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川是被喊醒的。
他好像是躺在什么人腿上, 周遭是嘈杂的声音，有叫卖似的吆喝声还有维持秩序的大声呵斥声。
有个听起来很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喊他的名字，触摸他的脸颊, 意图让他醒过来。
言川脑海里晕乎乎的，不想就这样被喊醒，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来。
是……谁在喊他？
他不是应该……回到现实里去了吗？系统呢？
一想到系统, 言川昏昏沉沉的脑海终于清醒了一点, 想起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
他进了一个叫【旅馆惊魂夜】的剧本，在剧本最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幕后boss，解决掉了“仇人”之后, 脱离了剧本。
按照常理, 他应该听见系统播报任务已经完成，累计获得多少积分、称号等，但是系统变得断断续续，声音都是滋滋滋的电流声。
机械音里面的内容对他的称呼还是“npc”。
累计获得的积分无法计算，数据错乱的系统直接放弃分析, 把他传送到了下一个剧本。
【贪吃蛇】
言川的脑海里浮现起旅馆剧本里的最后一幕，还有系统失真的播报。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
就像在现实世界里收到特殊综艺的邀请时，他也是一头雾水。
可耳畔的呼唤声还在继续。
“言……？你醒了吗？”
言川薄薄的眼皮抬了抬, 一线光线照进眼帘。
好刺眼……
炽烈的日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 空气中都透着炎热的意思, 大地更是被黄沙覆盖的，远远望去一片荒凉。
就言川躺着休息的这片地方，也只有一片小小的阴影。
言川下意识想伸手去挡, 却有一只手提前罩在他面前。
旋即一道惊喜的声线响起来：“你醒了！”
一张写满高兴的脸出现在言川面前, 五官英俊, 亚麻棕发色, 瞳色是淡淡的蓝。
对方很年轻，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欣喜溢于言表，没等言川反应过来就大大咧咧道。
“你终于醒了！”年轻男人：“我们刚刚还在工会排队等着测精神力呢，你就晕倒了。”
“现在也还赶得上，等会人就走了，要等下个星期，我们现在就去吧？！”
他把言川扶起来，本来他是让言川枕在自己腿上休息的姿势，现在一只手就把还有点迷茫的言川拎起来，张口就说完了一连串话。
言川：……
工会，精神力？
这是什么地方？
被又高又壮的年轻男人拉起来，硬生生往人群里挤，言川连表情都是懵的。
【贪吃蛇】剧本讲的是什么？
在进剧本之前言川并没有得到任何休息时间，也没来得及消化上一个剧本的隐藏信息，就直接被投放进了下一个剧本。
系统还罢工了。称呼他为“npc”，连剧本的任务和背景信息都没有告诉他。
言川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剧本里是个什么身份。
还有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力气很大，把言川拉上就走，把正在排队的人全挤到后边去，硬生生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在一个打扮得像是冒险者的中年男人面前，他大大咧咧道。
“我们也要测试！”
队伍排得还不短，言川表情有点尴尬地接受陌生面孔的目光洗礼。
刚才言川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现在看清了自己是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这里满地是黄沙，日光炽烈。建筑都是类似于石块建筑，石柱和穹顶堆砌，有很高大的城墙围着建筑群。
大多数的建筑低矮，所以刺眼的日光毫无遮挡地照射下来。
行走的人们为了不被风沙影响，基本都披着带着兜帽的黑色罩袍。
兜帽一戴，连脸都看不清了。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不太发达，环境恶劣的城邦。
还是有什么精神力，测试属性的地方。
言川默默戴上自己的兜帽，把脸遮住了。
嗯，他还是先不要露出脸了。
拉着他的男人自称叫卡莱，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插队的行为并没有被别人制止。
这里的居民看起来都很沉默，没有人大声说话，言川刚刚听见的叫卖声是对面传来的。
那里布置的像是什么集会，他看过去，还能看见某个摊主在用力地吆喝叫卖东西。
卖的东西是“翼龙的晶石”。
言川彻底不确定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剧本里了。
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一点惊惶的表情都没露出来，面前负责测试的中年人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把你的手抬起来，放在石头上。”
