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 扶渊久久看着沈夕昭。

  没能等到沈夕昭的回应。

  他终于自嘲地笑了,翻身下了床。

  沈夕昭像一个傀儡,一动不动瘫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腕上的锁链。

  沈夕昭无声望了过去,看到手指焦急比划着的哑巴侍女。

  她脸上的神情满是担忧。

  沈夕昭慢慢开口:“我看不懂。”

  侍女神情低落了些,不再试图表达什么, 只是指了指外头,比划了个吃饭的动作。

  这个沈夕昭看懂了, 但此时此刻也实在没有胃口。

  接下来的好几天, 他都没再看到扶渊,就连阑也只是匆匆把煤球和黑炭带过来给他, 放下就走了。

  沈夕昭浑浑噩噩地休息了好几天,周身的气息消极到系统都似乎看不下去了,破天荒地主动联系了他。

  【宿主,那天你给任务目标提供了解药,帮助他脱险,顺利成功完成了任务。不过距离真正完成任务还有一段距离,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沈夕昭反应平平:“要怎样才能完成任务?”

  【当然是争取在他身边, 完全取得他的信任。】

  “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一个人呢?”

  沈夕昭其实不太相信,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也做不到百分百。

  【不需要百分百, 总之, 宿主不要躺平了, 应该多去他面前刷脸才对!】

  沈夕昭没有说话, 闭上眼睛继续躺平。

  小狼一直陪在他身边, 见他闭上眼睛便蹭到了他颈边,窝着躺下。

  小黑狗却有些闹腾,用牙齿轻咬着他的衣摆,三番两次想要拖着他下床。

  沈夕昭知道它的意图,没有理会。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不缺衣也不少食,他就这样安然地躺平摆烂了数日。

  直到许久不来的叶林虽然来到他房里。

  彼时沈夕昭正坐在书桌前随意提笔勾画。

  “沈公子,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府。”

  叶林和先前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乎是不苟言笑。

  沈夕昭没有询问缘由,并未开口说话,只沉默着将他本来就不多的东西收拾好。

  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准备踏出门时,两只小家伙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小动物长得很快,眼下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巴掌大小了。

  沈夕昭弯腰,费力地将小狼抱起来。

  小狗呜汪叫着,咬他的裙摆,摇着尾巴在他脚边转圈圈。

  沈夕昭问叶林:“还是要把煤球留在这里,对么?”

  叶林却是摇了头,“主子说你可以把它们都带走。”

  沈夕昭愣了一下,却见叶林已经一把把小狗抱了起来,往外走。

  这是第一次,他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了这个偌大、却显得有些冷清的房子。

  到了门口,他往匾额上看了一眼,才知这便是摄政王府。

  扶渊竟把他带回来了。

  “沈公子,请上马车。”

  沈夕昭收回视线,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并未看到扶渊。

  在马车上坐定后,小狼一直紧紧挨在他身边,小狗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咬着他的裤脚要他下车。

  马车缓缓向前,沈夕昭始终没有掀开帘子。

  十分顺利地,他回到了御史府。

  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脚步踏到地上时他还有一种虚浮的不踏实感。

  就这么,放过他了吗?

  家人出来迎接他,全都没有任何异样,大家都只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去哥哥府上住了几日。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谢迁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舟车劳顿累了?先回院子里休息吧。”

  谢经鸿也察觉到他脸色不好,连忙关切道:“先休息吧,若是累的话国子监那边再请假一天便是。”

  沈夕昭稍稍打起精神,摇头道:“不用了,我明日便去上学。”

  他如期回到了国子监上学,发现林自秋并没有去上学。

  那日到扶渊府上,他就几乎与世隔绝,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陆少煊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林自秋如今怎样。

  好在也不用他问,周遭学子的议论声就足以让他将事情的全貌了解得七七八八。

  林自秋犯了欺君大罪,本是死罪一条,可他当初盛宠一时,获了一块免死金牌,这一次便免了他一死,皇上也不欲追究,只将他送到边远的地方去,此生不得回京。

  只是送行的马车途中出了意外,林自秋已不知所踪。

  沈夕昭并没有什么感觉。很快又听到他们议论的对象变成了陆少煊。

  他是重案要犯,已经被缉拿归案。

  “我跟你们说,我听说啊他被抓进牢里的时候已经成了个太监。”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你都不懂?!就是……”他们压低声音,咬着耳朵,小声交谈着什么,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惊呼和不怀好意的调笑。

  “听我爹说他□□那儿全是血,特别血腥,特别可怕。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沈夕昭闭了闭眼睛。

  “夕昭,想什么呢?”

