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云一边拿出读者的来信进行回复, 一边等君颉的回信。

  过了一会,咕咕飞回来了,林霁云把它脚上的信筒打开, 倒出了纸条——君颉没否认自己的功劳, 还问他选了什么社团。

  果然是他, 林霁云就说太学怎么会有这么新潮的思想,林霁云立即蘸了蘸墨汁, 提笔告诉君颉今天加入社团发生的趣事。

  两人就社团的话题聊了半天, 随后又聊到监丞被打入狱牢后该怎么处理时,林霁云突然想起来二哥职位调动的事。

  关于这次调动,林霁云虽然高兴, 但也有点忐忑, 毕竟翰林院进士那么多,为何偏偏破了例让二哥先去吏部任职。

  他怕这里面有自己的缘故, 那就真成三哥口中耽误陛下的佞臣了。

  君颉:“放心,我不是周幽王, 不会拿江山开玩笑, 你二哥确实是翰林院中最适合进入吏部的,就算没有你,翰林院也会推举他就任的,何况举贤不避亲, 任人唯才, 此事我问心无愧。”

  “只是太学这些小事上,我确实忍不住有私心,还请见谅。”

  前一段解开了林霁云的心结, 可看到最后一段, 林霁云刚松下来的气又提起来了。

  什么叫太学的事上他忍不住有私心?林霁云有心想辩驳, 但结果闭了闭眼,发现他也没法否认。

  考前辅导是君颉特地带他去深山拜访白宗甫先生的,太学允许养鸟、还有什么社团也都是君颉今年才吩咐下来的。

  林霁云头埋在信纸里,刚回来得知君颉是皇帝时,明明发誓不同君颉来往的,现在倒好,欠了一箩筐的债。

  他怎么才能还得清啊。

  最后见实在太晚了,林霁云道了晚安。

  第二天中午,林霁云去太学湖边铲土,准备把花草社发的种子种在陶盆里。

  花草社一共发了十多粒,林霁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只能把种子撒在土的表层,然后浅浅浇个水。

  本来就是兴趣所致,林霁云也没有特别认真地去养护。

  倒是孙常威对造物社激情满满,中午在林霁云院子里开始筹划造物社第一个月的活动。

  林霁云和张慧安作为造物社唯二的两个成员,只能老老实实听孙常威的筹划。

  孙常威满腔雄心壮志,第一个月就来票大的,他打算制造琉璃灯,昨晚就已经查阅好书籍,把制备所用的原材料、工具以及制备方法全都记录下来。

  讲的时候张慧安是不懂,所以全程懵懂,林霁云听到其他的都还好,直到听到孙常威说要用到窑炉烧琉璃,眉头就皱起来了。

  孙常威见林霁云有异议,立即道:“霁云兄有什么问题吗?”

  林霁云:“咱们太学好像没有窑炉吧。”只这一条就能把整个提议否了。

  孙常威不以为意,“太学没有,但和太学临近的官窑有,是专门给宫里烧制琉璃器皿的,到时候咱们去借用就行。”

  林霁云一脸平静道:“宫里的窑炉,能让我们用吗?”

  “我爹以前就用过。”孙常威大气道:“大不了咱们让造物社的老师帮忙借用一下。”

  林霁云摇了摇头,官窑是给皇家用的,怎么可能平白让学子用。

  果然,晚上孙常威一个人去问过造物社的老师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老师说不能用。而且琉璃石价格太贵,社内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挥霍。”

  本来造物社只有三个人,是勉强建成的,孙常威又想做琉璃灯,琉璃制品本就不适合新手,容易失败,花费又多,还得用官窑,老师肯定不建议。

  林霁云也劝孙常威换个东西制备。

  琉璃这东西在ABO世界都算不上昂贵,只是制造工艺复杂而已,林霁云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

  然而孙常威本来兴致勃勃参加造物社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做一些在家里做不了的事,但不成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又是倒在了钱上,又是倒在了没有设备上。