中年男人道。
言川照做。
面前的石头看起来很有分量，被打磨成了巨大石柱的模样，表面被磨得光滑，大概是使用了很长时间。
他们要做的应该就是测试什么“精神力”。
言川撩开罩袍宽大的袖子，掌心慢慢靠近石头。
他的掌心素白，看起来有点瑕疵都没有。腕子细细一截，伶仃地瘦弱。
被黑色的罩袍一衬，简直是新雪一样的白。
脸被兜帽挡着看不清，只露出一小半秀气雪白的脸颊，额发乌黑柔软。
身形不矮，但是很纤细，被长到脚踝的罩袍一遮，看起来更瘦了。
掌心贴在石头上后，石头表面慢慢闪现出一种淡绿色的光芒。
很有经验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道：“植物系，菟丝子，精神力C等……回去等着觉醒卡牌吧。”
言川点头道谢。
他把手收回去，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掌心，站到卡莱旁边。
菟丝子，C等。
言川不太清楚这个剧本里是怎么划分精神力的，但是这个结果听起来不是太好。
菟丝子听起来就没什么攻击性。
还要回去等什么……卡牌？
言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素白的掌心，有点没搞懂检测结果。
不过等卡莱测试的时候，言川就知道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刚刚卡莱带着他插队没有人阻止了。
卡莱按照中年男人的吩咐把手靠上去之后，石柱表面就散发出来了淡蓝色和红色交错的光芒。
光芒比言川那时候亮很多，隐隐约约有点刺眼的地步。
言川听见周围人抽气惊讶的气音。
中年男人眼皮抬了抬：“进攻系，精神力A等，很不错。”
卡莱也露出高兴的表情。
负责测试的中年男人一直是怠惰的表情，话语也很简短，能从他嘴里听出这个评价，看来结果是真的不错。
他和中年男人道谢之后拉着言川走了，路上不掩兴奋道：“我就知道！”
言川被迫点点头。
“在工会的怀特大叔偷偷告诉过我，我的卡牌是麋鹿！听起来很厉害，肯定可以保护你！”
卡莱看着年纪不大，心性也不是很成熟，听见这个消息之后脚下都生风，一个劲地和言川说着。
言川听着卡莱说话，慢慢总结了一点消息。
第一，他们所在的是东部城邦，城邦里只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工会，居民们可以选择加入工会，不过进入工会也是有门槛的。
最大的那个工会因为头领的卡牌是猎犬，所以工会就叫猎犬工会。
卡莱因为天资不错，所以和猎犬工会里的某个成员很熟，将来也打算加入那个工会。
第二，这是一个关于卡牌，进化、精神力的剧本。
大陆分为东西南北中几个城邦，各自为政。在城邦内部都要很出名的工会，言川所在的城邦最弱小，工会也不怎么出名。
不过猎犬工会的要求还是很高，核心成员要求A等精神力往上。
在城邦之外有各种各样的变异野兽，有恐龙、剑齿虎等等，也有常规的动物。
不过这些变异野兽都有晶石，分品级高低，吃完了可以让人进化。
居民们在成年之后会觉醒精神力，激活自己的卡牌，卡牌就是他们的进化方向，和精神力挂钩，可以通过吞噬晶石的方式进化。
他们统称为“进化者”。
不过卡莱并没有告诉言川可不可以通过吞噬进化者的方式进化。
卡牌的进化方向繁杂，大部分可以分为攻击型和防守型，包含植物和动物。
当然，也有一种不太被承认的说法。
某些植物系进化者可以给进化者提供“安抚”的作用，帮助他们从透支完精神力的糟糕状态下恢复过来，不过是否有效并没有得到求证。
不过城邦里的某些进化者还是豢养了一些植物系进化者，所以植物系进化者很受欢迎。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言川刚刚检测出来，觉醒方向是菟丝子。
他抿了抿唇，被兜帽遮着的雪白小脸上露出点难言的表情。
言川之前不怎么接触这种幻想世界观的东西，也知道自己的菟丝子听起来很……弱。
菟丝子，一种寄生植物，利用爬藤状构造攀附其他植物获得养分的植物。
没有什么生存能力，攀附宿主得以存活。
精神力也是普普通通的C等，估计也没什么进步空间。
言川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剧本的恶意。
把他投放进一个需要生存战争的剧本，却给他糟糕的天分。
还没有系统告知他剧本的背景信息，还有他要做的任务是什么。
言川头疼地按了按额头。
看着东部城邦满地的黄沙，他感觉心情更糟糕了。
卡莱还在言川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言！”他似乎是不擅长念言川的名字，只念他的姓：“等我觉醒之后就可以加入猎犬工会，和他们一起出去猎杀野兽！”
对上年轻男人亮晶晶的眼睛，言川勉强笑了笑。
已经分配到这样的身份……他还能说什么呢？
“到时候分到的晶石都给你！”
卡莱觑着言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怀特大叔说晶石可以提高精神力的！你肯定是因为身体不太好。”卡莱絮絮叨叨：“我去猎杀变异猎豹！”
言川慢慢点头。
卡莱看起来跟他的关系很好，这番话听起来也很热心。
