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奚把伞捡起来, 打开,撑在头顶上,然后回到扎帐篷的地方, 把帐篷卷起来, 收进收纳袋里。
还好她穿的是防水的衣服和裤子, 拉链也都拉到了最顶端,水没有进去太多,就是头发和鞋都不防水,湿了个彻底。
收好帐篷,龙奚撑着伞打开了后备箱,从后备箱里拿了个防水袋, 把沾着水珠的帐篷及其零部件, 装进防水袋里,以免得弄湿其他东西。
又取了条干毛巾, 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让它不再往下淌水。
擦完把外套和防水裤脱了, 一同丢进防水袋里。
最后换了双备用的鞋, 湿的也丢防水袋,然后关上后备箱, 走向驾驶位, 拉开车门, 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
旁边的人不知何时挪到后头去了。
离她甚远。
龙奚没看盛茗徽,自顾自把安全带系上,然后踩油门启动车子,操控车子掉头朝外围的山路开去。
车内的气氛凝固住了, 后座的盛茗徽抬眸看龙奚。
看她湿得彻底的头发,看她沾着水汽的后颈和袒露在外头的胳膊。
那胳膊劲瘦有力, 蒸腾水汽,引人遐想。
盛茗徽的遐想是:“龙奚,你不会把我拉出去抛尸吧?”
平心而论,今天的场景要是换作了她,换成了她淋雨,绝对要把抛下她的那个人拉去鞭尸。
龙奚笑了,又是那种笑,笑完看着前方的道路说:“没有,我们要去楠楠家借宿。”
“雨太大了,没有停的迹象,我们扎营的地方地势低,很快就会积水,晚上睡那不安全。”
“而且你们凤凰不是讨厌雨吗,雨声也不悦耳吧,有瓦遮头,应该比在帐篷里和在车里更有安全感。”
龙奚的话里没有带着任何置气的成分,她连气都没有生。
这样搞得盛茗徽良心上更过不去了。
她一路上都很沉默,不知道怎么解决良心上的亏欠。
车子刚驶进小院,阿楠就蹦蹦跳跳地来开门了。
她开的是里屋的门,院子的门早已打开。
龙奚将车尽量往屋檐那边靠,让盛茗徽下车的时候不至于淋到雨。
等盛茗徽下车了,她再将车子停在不会影响进出的位置上。
“这雨下得又大又急,龙奚姐姐的领导,你有没有被淋到?”小崽子特别贴心地煮了姜茶,给盛茗徽端了一杯,然后向盛茗徽介绍她家里的情况。
她两个妈妈和妹妹去镇上赶集了,要买的东西很多,一去三天,要明天才回来。
她留守,照看家里的东西。
盛茗徽很难想象,家中长辈不在,一只五岁的小龙崽独自生活是什么的场景。
她得照顾自己,还得照顾院子里的鸡鸭鱼。
盛茗徽没有淋到雨,所以把姜茶递给了撑着伞走过来的龙奚。
龙奚说:“你喝,我再去打一碗。”
盛茗徽默默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在阿楠家的餐桌边上坐下,阿楠兴冲冲地讲述自己优秀的反应能力,她说:“我一听到头上的瓦被风吹动,就知道要开始下大雨了,然后马上冲出去把院子的门打开,等着你们进来。”
她骄傲地说:“我也没淋到什么雨,因为我跑得足够快。”
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边上,没淋到雨的两个坐在一起,头发脖子胳膊和腿都是湿的龙奚单独坐一边。
龙奚在看盛茗徽。
盛茗徽不敢看龙奚。
龙奚打了一个喷嚏。
盛茗徽更不敢看龙奚了。
龙奚起身,说:“楠楠,借一下你家的浴室。”
阿楠从椅子上跳下来,说:“随便用,你们晚上想睡哪间?我来给你们安排。”
龙奚知道楠楠家只有一间客房,没有多少选择,所以把这个难题抛给盛茗徽,说:“我先去洗澡,你带着这个姐姐去屋里逛逛,睡哪里让她来做决定。”
“好。”阿楠应道。
盛茗徽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要不今天晚上让龙奚睡床算了。
她呢,随便对付一下就行。
转了一圈,只看到了一间客房,盛茗徽不会做鸠占鹊巢的事,对着那间面积偏小,但床很大的客房说:“我们晚上就睡这间吧。”
反正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阿楠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她特别积极,说:“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抱被子。”
盛茗徽进客房转了转,寻找着打地铺的可能。
奈何房间太小,地方都被床挤满了,床四周的过道仅能容一个人通行,两个人迎面走去还会撞上。
要想打地铺就只能睡床底了。
睡床底也太……
两相为难时,阿楠回来了。
踮着脚尖在床上放下一床她妈妈结婚时买的喜被。
盛茗徽还想夸她们家审美好呢,红色的她喜欢,结果被子的正面翻过来,看到了那个大大“囍”,盛茗徽又把即将脱口的话收了回来。
盛茗徽温声问阿楠:“阿楠,你们家还有别的被子吗?”
阿楠摇头说:“没了,就剩这一床,而且这一床没人盖过,以前都当摆设,现在给你们用刚好。”
寄人篱下,不应提这么多要求。
这点素养盛茗徽还是有的,她心想,大不了晚上盖神衣好了,这床被子就留给龙奚。
龙奚洗完澡吹干头发回来,路过院子,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画面。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作为一件附属品,神衣也有不听主人话的时候。
是个人意识太强烈了吗?