  一腔热血东流。

  林霁云以为他就丧个一天就好了,但一连三天,孙常威都闷闷不乐,无精打采。

  这天午间休息,三人聚在一起。

  林霁云埋在土里的种子有一个已经微微露了头,孙常威蹲在陶盆前,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也参加花草社了,好歹现在有一点成果。”

  林霁云和张慧安在喂咕咕。

  没入学之前咕咕还对张慧安凶巴巴的,经过十来天的投喂,一人一鸽已经能和平相处了。

  张慧安撒了一把小米,趁咕咕不备,摸了摸它的脑袋。

  其他还好说,御鸽的脑袋可不是随便能摸到的,咕咕没想到竟然一介平民竟然敢如此放肆,当即想啄他一口,给他点颜色瞧瞧。

  可惜因为身材太胖,动作稍微晚了一点,让张慧安的手指溜了。

  张慧安正乐此不疲地逗咕咕,突然好像闻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

  他转头对林霁云道:“表哥,你熏香了?”

  林霁云刚要否认,随即想到了什么,他抬头摸了摸后颈。

  救命,是发.情期到了。

  幸好林霁云对这件事该如何应对已经轻车熟路了,他表面平静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晚上得麻烦君颉过来一趟了。

  傍晚天黑了之后,林霁云头有些晕,知道拖不得了,连忙催促孙常威和小表弟回去。

  平常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玩,今天这么早属实有些奇怪,不过孙常威因为不能制作琉璃灯,还在丧着,倒也没反驳,张慧安瞧着林霁云脸有些红,非常担心。

  “表哥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留下来给你烧些热水喝?这样好得快些。”

  让小表弟留下来才真的好不了了,林霁云连推带赶地把两人撵出了院落,随后关上了院门。

  明明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但林霁云因为发热,却觉得这样的天气刚刚好。

  他忍不住呼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进屋给君颉写信。

  这还是林霁云第一次在太学发.情,他生怕君颉找不到路,因此仔仔细细地写清楚了自己院落所在的位置。

  咕咕飞走后,林霁云想到一会即将发生的事,提前泡在水里沐浴。

  然而咕咕离开没多久,林霁云还没洗完澡,院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君颉竟然来这么快?

  林霁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太学比家里距皇宫更近,或许这会君颉无事,所以来得快了一些。

  反正君颉也不是外人,林霁云擦干身体,换上中衣,随后披了件外袍便去给他开门。

  他抽掉门栓,对着黑漆漆的外面道:“你怎么来这么快?我还怕你找不着。”

  门外静默了一会。

  随即孙常威从黑暗中走了进来,跨过门槛奇怪道:“霁云兄,你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还有客人?”

  林霁云:!!!

  救命!怎么是孙常威!

  君颉呢?

  这一刻林霁云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立马裹紧了自己的外衣,笑容僵硬道:“哈哈哈我正准备睡呢,表弟他说要给我拿东西,让我等他一会。”

  这个理由好像无懈可击,把林霁云沐浴完还穿着中衣见客的情形完美解释清楚。

  他堵在孙常威面前,假笑道:“常威兄这么晚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快点回去吧,一会君颉过来撞见就解释不清了。

  “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你们说!”偏偏孙常威此时心情激动,听不出林霁云的话外之音,加上听到张慧安要来,便也不客气,直接绕过林霁云往屋内走。

  他们三人夜里小聚是常事,林霁云闭了闭眼,他又不能强行撵人,只能认命地往里走。

  客人来了,林霁云也不好穿只穿外衣,于是进里间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出来后道:“常威兄究竟有什么喜事?”

  林霁云见他高兴得八颗牙齿都露出来了,先前因为不能制造琉璃灯的颓丧一扫而空,应该是有什么大喜事才会半夜登门吧。

  也是可以理解的。

  孙常威拍了拍胸口,“你说对了,确实是喜事,你猜猜看?很明显的。”

  他一脸神神秘秘的,又不肯直接说,林霁云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是造物社老师同意制备琉璃了?”

