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

  假何屿菩侧了下头,看见了不远处用三四个成年人堆积起来的“小山顶”。他们气息微弱,受了重伤,但还不至于被夺取性命。

  他幽幽道:“原来从小就这么会打架啊…不过,打人是不对的。”

  谢璟言脸上风轻云淡:“即使这些人是坏人?”

  假何屿菩没有接过话题,而是看着他的眼眸,吊着眼尾轻笑问:“你的朋友骗了你什么?”

  谢璟言张了下唇,但又很快抿紧了,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你…有问题。”

  “我从不会跟莫名其妙的人搭话,但还是跟你谈了起来,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假何屿菩歪着脑袋,朝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蓬松的尾巴慢慢缠上谢璟言的腰,露出两个尖锐的小虎牙:“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

  谢璟言:“……”

  啧,想伪装成普通人的话,倒是尾巴收一收啊!

  假何屿菩:“不管你朋友骗了你什么,我现在来是替他赔罪的。”

  “给你个机会,你去未知的世界玩游戏,只要能活到最后,就可以实现愿望。”

  “但玩不好的话,可能会死。”他尾巴的末端撩过对方的下巴,微眯着眼睛:“也可能会生不如死。”

  谢璟言下巴被挠得有些痒,不由地想要伸手抓住那条尾巴,但对方很快就收回去了:“去那里还有比死更恐怖的事?”

  假何屿菩撩着眼眸看他,眼底是复杂的神色:“对,如果害怕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小谢璟言掀了掀眼皮,唇角勾起病态的笑:“当然会怕,但那位朋友在我心中的分量,可远远超过了恐惧与死亡,他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就算会落到比死亡还要再凄厉的下场,我也会心甘情愿地许愿…”

  “跟他重逢。”

  何屿菩从始至终都待在身躯中看着一切,心情还算平静,直到听见谢璟言的回答——

  他唇角僵住了,脸色白了一瞬,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心脏急促地搏动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怎么会这样。

  谢璟言…许的愿望是跟他重逢?

  街道安静的诡异,后方的路灯始终保持良好的光照功能,可前面原本坏掉的路灯却突然闪烁跳动起来,以不同的角度同打在他们身上。

  让两道原本平行的修长影子,互相纠缠在了一起。

  冥冥之中好像有条线,首尾相接了,将断裂的缘分重新弥补了起来,越过了时间跟空间,回到了最初破旧的小旅馆。

  何屿菩一直都很疑惑。

  为什么明明只存在游戏中的神,却能听见何屿菩的呼唤,越过虚无缥缈的数据,来到现实,帮他规避死亡。

  然而,在这一刻,全部有了答案。

  所以现在的情形不是梦境,这也不是幻像,而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实!

  祂在用回放的形式给他托了这个梦,让他回想起来这段。

  只见神控制他的身体,用新长出来的毛绒尾巴,揉了揉谢璟言的脑袋:“忘记今晚的事,也要忘记我的样子。”

  “嗯…还需要你扭曲一下记忆,以后你就记得是系统选择了你,而不是我。”

  话语一落,小谢璟言来不及反抗,就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何屿菩看着对方倒下的身影,骨骸中弥漫着一种悚然情绪,周身的一切让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他完全控制不了身体,但失控的情绪让头顶上泛红的耳朵炸了毛,漂亮的尾巴毛发全部竖了起来,看上去像是发了飙的碧眸波斯猫。

  何屿菩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原来根本就没有十四年前手术前夕,也就是这一晚被“神”操纵着去见谢璟言的记忆。

  他小时候也曾跟父母说过这件事,问他们为什么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

  父母告诉他,这场手术很惊险,他差点就失去了生命体征,死在了手术台上,所以身体的保护机制让他忘记了这段时间的恐惧与痛楚,这是人类的本能。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很诡异地对这个说法,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直到现在场景重现,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何屿菩颤着声音问道:“我的记忆,也是你消除的吗?”