不过他自己精神力只有C等，就算能用吞噬晶石的方式进化……空间也不大。
卡莱还是新人，进了猎犬工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言川不好打击卡莱的热情，就附和了一句：“好。”
他有心从卡莱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城邦的事情，就顺着卡莱的话问了几句。
“工会里有什么人吗？”言川眨了眨眼睛：“要是你加入，是不是每天都要出任务？”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巷子里，这里是居民区，陆陆续续有人从房子里走出来。
卡莱带着他走进另一边。
居民区上面有遮挡日光的地方，言川被帽子捂得有点闷，一边说话一边把兜帽摘了。
他侧过脸看向卡莱，乌泱泱的睫毛垂着，小扇子似的眨来眨去。
言川皮肤很白，也很薄，沾上一点红意都很明显。
雪白的腮肉上涂抹上一点粉融融的痕迹，红润的唇瓣微张，乌黑莹润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光。
他靠得近，卡莱得以闻见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
味道很淡，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香味，但是闻起来让人很舒服。
是言身上的味道。
卡莱顿了一下。
言川的心思放在对话上，没怎么注意到卡莱的脸涨红了一点，继续问：“那你说，我可以加入这个工会吗？”
“嗯……卡莱？”
素白的掌心在面前晃了晃，卡莱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嗯……我在！”
卡莱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让言川愣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我不是在说这个。”
交谈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一个空间不大的屋子。
这是城邦分配的，他们是面对面的邻居。
言川从罩袍里找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你进来说吧，”言川对卡莱挥了挥手：“我还有点事情想问你。”
卡莱跟着他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进了言川的屋子里之后他有点手足无措，像是紧张似的。
屋子很小，装潢也很简陋，客厅和卧室是用帘子隔开的。
说是卧室，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沙发。
言川就让卡莱坐在沙发上，自己把帘子拉开坐在单人床上。
“那你还知道工会的什么事情吗？”
言川把沾了点沙子的罩袍脱了，摸了摸被帽子压得有点乱的额发。
“他们有什么招人的要求吗？”
“知道的。”
卡莱坐姿有点拘谨，双手搭在膝盖上，一板一眼地回答言川的问题，把自己知道的什么事情都告诉他。
“猎犬工会人数很多，招收各种等级的新人，你也可以去，植物系的在那里还挺少见。”
“工会内部也有组队，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就行了。”
言川想了想：“可以吗？你没有找到别的队员？”
卡莱和他精神力相差得还挺大，他做的任务自己估计帮不上忙。
不过言川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菟丝子的卡牌……呃，能完成什么任务。
卡莱刚刚跟他说工会里是发任务的，基本都是什么“去野外猎杀几只变异种”之类的。
要是他去……
言川心情有点复杂。
他还有一个感觉很不对劲的地方。
掌心慢慢覆上心口，言川听见了自己有点快的心跳声。
刚刚只是和卡莱走了一小段路，总共也没有十分钟，言川却觉得自己很累。
身体素质不过关，跟他在疗养院时候的情况差不多。
言川垂下眼睑，心底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系统崩盘……那他用来换得健康身体的积分……也没了？
掌心微微用力，心跳声更急促了。
言川的脸颊有点发白。
“有人在野外发现了剑齿虎……”卡莱瞥见言川有点苍白的脸色，止住话头，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言川点点头：“好像是。”
“他”身体不好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卡莱站起来，熟门熟路地给他倒了温水，凑到他面前让他喝。
卡莱端着杯子，让言川慢慢喝了一点水。
“我攒的晶石不太够，换不了高等晶石。”卡莱放下杯子，有点懊恼地说：“要是能给你换到高等晶石就好了。”
“那个对你的身体应该有用。”
言川摇了摇头。
“也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看了看卡莱关心的表情：“你也不需要那么担心……”
