霁云高高兴兴道:“谢谢三哥。”
然而林霁流盖着被子,只说出了一个字——“滚。”
林霁云哼了一声,三哥真凶。
不过他倒是不记仇,解决了心头的烦忧,林霁云高高兴兴跟三哥说了声晚安,然后一个人回院落睡觉去了。
翌日林霁云破天荒地早起用饭,席间只有二哥和他自己,反而是三哥没能起来,林霁方很是不满,派人去叫,结果得到的回复是还要再睡。
林霁方叹了口气,林霁云常常晚起,家里早上就没一起用过饭,今日好不容易四弟早起了,三弟又开始赖床。
林霁方看着安安静静吃粥的林霁云,问道:“今日早起可是有什么事?”
林霁云老实道:“今天要出门找朋友。”
先前林霁云无所事事,又没个前程,林霁方才会为他忧心,劝勉他在家读书,如今考上了太学,又弄出造物社,获得陛下的嘉奖,这已经让林霁方深感欣慰,觉得他懂事了,因此听他出门也没阻拦,只让他注意安全。
林霁云点点头,得了二哥的同意,他出门更是没有顾虑,用完饭便一股脑跑去了皇宫。
虽然好久没来,但宫门守卫见到牌子便痛快给他放行,林霁云熟门熟路地到太监的值房,换好衣物便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是帝王居所,林霁云还没踏进宫门,便被拦住。
“哪来的?”宫中守卫斥道。
林霁云心里一惊,之前来乾清宫都没有人拦他,他把牌子拿出来,小声道:“我是从藏书阁来的。”
“藏书阁的太监怎么能来乾清宫?掌事太监没教过你们规矩?”对方看了一眼就把牌子丢给林霁云,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怎么回事,先是君颉不回他消息,现在又是不准他进乾清宫,林霁云心里一紧,难道说是君颉出事了?
可是二哥是朝臣,君王出事他应该最先知情,如若君颉真的有事,他也不会早上悠闲在家用饭了。
只是在乾清宫前站了数息,林霁云神思转了好几圈,ABO世界看过的权谋网文一股脑出现,什么宫廷政变,君王被毒害,秘不发丧。
林霁云越想越糟糕,难道昨天君颉就已经遭遇不测,所以才没能回复他的消息?
他道:“我要见陛下。”
“陛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对方显然已经懒得理他,觉得林霁云就是个想攀高枝的小太监,不知天高地厚,他斥道:“速速离去,否则将以谋害之名将你关押起来。”
普通人被训斥就已经害怕得离开了,可林霁云不是一般人,理智上他知道君颉应该是安全的,可是君颉没能回信这件事始终让他往坏的方向想。
君颉不会真的有事吧。
一想到这他心头就像被什么抓住了一样,既然来了皇宫,就断断没有回去的道理,为今之计林霁云只能摆出家族身份,强势道:“我大哥是远……”
话还没说出口,宫内另出来一人,看着服饰佩剑应该比守宫门的职别高一档,是禁军统领。
“谁人敢在乾清宫闹事?”
训斥林霁云的守卫连忙回复道:“是藏书阁的太监,属下正待赶走他。”
听到闹事,乾清宫守卫统领板着脸看向林霁云,然而看到他的面孔时,却惊了一瞬,连忙低头恭谨赔罪道:“是属下失职,这是新来的守卫,不知是公子前来。”
训斥林霁云的守卫有些迷茫,不知道统领为何如此,但得到统领的眼神警示后,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调来乾清宫时,统领曾训导他,陛下有一贵客,着太监服饰,此人进出乾清宫不得阻拦。
当时他问对方姓甚名谁,统领也称不知,他正疑惑该怎么辨识那位贵客,统领只说见到外貌便知道了。
守卫又仔细看了一眼眼前着太监服饰的人,对方虽是男子,却面容妍丽,比一般的太监不知好看了多少倍,那双手也是细腻温润,根本不是长做粗活的手。
以往统领所说的要点一一串联了起来,眼前的人身份不言而明,新来的守卫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如此浅薄的错误,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连忙低头认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责罚。”
原来是新来的守卫不认识他,而不是君颉出事了,林霁云呼了一口气。
见对方神情紧张,他笑笑安抚道没事,随后问统领,“陛下怎么了?我这两日没收到他的消息。”
统领回道:“陛下龙体微恙,正卧床休息。”
生病了?林霁云瞪大了眼,“君颉没事吧,病情严不严重?”
