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木着脸又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巴氏洗手法。

  但人与人的悲欢不会共通,即便求救雷达已经冲破天际,他抱的大腿连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没有,背对着这边托着下巴还在思忖什么。

  “车轮战是二十四小时无休,那就煤气灶打日场,池仁打夜场……嗯,需要留给他们两个休整的时间,那就男菩萨来替吧。”

  乔安慢悠悠地说道:

  “伊文就别上了,使用天赋的代价太大,没奶追着容易翻车,基本上他们三个就能打全场,特殊情况再说,花游也可以应付。”

  话音落下,对所有安排都没有异议的伊文也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被传过来的交际花,落地后迟疑地四下扫了一圈,随后把疑问的目光盯在了队长身上:“擂台赛还要我上吗?”

  ——他是精神系哎?打擂台还是战斗系更合适一点吧?

  “只是放你坐镇。”

  乔安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后背,“多半用不上你。”

  “我觉得男菩萨也用不着。”

  郝云兴高采烈蹭完欧气,眼镜框边缘垂下的链子晃悠着,斗志昂扬地环着胸凑了过来:

  “我和小陈就没问题了,一人十二小时,区区两班倒,以前也不是没干过007。”

  乔安:“有道理,但是你们不吃饭吗?”

  郝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郝云立刻神情严肃地去握住了加特林菩萨的手:“好兄弟,等饭点我们就靠你了。”

  徐圣手:“……”

  那头几个队员摩拳擦掌等待大显身手,这头乔安毫不迟疑地将第二场参赛队员调整完毕,但本人却丝毫没有在原地驻留一会儿的打算,个人面板停留在聊天界面,目光在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上来回移动,面上露出的表情接近于沉思。

  此时他的聊天对象是西部一队队长,他们究竟谈了什么暂且看不出来,大部分内容都被拉上去的聊天框边缘所挡住,只能看见最后含糊的询问,以及乔安停顿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发送过去的一条回复。

  【那就……合作愉快。】

  ——

  第一场狩猎战结束后休整时间不足半小时,仅仅留出了各支队伍商定替换队员的时间,随后擂台赛便紧凑开始。

  规则与诸葛三百随便扫一眼得出的结论完全相同,第一场的优势队伍属于守擂赛,守擂队伍在第二场面临的战斗将是车轮战,没有擂台的队伍可以随意挑战守擂队伍,外圈擂台可以随意挑战内圈队伍,甚至其它所有队伍都商议合谋,车轮战一只守擂队伍,也是被允许的操作——全然没有什么更公平的规则。

  仅有的几点要求:擂台上固定1vs1单人挑战;不允许使用道具;两支队伍的对战过程中,每队的成员一旦被打落擂台,在本轮挑战中便无法再度上场……可宽松的规则却没对另一种情况做出说明,失败队伍仍旧能够再次对守擂队伍发起二次挑战。

  如此明显的劣势守擂,玩家论坛里却是见怪不怪。

  【这次联赛的擂台赛规则好像更自由了。】

  【洒洒水啦,只不过再给守擂方一点压力,反正最后顶住进第三场的队伍也就那么几个。】

  【上次联赛夺擂失败的玩家要进冷却期的,这次还能上,会搞出骚扰战吧?】

  【上次也没办法同一队伍二次挑战,这回明显是要死更多人。】

  【守擂队伍要倒大霉……最后存活队员低于一支单线队伍人数也没办法进去第三场。】

  【这把骚扰战能把各队人数都削个大半,除了前几还有谁凑得出副队了。】

  【多半要服务器对抗,让夺擂队尽量多骚扰另一服务器的守擂队,就占优势了——卧槽?西部什么意思,全针对一队去了?】

  【……】

  独立擂台赛空间。

  “什么意思?”

  郝云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眉毛忍不住向上挑起来:

  “这是,收买了所有能比划两下的队伍,专心想把我们从擂台上干下去是吗?”