卡莱只是应了一声。
言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问：“城邦里是不是有很多外面来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他在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些穿着明显就不是东部城邦居民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是零散的队伍，又像是彼此认识。
衣着打扮和居民们完全不同，主要是并没有穿上防沙的长罩袍，表情也不太一样。
看起来像是很警惕……但又不像是把本土居民看在眼里的样子。
言川的冒出一个想法。
他不怎么玩游戏，也知道有的游戏自由度很高，能让玩家选择身份。他们面对城邦里本来的居民，也就是npc……一般不太友好。
好一点的是漠视，也有人会做一些别的事。
言川抿了抿唇。
他忽然不太确定系统是不是真的崩盘了。
如果那些人也是“玩家”，来到剧本里做任务，把里面的人都当成npc 的玩家，那他是什么？
误入多人剧本的可怜……菟丝子？
言川又想到自己的检测结果，表情更无语了。
“你说他们吗？”
卡莱想了想，告诉言川：“他们应该是从北部城邦来的，是过来……找东西？”
“可能是什么珍惜的晶石吧。”
他没有进猎犬工会，对于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只能挑着他知道的说。
“据说是他们那里出了一个头领，卡牌身份是黑龙，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工会。”
“不过北部城邦和西部城邦一直不太稳定，”卡莱挠了挠头，笑了一下：“虽然东部这里资源比较少，但是相对而言也比较安全。”
言川点了点头。
资源少，也就意味着来的人少，来的人少了自然就安全些。
他想到自己那个鸡肋的菟丝子卡牌，不由得抿了抿唇。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过来，知道东部城邦里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吗？”
言川思忖了一下，又问卡莱。
卡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他们还在找，应该是不知道下落吧。”
言川默默把事情记下了。
他对于北部城邦突然出现的头领也有点好奇，就旁敲侧击问了一下。
“那个头领很厉害吗，叫什么，之前怎么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卡莱刚刚也没有说那个人的名字。
这就有点超出卡莱所知的范围了。
他想了想，表情有点为难：“怀特大叔好像告诉过我他的名字，跟你一样不太好记……是什么来着？”
卡莱一时想不起来，言川也没有多问。
也可能是这个人很低调，有意瞒着自己的行踪，是不是玩家还有待商榷。
言川迅速整理了一下得到的信息。
目前确定的：崩盘下线的系统，还有他的菟丝子卡牌。
不出意外的话系统在这个剧本里还是没有办法给他提供帮助，不过也没有任务需要完成了。
是个坏消息，但也没那么坏。
言川唯一需要的就是生存。
靠着他那弱小的、攀附他人的菟丝子卡牌活下去。
在这个称不上和平稳定的城邦。
言川的目光触及沙发上的卡莱，补充了一下，还有一个对他展现出善意的“邻居”。
尚未确定的则是城邦里外来者的身份。
他们是普通的进化者，还是来自逃综的选手？
这个多人剧本里到底投放了多少选手，又给他们下达了什么任务？
言川拧起秀气的眉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身份”。
他明明是被逃综选中，有编号的选手，也经历过不少剧本。偏偏上个剧本系统掉线，最后结束的时候还称呼他为“npc”。
选手和npc 是能相互转化的吗？
言川忽地想到了特殊综艺。
里面的柯里还有他的……丈夫，好像也是有选手编号的。
想到这个，言川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体怎么样了。
本来是剧本结束就能回到现实，醒过来的，但现在不行了。
言川有点郁闷。
他也不知道单其的剧本怎么样了，会不会担心他的任务顺不顺利。
“对！”
言川正想着，卡莱忽然扬声，想起来什么似的：“我想起来了，怀特大叔跟我说过他的名字。”
言川抬了抬眼，还是有点好奇。
“叫什么名字？”
“叫……”卡莱模仿了一下那人的名字，因为咬字不清晰言川一开始没怎么听懂：“宿……宿见？”
很快，卡莱就纠正了自己的读音，高高兴兴对言川说：“是‘宿涧’，是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这个攻在六十五万字的时候终于有了名字。
还有一件事，进入考试周了，大大小小的东西要准备，还要开始预习（哭哭）
我26号考完，这之前更新都没有办法保证，因为我真的是平时看都没看（祈祷）超过十一点半没更新就是没有的意思，大概率没有……
不说了，评论发红包，二十四小时之内，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