现在雨小了,盛茗徽撑着一把伞站在后座边上,热情地邀请神衣进屋,和她共度良宵。
神衣拒绝,整件衣服贴在后座上不肯走了。
估计盛茗徽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场景,惊诧之余又不知该拿神衣怎么办。
龙奚猜想,家主放假了,神衣不也放假了吗?
神衣要是有脾气,肯定也会想,现在你又没什么危险,我也不用再贡献我的神力了,凭什么要我继续干活?
或者神衣也是单纯地讨厌雨天,不想被拿来拿去,沾染水汽。
总而言之,是一向很有话语权与威严的凤凰家主败下阵来。
她关上车门,重新回到走廊。
龙奚先回屋里。
一到客房就理解盛茗徽为什么要去拽神衣了。
床上红色枕套红色被单不说,桌上摆什么氛围灯啊,一盏盏地亮着,眼睛似的和龙奚对视,窥探她内心的想法。
小家伙干得还很起劲,跑到龙奚脚边跟龙奚说:“我妈妈说,晚上摆点灯很有感觉。”
龙奚怀疑小丫头胡诌,问:“你妈妈什么时候说的?”
小家伙说:“晚上洗完澡之后说的。”
说完还递了一个东西给龙奚,说:“这是我妈妈给她领导买的,你跟你领导应该也需要吧?”
“我从她们抽屉里拿了一个给你。”
龙奚没猜到是什么东西,打开手心看了一眼,整个人傻了。
这是……指套?
这种半懂不懂的小家伙最会给人就“惊喜”了。
龙奚感觉自己被吓得不轻,心律狂飙。
想追出去,把这个烫手山芋还给小家伙,一转头盛茗徽已经在门口了,龙奚又装作打量房间,把脑袋转了回去。
四四方方的东西特别咯手,龙奚手心握出了汗。
眨眼消失的小龙崽眨眼出现,在门口向两位姐姐道晚安:“龙奚姐姐和她的领导,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盛茗徽今天晚上一直被这个小家伙服务,特别不好意思,她蹲下身来,柔声道:“感谢你的收留,也谢谢你为我们忙前忙后的。很晚了,赶紧回房间睡觉吧。”
盛茗徽在前头说晚安,导致龙奚无法将这个烫手山芋转移出去。她看了眼房间,找着能藏东西的地方。
放桌上肯定不可能,放柜子里,这柜子又没抽屉,万一某人好奇要打开看怎么办?
思来想去,龙奚觉得还是枕头底下保险,在盛茗徽起身之际,将指套眼疾手快地塞到枕头底下。
然后就开始做一些多余的动作遮掩。
一通折腾下来,脑袋有些晕乎,龙奚准备躺下了,礼貌地问了一句:“盛小姐,晚上你睡哪边?”
不问还好,一问还给问出麻烦来了。
雨还在下,盛茗徽不睡窗边,怕有水汽钻进来,就说:“我睡里边。”
龙奚刚才塞的就是靠柜子的“里边”,现在一听,冷汗都出来了。
她脑袋一热,萌生退意,说:“那我去车里睡吧。”
盛茗徽看向床,难得的坚持:“这床又不是不够睡,干嘛睡车里?”
龙奚“哦”了一声,然后走向另一边,说:“那我睡外边。”
她先一步去了床上,裹上被子,脸朝外。
灯在盛茗徽这一头,盛茗徽负责关灯。
她是先关灯再上床的。
龙奚感觉旁边的床陷进去一块,也感受到了由盛茗徽的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头晕加剧。
龙奚抱着被子清除杂念强迫自己睡着。
天旋地转了一会儿,龙奚睡着了,然后就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了。
盛茗徽半夜是被一只大胆的脚丫子踹醒的。
当然也不能说踹,因为她今天晚上不是很困,稍微有点动静传递过来,她就能感知到。
确实有“东西”在蹬她背上的被子。
盛茗徽不觉得是龙奚,龙奚没这个胆。
但床上除了她们两个还有谁呢?
盛茗徽坐起来,打开灯,掀开被子,然后惊呆了。
床上,龙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四仰八叉,睡姿猖狂的小龙崽。
怎么回事?
这人睡着睡着就变成小龙崽了?
龙奚一边睡一边蹬腿打滚,很不安稳,盛茗徽把被子扯开后,她不受限制,活动范围更大了,活动的速度也加快了。
三下两下就从一米八大床的中部位置挪到了床尾。
还有继续往前的势头。
眼看要从床尾掉下去了。
盛茗徽伸手过去,想将她捞上来,但不知道要抓哪。
忙乱之时,盛茗徽想起龙的后脖颈就可以抓的,就伸手拉住了这个地方,又用了点力,顺势将她提溜了起来。
指尖下的皮肤很烫,不出意外是发烧了。
得马上退烧才行。
盛茗徽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再没有经验也不能将阿楠叫起来照顾,她才五岁啊,而自己已经是一位成人了。
更何况龙奚这样也是拜她所赐。
盛茗徽将龙奚放在枕头上,盖上被子。
去外头拧了条湿毛巾,放在龙奚额头上。
生了病的龙奚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老想动。
眼看铺上去的毛巾要滑走了,盛茗徽威胁道:“我费了好大的劲拧的,你要敢弄掉,我就把你的龙须拔了。”
龙奚听训,训完就不乱动了。
盛茗徽坐在床沿,认真打量小龙崽状态下的龙奚。
平心而论,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