  上场前夕,眼看着密密麻麻将他们这一块擂台围堵个水泄不通的西部队伍,就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郝云,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特么像春运”。

  “倒也不是所有。”

  乔安面不改色:

  “一大半吧,西部他们之前就内部合作了,现在大概是留了两只拿得出手的队,去把东服能打掉的队都打掉,剩下的专门来耗我们的战斗力——每队一共才上六个人,就算打不过,蚁多咬死象,也能累死两个,他们估计是这么想的。”

  “这算全部身家都押上了?”

  花游咋舌:“至于吗?”

  “至于吧。”

  乔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只有西部那个第一能让全服支持做出这种决定了……不过所有底牌也没押在第二场上,一队的队长还是不会上场。”

  西部这种做法的后果是会耗费己方几乎所有除顶层外的队伍,但同时也筛掉了东服同一水准的公会,最后只留下尖端战力,乍一看好像是没占什么便宜,但倘若判断东西服务器各队综合实力,西部这种以伤换伤绝对也算赚了。

  毕竟,东服几次联赛夺冠,存在资源倾斜,培养出的玩家有相当一部分战斗力存在优势,西部如果不联合而是选择正经打联赛,第二场说不定就要跪一大半,能够以这种情况换掉东服部分队伍的第三场参赛资格,甚至还留出大批消耗东服一队的“消耗品”,已经是那位西部第一直接出手整合的结果了。

  可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也没办法评价为更合理,那位西部第一的选择最大化利用了本服队伍是真,西部最终的底牌不会在第二场就翻出来,也是真。

  “先打比赛吧。”

  乔安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一点。

  “暂时的敌对算不得什么,说不定,第三场我们还要合作呢。”

  *

  日场归郝云,大酋长面对这密密麻麻犹如潮水围堵的挑战人数也丝毫不惧,大喇喇扛着自己的黑刃镰刀就上了台。

  大概是考虑到擂台太小有可能影响到双方实力发挥,所以圆形的擂台场地仅仅从外侧观看占地面积偏向“节约”,但实际站在上面时,四周的空间与长度都在纬度的层面被拓宽拉高,至少已经达到了足以令玩家使用“巨人观”的程度。

  擂台上,郝云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神色是与队友相处时截然不同的漠然与冷淡,细细的眼镜链垂下,在框边与镜腿末端连出一个圆润的弧度,镜片后的眼眸半敛,透着的是并非在看一个能调动心绪活人的冷淡目光。

  “这是第一个。”

  ……

  “可能需要耗费很大代价,才能将东服的屠本者替换下台。”

  西部擂台边缘,因为在第一场里受了伤,面色仍旧有些虚浮苍白的加百列跟在一个白袍人身边,表情不太好看地说:

  “二队在第一场中并未听从我们指挥,在袭击乔的过程中自作主张,导致出现意外后出局,原定利用二队消耗乔的队伍的计划也没办法再度使用,而屠本者又是——”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白袍人不紧不慢打断了他。

  “二队剩余的战力仍旧能用得上,让三队公会把他们合并,只不过大概需要等到第三场才能再次启用。”

  东服屠本者,单论排名的话,似乎十多名的位置也并不至于被西部如临大敌,但奈何这家伙其实属于“参加过联赛”那一批人——虽说他并不是上一届联赛的参赛者,而是在这更之前的,六年前的参赛玩家。

  六年前的联赛恰巧是南部服务器覆灭后的第一场联赛,剩下的服务器也均格外关注一场赛事,彼时的乔安甚至还说不准在什么地方呆着,但郝云却已经在东服扬名了,虽说扬的也是比较凶残的名头。

  运气这么差还能爬上榜的玩家,纯粹是硬生生靠着手里的大镰刀杀出来的狠角色,比起正常的玩家也要杀气更重一些,在当年的联赛里可是干掉了西部数不清的倒霉蛋,拉仇恨的能力也丝毫不弱,至于如今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对他没什么了解……那可能纯粹是因为,玩家寿命不够长了。

  能参与联赛的玩家就已经要有几年的底蕴积累,而玩家寿命普遍不长,在这基础上再过去几年,还能活着的老熟人也当真是寥寥无几,事到如今,大部分西部玩家对空窗期一次联赛的屠本者均毫无印象,甚至即便是东服的玩家,也只记得“十几名”“很倒霉”这种普遍印象化的概念。

  “第八个!屠本者一穿八了!”

