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有点说不清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像是脑袋一热,只为了看一张季花枝的实况，几万的积分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可事后回想起来,他似乎也没必要这么避着谁，像干坏事怕被乔安发现一样去找季花枝的实况。
如果他直接提出来想了解这位前任欧皇的信息,也完全不是什么会出人预料的事,毕竟进七级鬼蜮也是拿了人家的死亡名额,想对这个位置的上一任员工有点了解，也能被称呼一句情理之中。
——而且不得不说,这男人可真贵。
虽说李小白现在的家底比起新手村的时候要丰厚得多，但因为他升级太快，并且还有大佬带，根本就没有需要自己花积分买道具的需求，所以对于“积分”这一玩家通用货币仍旧抱有最初颇为寒酸的看法,这积分花得他肝疼肉疼。
更令他肉疼的是，他对着季花枝的实况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是普通的玩家实况,甚至都没透露天赋倾向,看头发能猜出喜欢用有生命力的嫩枝当发绳,比较有个人特色,充其量再算上颜值高于正常水准,和乔安待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心情很好,眼底都是亮的……剩下也就没什么其他的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季花枝也和前几位普通玩家一样，被系统标注了【已死亡】。
既然是“已死亡”的人，乔安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他从七级鬼蜮救回来？
李小白对自己的脑筋转动速度也颇有自知之明，虽说不至于像某偏科王一样贫瘠到像一块荒漠，但和聪明人一比起来，被卖了他说不定都还反应不过来，在帮着数钱的时候才恍然被坑，与其凭借自己猜测，倒不如直接去问大腿——毕竟，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比乔安更亲近点的同伴了。
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被敲定，不过在那之前，李小白目光放空地对着荧屏沉默了一会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上一切消息都能查到点蛛丝马迹的玩家论坛里翻了翻。
左右他也去查了季花枝的消息，看了张实况就收手，也实在有点太亏本，搜集情报干脆就做到底，这么大一个玩家论坛，总不会连上一任欧皇的消息都没有吧？
“……”
想法很乐观，但现实却给了李小白一个大耳刮子，他把玩家论坛和高级玩家论坛几乎都翻了个遍，关键词变着法地换，最后能搜寻到的消息却寥寥无几。
甚至难得有几个沾边的帖子，也谈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好似这么一个偌大的无限空间，对堂堂“欧皇”天赋的关注度甚至比不过一个猜测“爬榜很快的现四十三位”身高究竟有没有一米八的押注贴——你们几年前的玩家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人家有没有一米八真的那么重要吗？
心里是这么吐槽的，不过可能由于猎奇心理作祟，李小白还是暗戳戳点进了那个帖子，然后发现，那位备受关注身高的“爬榜很快的现四十三位”……不就是那个时期的乔安吗？！
额，所以乔安究竟有没有一米八？
李小白把贴子从头翻到尾，也没看见有谁得出具体结论，最后几条留言还是五年前，信誓旦旦说他要直接指定乔安选择的副本去亲自看看，回来之后公布答案，结果这一去就再没了动静，后面几个人说这次副本撞上了高危异变，除了“欧皇”和乔安，剩下没人活下来。
李小白心里默念“一路走好”，默默退出了这个帖子，随后转战下一帖，这次或许是他的幸运值终于发挥了作用，在密密麻麻混杂无关的消息中，他精准地一眼就瞄到了关键字。
【……】
【上次副本碰到了压级狗和欧皇，不得不说压级狗是真欠揍啊，他竟然笑着嘲讽我打不过安全屋高级怪。】
【所以呢，他打过了吗？他也打不过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劝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是区区一个低级玩家。】
【他打过了，而且他笑得还挺好看。】
【呃……呃……呃……对不起打扰了。】
【确实欠揍，这狗比跟队友就笑的像朵花，转头看我好像在看什么虫子，凭什么这么区别对待啊！】
【楼上，你不都说了人家是队友，不冲队友笑还冲你笑？】
【我也想体验当一把这狗比的队友……】
【人家队友可是欧皇，压级狗的队友是想当就能当的吗？起码得不被气死吧？】
【说起来，欧皇的消息怎么总觉得这么少？有谁见过他动手吗？】
【欧皇和压级狗是绑定队友，这俩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另一位太能吸引注意力，所以都去谈论压级狗了……不过据说欧皇的天赋不是幸运类。】
【卧槽，纯个人幸运值拿的成就？牛！那他是元素系？欧皇有个妹妹在前排，我记得就是元素系。】
【不太清楚，榜上有很多人的天赋都是保密的，最近新上来一个专打规则本的诸葛，他的天赋也没人知道。】
【这帮神秘主义者……】
【……】
后面的消息就都是些跑歪话题的闲聊，只有这一截算是透露了两条信息——其一是季花枝的天赋相关，“欧皇”的天赋却并非幸运类，光是凭借个人幸运值就拿了含金量如此高的成就，那季花枝的初始幸运值说不准是个什么恐怖的数字。
而至于其二……似乎就属于意外收获了。
李小白盯着后几排消息，突然感觉后背好像出了一层冷汗。
公会里几乎所有人的天赋都是公开的，至少对于队友不会有什么隐瞒，但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也从来没注意到……存在感很高的诸葛三百一直没有透露过个人天赋，甚至从来没在他面前使用过。
诸葛三百的天赋又会是什么？
——
“时间像一种概念，不过更确切来说，它其实是一种物质。”
乔安用手心虚虚托着空无一物的空气，瞳色泛着金棕，对季寒枝示意道：
“这是会令所有人都会感到无法控制的物质，因为能确切接触到它的人太少了，所以即便是西部的‘羔羊’也猜不到它究竟能影响多少东西。”
“羔羊”交易给他两次的预言，毫无疑问，西部第一的预言完全是真材实料，他所观测到的画面必定是某一时间段内会发生的真实未来，即便是坚持“未来只是一种可能性”的乔安，也不会去质疑预言的真实性。
但预言的出现却又是依托于属于“未来”的时间，一旦时空陷入混乱，那么即便是做出预言的“羔羊”自己，恐怕也不知道，他所给出的“预言”，究竟是既定的未来，还是被扭曲之后的“过去”。
