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安得了妻子的命令,对温临多加照顾,此时见温临醉了忙一把扶住了他。

  只是他刚把温临扶稳,那边被几位主演轮着敬酒的傅博明就发话了,“他助理呢?醉了就让人送回去休息。”

  傅博明的话是对着周智安说的,但眼睛看的却是正想往温临身边走的楚赫。

  楚赫迎上傅博明锋利的视线,迈出去的步子不自觉就定在了原地,被酒精麻痹的脑子一半迷醉一半清醒。

  清醒的那一半极力阻止着他不要继续招惹眼前的人,但迷醉的那一半却很想就着温临喝醉的机遇和人更近一步。

  而周智安在傅博明的提醒下已经让人喊了齐雄进来,楚赫伸出的手晚了一步,齐雄隐晦的看了眼傅博明的方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温临被齐雄扶了下去,而和他有着隐约暧昧的两人没有一个离开,众人的心思又被拉回来一点。

  楚赫倒是想走,但却被傅博明绊住了脚步,傅博明声音不大不小,却能精准的穿透闹哄哄的人群,说话的人瞬间都闭了嘴,静静等着他说话。

  “今日难得结识楚总这般青年才俊,楚总可别想着跑,我们还没好好喝呢。”

  楚赫嘴角抽抽不情不愿坐了回来,看着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人心里的傲气也被引了出来,刺啦一声拉开椅子,狂妄的道:“既然傅总这么有兴致,那在下不奉陪都有点不尊老了,行啊,我敬傅总一杯。”

  被人影射年龄大的傅博明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他对楚赫的不喜已经从芝麻大点到了西瓜那么大,既然有人上赶着找死,那他就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傅博明左手一抬,勾勾手指对陶泺沉声说道:“倒酒。”

  陶泺看着傅博明冷峻的侧脸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后连忙起身给他满了一杯。

  起初楚赫还抱着雄心壮志要将傅博明灌趴下,但经过一轮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傅博明的外表骗了,这人喝了半瓶酒下去,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他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老底都差点揭了。

  傅博明看着眼神呆滞的楚赫嗤笑一声,他十几岁开始就为了家里的生意出来与人拼酒,早就练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

  半瓶酒之间,他就把楚赫在国内的公司诈出了一半,很好,接下来就交给小崽子了。

  喝酒的人半点事没有,倒酒的人却心里坠坠,陶泺最后在倒酒的时候越倒越少,这么多酒下去,是会喝出毛病的!

  那边楚赫大着舌头吹嘘他的家底阅历,喝酒都是机械式的了,傅博明也没了与他斗的兴致,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儿。

  他看着陶泺只给他倒了小半杯酒眼底爬上笑意,蓦然转头看向倒酒的人,“怎么?舍不得酒?”

  陶泺刚接倒酒这个活儿的时候还心里有点紧张,怕这个吓人的大佬喝多了更加吓人,但随着傅博明一直没有理会他后,他心里的紧张已经散去,只心不在焉的当着倒酒机器人。

  突然被人问话,他松泛的身子立马紧绷起来,坐直了身子回道:“不是不是,喝多了伤胃,傅总您···”

  他想说少喝点,但又一想这种话不是该他提醒的,只好抿住了唇怯怯看着他。

  傅博明明知他未出口的话是什么,但就是想听他说,于是故意放沉了声音追问道:“我怎么了?说!”

  “您少喝点!”陶泺又被吓到,鼓着勇气一眯眼就说了出来,他的声音有点稍大,桌上坐着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傅博明满意了,他不是没被人叮嘱过要少喝点,姐姐姐夫、他家小崽子,都叮嘱过他,但是他们的叮嘱他过耳就忘,而眼前这个小鹌鹑的话,他听来却意外的顺耳。

  有种想依着他的想法。

  没在意旁人的视线,傅博明噙着笑看着眼睫闪动不敢看他的小鹌鹑,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下点头轻应了声,“嗯,行,那就不喝了。”

  陶泺瞪大了眼睛,瞬间感觉不对劲,他···他这么听自己的话干什么,没看到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吗?

  他是在他的逼迫下说的啊,就算身边坐个其他人,在自己这么倒酒的前提下也会提醒的啊喂!

  不然喝死了他也逃不掉责任啊!