  神掀了掀眼皮,神色倦懒,鲜红小巧的舌尖舔抵着炸毛的尾巴:“是,我那时候消除了他的记忆,也消除了你的记忆。”

  “你现在应该也清楚了吧,这不是我给你展示的幻像,而是十四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

  神发现无论怎么舔抵,都无法顺好这狂炸的毛,蹙了下眉头:“你很生气?我的毛发都被影响到了,不过,我还是随时欢迎你来[终章]找我。”

  “回想结束,你该醒来了。”

  *

  何屿菩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脑袋疼得要炸裂,皮肤深层流淌的不像是血液,而是滚烫的沸水,让整个身躯发热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何屿菩的指尖不停地颤抖,像是密麻的细针扎入骨髓,疼得眼眶发红,泪珠要掉不掉地悬在眼尾上。

  他蓄了点力气,费劲地睁开眼睛,视线紧紧地盯着在不远处床头桌的水杯上,伸手去够,始终却拿不到杯子。

  草,嗓子眼干到要流血了。

  何屿菩的手无力悬下,艰难地移动指尖,将它放在床上的触屏按钮上,试图将守夜的护士叫来。

  但他的皮肤太过于干冷了,传感器没办法识别手指的触控位置,竟然失灵。

  突然,何屿菩余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几乎是瞳孔一紧,而后毫无征兆掀了掀眼皮,将视线落观察窗之外。

  有人站在那里…是护士吗?

  不对,护士没有这么高。

  门上的观察窗口,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能看见脖颈中,滚动了下的喉结,无意之举竟将性张力彻底拉满。

  病房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迎了股冷风,激得何屿菩身形颤了下。

  “铿——”

  金属打火机清脆的掀开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荡。

  男人身姿挺拔修长,黑色风衣的尾端,在风中微微摇曳,唇角噙着烟,周身气场冷冽,姿态弥漫着高雅。

  他倚在门框上,眼皮都没掀一下,用指腹将烟卷夹住,薄唇呼出淡烟,漠然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病床上的白发美人。

  谢璟言指腹狠狠碾过唇角的血迹,微眯了下眼:“进你何家的医院,还真是不容易。”

  何屿菩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经过他的提醒,这才迟钝地注意到走道一直都传来打斗声。

  谢璟言走了过来,侧过脸,看向还在运作的仪器:“啧,怎么身体差到这种程度。”

  他仔细地看着仪器上的数据,若有所思道:“没有系统的七天保护机制,你早就死一百回了,现在全靠非科学的力量在吊着你存活。”

  何屿菩脸色苍白地看着他,身躯像是被灌了铅,完全动不了,思维也跟着迟钝,脑子也跟着一片空白。

  不行…他得想办法逃,谢璟言会动手杀他的!

  他的想法刚落下,下颌陡然传来剧痛,整个人被迫抬起头。

  完了!

  何屿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白睫在轻轻发颤。

  然而下一秒,传来的是痛感,而是来自薄唇温热柔软的触感,而后清甜温润的水液袭来,入侵了他的领域。

  液体流淌下干涩发苦的喉咙,何屿菩顿时得到解救,但身体已经渴过头,几乎服从了低级欲望的本能,竟往前凑了上去。

  他的舌尖无意地越过界限,试图破开谢璟言闭锁的城门,去浸在甘甜的液体之中。

  何屿菩狼狈地吞咽着,对方渡过来的水,但过于急促,不少液体顺着唇角,滑落白皙的皮肤,打湿了病床。

  他病得太厉害了,整个人烫得意识模糊,只顾着接吻,竟忘了呼吸,眉头蹙了起来。

  谢璟言骨节分明的手伸开,掌心虎口的薄茧轻磨过对方白皙脆弱的后颈,收紧指骨关节,将气喘嘘嘘的美人往后拎。

  “就这么点水,喝不下去就算了,连呼吸也不会了?你看,水全都洒落在床上了。”

  他眼神暗得可怕,抓住对方的手放在打湿的床单上:“自己看看,有多湿,究竟吐了多少?”