  最近孙常威因此闷闷不乐,林霁云猜不到除了此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高兴了。

  孙常威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制备琉璃贵着呢。”

  那还能是什么事?林霁云心里有点着急了,不时往窗外望,算算时间,君颉这个时候该过来了,只希望今天君颉因为政事能晚一点过来。

  孙常威的父亲是工部尚书,孙常威也有机会进宫,这两人可不能撞见。

  林霁云心不在焉道:“你又找到了新的东西可以制备了?”

  “也不是。”孙常威一脸恨铁不成钢,他以为大家在一起那么久了,至少互相之间应该非常了解,霁云兄怎么能猜不到他最喜爱的东西呢?

  林霁云一连猜了几个,都猜错了。

  见林霁云猜的方向越来越离谱,孙常威终于放弃了,他道:“是第三期期刊要发售了呀!明天清晨开始售卖。”

  因为发.情期的缘故,林霁云的思考能力退化了很多,闻言了然地哦了一声。

  确实,上次休沐他就把稿子交给书肆了,按照流程也差不多该印刷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孙常威比他这个作者还清楚期刊发售的时间。

  林霁云心里暗自懊恼,明明孙常威那么喜欢话本,他应该早点猜到才是的,结果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孙常威又道:“我来这就是和你说一声,明天早上我要请假出去买期刊,如果没赶上第一堂课,你帮我同博士说一下,就说我肚子痛去看病了。”

  按照目前紧急的情况,林霁云应该答应一声便送他走的,但是身为作者,实在看不得读者因为自己逃学的事情发生。

  他叹了口气,教育道:“常威兄,期刊明日中午也是可以出去买的,何必一早上便去呢,还耽误课业。”

  “你不懂。”孙常威一副林霁云不了解内情的模样,“期刊便是要买最新的,等到中午买,别人都看完了,已经开始讨论剧情,万一听到别人讨论,自己再看就没有新意了!”

  合着原来是害怕剧透,林霁云觉得自己的话本也没有畅销到太学都能人人讨论的地步,孙常威这是杞人忧天。

  但劝了半天也没打消孙常威的念头,林霁云只能放弃。

  孙常威的喜事说完了也没见张慧安,于是问林霁云道:“慧安兄呢,不是说来找你?怎么还不来?”

  那只是林霁云找的借口,怎么可能真的来,他应付道:“可能不来了吧,不管他了。”

  孙常威却摇摇头,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孙常威的话也比平常多,他批评道:“怎么说来又不来?慧安兄不是让人这么晚白白痴等?这可不好,明天得好好说说他。”

  远在地字班宿舍,已经躺进被窝的张慧安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孙常威说什么都是对的,林霁云连连点头,赞同他的观点,随后道:“常威兄的事我知道了,明日一定办到,如今夜已深了,常威兄还是回去吧。”

  这个时候确实已经很晚了,明日他还得早早起来去抢期刊,孙常威打了个哈欠,激动过后就容易疲惫,他被林霁云推着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闻到了什么,道:“霁云兄你白天熏便罢了,怎么要睡觉了还熏这么多香?”

  林霁云根本就不熏香,但也没法解释这是信息素的味道,只能背了这莫须有的锅。

  孙常威还在喋喋不休道:“我们男子汉熏这么多香不好,下次霁云兄还是少熏点吧,不然会被人误会是纨绔子弟的……”

  林霁云第一次发现孙常威还有唠叨的潜质,他好不容易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送走,还没来得及平静心情,林霁云又听到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这是什么人?怎么半夜还来你屋里?”

  林霁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君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此时正望向门外,满脸不愉。

  林霁云松了一口气,此时若再来一个人他真的应付不过来了。

  幸好是君颉。

  他道:“是我的同窗,工部尚书孙启彻的儿子,孙常威。他过来是让我明天帮他请个假。”

  “你来多久了?”林霁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君颉在外等了多久。

  君颉顿了一下,有些吃味,“从他让你猜猜是什么喜事的时候我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啵啵~

  今天某人在外面吃了一缸子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