听到林霁云情急之下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要砍头的重罪,统领没有惊诧,反而是让开了身子请林霁云进去。
林霁云快步进殿。
上次来乾清宫还是一个月前君颉请他吃御膳房新做的吃食,这次却没上次热闹,殿内空无一人,深蓝床幔被放下,醇厚的龙涎香缓慢燃烧,却掩盖不了那股清冷的霜雪气息。
距离龙床几步远,林霁云停住了脚。
君颉这是到了易感期?
Omega十八岁成年后,每个月会稳定进入发.情期,Alpha则不同,通常在感受到Omega的信息素后被动出现易感期,只有很少的情况会自主出现易感期。
Omega的发.情期会需要安抚,Alpha的易感期也同样,虽然不会像Omega那么脆弱,但易感期期间Alpha会脾气暴躁,渴望Omega的陪伴,严重的甚至会失去理智,行为暴力。
原来是因为易感期君颉才没有回信,林霁云心里忽然安定了不少。
林霁云的脚步声惊醒了君颉。
“程德海?”君颉低低咳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我不是说没我召唤不得入殿?”
林霁云这才小声道:“是我。”随后掀开了帷幔。
君颉强势的信息素如同深海巨浪铺天盖地涌来,床榻上的他比以往少了很多威严之气,眼中有些许血丝,到底外貌优渥,这种狼狈时刻反而有一种脆弱颓废的美感。
见到林霁云,君颉顿了一下,慢慢撑起来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昨天夜里给你写信,没收到回复,就想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林霁云见他动作虚弱无力,连忙帮他起身,结果碰到他的皮肤时,却被那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
林霁云见君颉还能正常对话,以为他易感期的症状没那么强烈,没想到体温这么高。
时值深秋,天气寒冷,君颉却只穿着明黄单衣,肯定是不好受,林霁云忍不住责备道:“这么难受怎么不去找我?”
明明飞鸽传信就能通知他,可君颉偏偏要自己忍耐。
君颉不说话,林霁云歪头看他,他这才慢慢道:“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我猜大约是易感期开始,就提前让宫人别靠近左右,我本来想找你,但是一想到你这些时日这么忙碌,况且我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
不知怎么的,林霁云竟然从这话里品味出一点点伤心的味道。
或许是君颉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脆弱的神态,猛然见到他如此,林霁云竟然有点心疼,他下意识道:“就算我再忙,易感期肯定要来的。”
然而听了这话,君颉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幽幽地看着他。
林霁云奇怪,君颉这表现太违和了,根本不像他本人,不说现在他处在易感期对伴侣有很强的占有欲,就算平常自己要是这么说,君颉都不会客气,会直接把他抱上床进行标记。
难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君颉似有千言万语的目光中,林霁云突然想起来了,前几天君颉就送信过来,问他来不来皇宫,说宫里有新运来的椰子。
自从进了太学,君颉知道他在读书,从未主动邀请他到皇宫,那日突然相邀,肯定是因为察觉自己易感期要出现了,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借椰子的由头请他过来。
但自己是怎么应对的——
【我明日有事要忙,再说吧。】
思及此,之前的种种都能串联起来了,林霁云有点崩溃,他竟然在君颉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拒绝了他,君颉向来高傲,被自己拒绝了怎么可能再次相邀。
怪不得君颉宁可自己忍着也不通知他过来。
原来是被自己伤了心。
一时间自责、羞愧的情绪充满了林霁云的大脑,他不敢再看君颉的双眼,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
君颉咳了一声,声音更虚弱了,“我其实好几次都觉得信息素不稳定,想让你来陪我,但我知道你忙,不管我也没关系的。”
原来不止这一次吗?
林霁云都不知道君颉原来一直强忍痛苦也要为自己考虑。
他抱住君颉,脸埋在他的怀里,心口像是被揉搓过,酸得一塌糊涂,“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来晚了,但还是要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