“时间是一条可以逆流的河。”
乔安的双眸本是浅浅的暖棕色，最起码在十六级的状态下并非会透出属于全侵蚀的金芒，但此刻或许是被调动起来的情绪使得其熠熠生辉，又或者是什么其它无人知晓的原因，在丝毫未动用天赋的情况下，他的瞳孔正中央，却隐隐浮现了一点鎏金。
“截断这一条河流，让其逆流，现在的预言就会变成过去的尘埃，而三年前尚且有余地的预言，才是属于如今的‘未来’。”
季寒枝仍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一言不发，但乔安却丝毫不介意她没给出什么反应，兀自语速加快地自语道：
“如此一来，只我能够干扰中心区域的时空，让其回归到季花枝死亡的瞬间，系统仍旧判定为他已死，我却能够转移掉他身上的必死规则，他就可以仍旧保有‘已死亡’的名额，从中获得活下来的机会——”
“——乔安。”
季寒枝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
说了半截的尾句戛然而止，乔安缓缓挪动视线，看向季寒枝，似乎是顿了一下，才轻巧地反问。
“怎么了，寒枝？”
“收敛一下当前的状态，别太疯，全侵蚀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季寒枝盯着那一点微不可查的金色，语气冷然：
“而且，你没在计划中考虑一件最重要的事。”
乔安表情不变，泰然自若反问：“什么事？”
“你该怎么活下来。”
没顾忌空气中凝固的一瞬，季寒枝面无表情地说。
“无论是西部第一的预言，还是你计划中接替混乱时空的季花枝接过必死buff，都没有提到过，你该怎么在这多重必死下存活——在季花枝替你死亡之后，你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了，没有资格擅自对它做出决定。”
替代死亡是季花枝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然的话，在那种确实可以存活一个人的规则之下，拥有“欧皇”成就的玩家必定会占据唯一的存活名额。
除非，他是自愿的。
“寒枝。”
乔安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待季寒枝将视线移过去之后，乔安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的弧度有些微妙，和往常乔安习惯的轻笑不同，嘴角的弧度并不算轻巧，反而如同礼节性面具一般扬起，乍一看，反而有种西部队长“羔羊”在冲她微笑的错觉。
“——有办法的。”
——
“羔羊”的预言只有乔安和季寒枝知晓，对于乔安并没打算把其中内容告诉别人这回事，在乎的人似乎也不多，但诸葛三百肯定算得上一个。
所以，令他稍微有点感到讶异的是，首先提起要和他谈谈的人，居然会是一直都默不作声的李小白。
但这种讶异其实也只存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很快消失殆尽——因为李小白找他提起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说是完全与其无关也不尽然，毕竟双方预言在冥冥之中出现的联系，也显而易见透露出毫无缝隙的接轨。
“‘幸运儿’觉醒了预知天赋……”
乔安似乎沉吟了一下，随后仿佛才想起来什么事一般翻起了自己的联络界面，果不其然翻出了密密麻麻一长串被他完全忽略的好友申请，除了这几天毫不停歇的发送之外，再远甚至可以追溯到几个月之前——八成是“幸运儿”刚从新手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李小白显然也看见了这一串锲而不舍的好友申请，脸上的皮肉都忍不住跟着抽搐了一下。
——所以“幸运儿”果然是最后才找得他。
“他觉醒预知也算不上多离奇。”
乔安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和伊文的情况差不多，幸运儿有个很久之前就进来的……应该是亲戚吧，长得蛮像的，是西部的队员，天赋倾向就是预知，不过死得太早。”
最初的预言天赋并非属于“羔羊”，“羔羊”在一开始也不是这方面的天赋倾向，至于为什么羔羊在后来出现了预知天赋，而幸运儿的西部亲戚死于非命……“羔羊”早就对天赋侵蚀蠢蠢欲动，短暂顺应侵蚀吞了一两个人的天赋，也不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我知道了。”
乔安对于“幸运儿”预知中提到的“他有可能死于季花枝之手”毫无反应，而是云淡风轻点了点头，仿佛对此没什么多余情绪一般，浅棕的瞳色里泛着不易被察觉的金棕，看起来好似根本毫不在意。
“……”
李小白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犹犹豫豫问了一句：
“乔安，这个预知……如果你去救季花枝，就真的会死，你、你怎么想？”
乔安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若有所思看了李小白一眼，目光在他忐忑不安看不出其他心思的面容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突然轻笑一声，不甚清晰地随意回答道：
“没什么可想的，无论如何，七级鬼蜮总要进去，队友也肯定要救的。”
“……”
接下来似乎就不该再有什么交流了，李小白只能目送着乔安毫无异样地离开，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的人影，他才忽然间打了一个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自从联赛结束，从联赛空间回来之后，总觉得乔安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真正仔细去想的时候，却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哪里比较奇怪。
这种想法还未平息，李小白却突然毫无征兆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等他猛然回头，赫然看见诸葛三百正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后，目光越过他的身侧，习惯眯起来的双目静静睁着，注视着空无一人的方向，声线低平，缓慢开口：
“是很好的东西吧？”
李小白：“啊、啊？是什么？”
“被救的位置。”
诸葛三百淡淡说道。
“即便是已经死亡，也会有人试图把你从地狱里拽出来的位置。”
——他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