  何屿菩意识很模糊,出于本能地皱了下鼻子,答非所问:“冷。”

  他的声音太轻了,就像是黑夜中柔软的月光,虚无缥缈,却又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谢璟言:“什么?”

  何屿菩无力回答他,只能含糊地呢喃了声,抬起眼眸,碧眸可怜地瞅着他。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空洞的眼神跟茫然的神情,不难推算出这人身体很不舒服,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谢璟言俯视着他,而后劲瘦的手臂一弯,将人捞在怀中,又含了口清凉的水,渡在对方喉咙中。

  他的嗓音沙哑的可怕,漫不经心地轻声抱怨道:“真他妈娇气。”

  等大半杯水见了底,病床上的床单也湿了半边,何屿菩像是只困倦的猫,将身体蜷缩起来,软软地睡在他的怀中。

  谢璟言看向床单湿透的地方,知道这肯定是不能睡了,但他来的路上,并没有看见有多余空荡的病房。

  啧,要是把何屿菩医院中那些不相干的病人扔出去的话,怀中的家伙会发飙的吧?

  何屿菩不太安稳地睡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对方的怀中缩了缩,试图再摄取点温暖的体温。

  谢璟言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声线平静之下,却带着汹涌的情绪,蹙起眉头道:“怎么越来越烫了…医院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何屿菩被他紧拥在怀中,冰冷的指节搭在对方脖颈上,逐渐回温,呼吸变缓了不少,干涩的喉咙也得到了水的滋润,不再难受。

  他抿着唇,喉中溢出点难受的闷哼,但意识在逐渐清醒。

  谢璟言也察觉到了他的好转,却也继续任由着对方抱着,像是无声的纵容,

  半晌后。

  何屿菩抬眸看向对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动神色地收回手,声线倒是强撑的冷静:“你怎么来了?”

  谢璟言似乎是被逗笑:“要是我没来,你可就死在自己开的医院里了,现在这态度,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何屿菩微眯了下眼眸:“你来医院到底想干什么,又要来杀我吗?”

  谢璟言无声抬眼,似是嘲讽地勾了下唇角,眼神落在对方苍白的面容上。

  似乎是在明晃晃地说着:这状态也需要我亲自动手?

  他没有回答何屿菩的问题,而是单手揽住对方的腰,直接将人抱起,而后另手将干燥柔软的被子扑在了湿透的床上。

  何屿菩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而下意识用白皙的腿勾住对方的腰,处于本能地双手环上谢璟言的脖颈。

  这姿势看上去亲昵无比,甚至带着点黏腻的暧昧。

  谢璟言淡淡垂眸看他:“抱上瘾了?下来,你病太重了,该休息了。”

  何屿菩耳根微红,连忙撒手,整个身子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却还是有些发冷。

  他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大腿,命令道:“冷。”

  谢璟言挑眉,没有跟他预想中的一样,再次将他抱起,而是转身就离开。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他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另一条柔软的被子,将它盖在何屿菩身上,连着脑袋全部蒙住。

  这被子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点未消的余温,但何屿菩没力气多想,厚重的暖意将他压得困意疲倦。

  就连谢璟言的离去都没有注意到。

  作者有话说:

  简子珩(委屈巴巴)(疯狂比划):昨晚他强闯了我在医院休息的房间,然后那个挨千刀的,残忍地抢走了我的被子!!!

  沈巍然(神色复杂)(想打对方又强行忍下):哦,你是说谢璟言大半夜不睡觉,孤身闯医院,就是为了来抢你被子是吗?

  许姜安(拍手)(无情竖大拇指):这么大的事都没不试着上报联合国吗,真是新时代废铁青年,玫瑰般坚强的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