  远处的擂台边缘又爆发出一声欢呼,东服某些实力不济且认清自己的队伍并不打算对守擂队伍发起挑战,便心态良好地当做此刻拿了一张现场观战票,纷纷围在自己感兴趣的队伍擂台周围,热火朝天地看着比赛,并且冲着擂台上扛着大镰刀的家伙吆喝起来:

  “下一个!下一个!第九个!一穿九!穿他第九个!!!”

  东服这里氛围热烈,而西部挑战队那边的气氛,显然就没这么轻松了。

  “这不是只排了第十四的玩家吗?!”

  大概是某队的队长死死盯着擂台上游刃有余的家伙,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我们的前二十上去了四个!就算光是磨他的生命值,也该磨下来了吧?!”

  这眼镜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上去第一个前排的时候还没有让他这么失态,即便第一个前排只磨掉了三分之一的生命值,但按照这个架势,其后可以利用伤势滚雪球的方法硬生生把这家伙给拖垮,可是现在……

  第二个上去的前排磨血条磨到了二分之一,从第三个开始就不对劲起来,对面的家伙不仅没有被消耗精力,甚至还因为生命值的下降,战斗风格开始逐渐变得疯狂又危险,威胁性越来越大,每个上去对战的玩家能磨掉的生命值越来越低,己方队员受伤情况也开始递增,甚至刚刚下场的第八个,都是吊着一口气被打下来的——再这么下去,伤亡情况怕是就要超出预算了。

  必须要找一队的队长谈谈了。

  该玩家队长绷着脸,面色凝重地点开了个人面板,不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身边就响起了他的队员如释重负的声音:

  “队长,他下去了。”

  ——换人了?

  该玩家队长一愣,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擂台。

  扛着镰刀的眼镜男带着满身血渍凉嗖嗖地转身下台,取而代之的则是个胸口紧绷绷勒了条武装带的高大男性,肌肉紧实有力,脸庞英俊坚毅,五指上还扣着指虎,乍一看倒像是典型的战斗型玩家,但研究过东服队伍实况的人其实都认得出来,上来的这个宛如近战格斗家的男人……其实是个奶妈。

  “什么情况?”

  旁边一名玩家疑惑的声音响起:

  “东服屠本者为什么下去了?他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很糟糕,还是说他使用了什么延迟伤势的特殊技能?”

  “也许这是东服一队的战术。”

  另一名玩家凝重思考道:

  “这个时间,这个契机,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奇妙的秘密,我们必须挖掘出这个秘密,才能猜到东服的战术。”

  “额,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旁一名女玩家迟疑开口:

  “看看面板上的时间,应该吃午饭了?”

  “……”

  空气中沉寂了一瞬,随后响起窸窸窣窣的附和“有道理”“确实该吃午饭了”“我想吃牛肉汉堡”“我要吃披萨”“嘿混账你敢往披萨里放菠萝我就拧掉你的脑袋”,而刚刚开口发现华点的女玩家盲生则继续转过头,目光严峻地在被武装带绷紧的胸口来回扫视,表情极其肃穆,仿佛发现了什么敌人的阴谋。

  过了半晌,她才喃喃自语了一句。

  “真大……我是说武装带”。

  ……

  此时的加特林菩萨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关注什么,而是表情平静地盯着对面同样接替上台打擂的西部玩家,随后心平气和念了一句佛号。

  “虽说我不剃度,也不吃素,但我还是信佛。”

  他抬手一提,一挺加特林武装机·关·枪就在手里迅速勾勒成型,威慑力极强的枪·口对准敌方,随后在对面如临大敌的警戒注视下,他悲悯地叹了口气。

  “学医救不了玩家,可我只是个奶妈,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锻炼肌肉,以理服人,望众生阪依我佛——喂,对面的。”

  顿了一下,加特林菩萨继续说道:

  “给你个机会,一共两个选项,扣一,佛祖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