  傅博明将他的慌张看在眼里,直觉逗他玩也挺有趣,他眼底爬上笑意转过了脸,对庄凡说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散了吧。”

  “哎好好。”庄凡早就想散场了,闻言立马起身招呼没醉的人把醉了的送回去,到了楚赫时,傅博明插话道:“楼上就有房间,把楚总送上去吧。”

  “是是,我在楼上开两间房,傅总您也去休息休息。”

  “我不去了,一会还有事,你只管把楚总安置好就行,记得把门关好,喝醉的人容易乱跑。”

  傅博明话里带着意味不明的警告,他只是怕楚赫借着醉酒去招惹温临,但这话落在庄凡的耳朵里就变了味,他以为傅博明看不惯楚赫,要整蛊楚赫。

  但只是将人关到房间不乱跑他还是认同的,于是点头应下。

  傅博明走时所有人都跟他笑着道别,傅博明神色一直淡淡的,他透过人群看了一眼落在最后的那道身影上,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抬手止住了庄凡要给他开车门的动作,自顾上车离去。

  等车子开走后,落在最后的陶泺才舒了口气,可算送走了这尊大佛。他面对气场强大的人总会露出怯意,这跟胆不胆小没关系,只是自幼生长在底层,过着常人不知的辛苦日子,久而久之的,脊背也就渐渐抬不起来了。

  他不会去看比他高的人,也不会去看太过华美的人,因为他知道,他与他们的世界是两条相反的平行线,永远不会有重叠。

  与其抬头仰望不会有交集的人,不如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他广阔包容,不会因为任何人脚上有污渍就嫌弃。

  陶泺回了酒店后洗去了一身不属于他的烟酒味,倒在床上睡着后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里有呛人的旱烟,还有两道对骂的嘶吼,他怀里抱着小奶团子躲在屋里不敢出声,屋外是摔砸打骂的声音,怀里的小奶团子被吓哭了,他只敢虚虚捂着她的嘴,不让盛怒中的两人听见。

  这个梦境长得有些过分,他再一次体会了被人打骂的滋味,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决然离去的身影,再一次,看着上门讨债的人搬走了家里所有家具,看着那些人失手打死了那个总是抽烟的男人。

  陶泺被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吓醒时已是深夜,他脸色苍白摸着头上的冷汗裹紧了被子,只是这样还不够,他还是冷得发抖。

  梦里浓烈的烟味似乎又飘到了他的鼻尖,他使劲嗅了下身上,在闻到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后颓然的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拿出手机一看才夜里三点,可他再也睡不着了。

  十几年来,他每每做噩梦,都会醒一整夜,以前醒来身边还有个小奶团子陪他,但现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陶泺有些害怕,把床头的灯打开后这才感觉安全了些。

  他给妹妹发了条信息,【乐乐,哥哥过段时间才能回来看你,你自己在家记得照顾好自己,出门或者睡觉都把门关好知道吗?】

  信息发出去意料之中的没人回复,陶泺只是想在噩梦侵扰过后有点什么东西抓住他,就算是妹妹没有及时回他也没事。

  只要他信息发出去了,就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个人在牵挂他,记着他,那就可以了。

  那样,再恐怖的噩梦,都不能将他拽进去了。

  陶泺在天亮的时候洗了个冷水澡,浑身的困顿瞬间消散,再次面对天亮,他又是那个腼腆又安静到没有存在感的小演员,为了搏一个出路全力以赴的小演员。

  只是他没有想到,昨日那个只凭着烟味就让他做了噩梦的男人又来了片场,彼时他正在跟温临对戏,听到剧组接连响起的问好声后身子一僵,脸色微白的跟着温临的声音张了张嘴。

  傅博明淡淡的扫了眼温临,看他脸色微白后说教道:“不能喝就不要那么喝酒,有人能逼你不成?”

  温临面对他的说教哪敢反驳,这可是他未来夫家舅舅,长辈说什么可不就是什么了,于是他笑嘻嘻应着话,“是是,以后不这么喝了。”

  “出息。”傅博明没眼看,心道小崽子找的这个媳妇怎么看着有点傻。

  他从温临赔笑的脸上扫过,落到他侧后方的那人脸上,见他脸色一样发白有些疑惑,他不是昨天没怎么喝吗?怎么也一样精神不济。

  身随心动,傅博明往前走了两步,用较低的声音问道:“你脸色怎么也这么白?没休息好?”

  离得远的人只会以为他是在跟温临说话,但温临却知道他的话是对着身后人说的,心里疑惑傅总怎么这么关心泺泺时,他后背的衣服就被人小心揪住了。

  隔着几层戏服,他竟然从中感觉到了陶泺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