  是澹台玉泽。

  “没。”沈夕昭想要对他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你哥哥……摄政王,他没有为难你吧?”

  沈夕昭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不想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扶渊的确未曾为难他。

  澹台玉泽点了点头,“对了,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爹我娘一直想要好好感谢你。”

  沈夕昭还是摇了摇头,“是我害了你才对。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他也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说什么呢?这不能怪你啊,要怪就怪那个林自秋心理扭曲。”

  “我爹娘定是要请你到府上吃个便饭的,不过今夜你要先跟我进宫见皇帝表哥。说起来,他早就想见你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澹台玉泽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因为摄政王啊。皇帝表哥本来早就想见你的,只不过你一直在摄政王府上嘛。”

  “皇帝表哥真的很器重他啊,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怎么就能把你藏在府上这么久?”

  澹台玉泽是除了摄政王的亲随以外,唯一亲眼目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自然也知道沈夕昭留在摄政王府上,并不像他人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看着沈夕昭的脸,忍不住顺手捏了一把,“啧”了一声,“都瘦了。他真的没有欺负你?”

  “没。”

  扶渊对他的重视,澹台玉泽都看在眼里,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只不过最近光禄王爷要回京了,摄政王要去迎接他,你也终于可以自由一点了。”

  光禄王爷?沈夕昭知道,是先帝的弟弟,皇上的亲叔叔。

  “去哪里迎接?”

  “你不知道吗?”澹台玉泽有些惊讶,“光禄王爷一直在那木若草原静养,先帝的忌辰快到了,他每年都要回来的。摄政王这会儿应该已经启程前往草原护送光禄王爷回来了吧。”

  原来如此。

  沈夕昭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需要他亲自去接光禄王爷?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吗?

  沈夕昭说出了他的疑问。

  这会儿一言难尽的换成了澹台玉泽,“这你也不知道吗?摄政王就是光禄王爷养大的啊。”

  趁着周围人群闹哄哄的,澹台玉泽凑近他,低声说起当年的事。

  沈夕昭听着,却觉得越来越熟悉,恍然想起扶渊曾经为了哄他入睡而讲过的小孩儿和小狗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孩儿……”

  “他被这个世界上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大人捡到,养在身边。人人羡慕他,称他运气好,却没人知道……”

  所以……

  扶渊就是那个小孩儿?而收养他的人就是光禄王爷?

  澹台玉泽验证了他说的话,又说了一些皇家秘辛。

  没人知道,扶渊明明是光禄王爷养大的,后来又为何成了先帝的心腹,甚至连先帝身死,所指定要见的最后一个人都是扶渊,所留的遗诏也都托付在了扶渊身上。

  当时的太子年纪尚小,几乎是所有朝臣都认为皇上将万里江山系在扶渊一个外人身上实在是太荒唐了。

  无论先帝有没有留下遗诏,扶渊都大可以咬死了说他没有传位给太子,又因太子年少,大可以顺理成章让光禄王爷兄终弟及。

  可是扶渊没有,他传了遗诏,力保太子登基,又手把手帮他稳住千秋社稷,铲除所有异己奸佞。

  除了自请前往草原休养的光禄王爷。

  虽然澹台玉泽说光禄王爷每年都要回来一趟,但不知为何,沈夕昭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将扶渊养的小狗活活打死的大人,沈夕昭直觉他不是什么好人。

  哥哥……不要出事才好。

  放学后,沈夕昭跟着澹台玉泽进宫,首次面见圣上。

  圣上见了他很是激动,反应跟那些曾经见过他母亲的人如出一辙,沈夕昭经历了太多次,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了。

  皇上只私下设宴与两位表弟谈心,问了沈夕昭许多有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知道的都应答尽答。

  他们边喝酒边谈天,等到结束时宫门早已下了钥,只好先在宫里住一晚。

  澹台玉泽今晚喝太多了,有些醉熏熏地挂在沈夕昭身上,晃晃悠悠地进了宫殿。

  沈夕昭将他抬到床上,只胡乱扯过被褥盖在他身上。

  “夕……夕昭,别走。”澹台玉泽半睁着眼睛,软绵绵地拉他,没拉住手臂,倒是一滑,只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喝醉了,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可怜,“你去哪啊?我这床……那么大,一起将就一晚得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沈夕昭就是没由来地有些排斥。

  【宿主,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吧,这样能够推进任务进度!】

  “不了,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怎么可能?你从前明明天天缠着摄政王要一起睡啊!】

  【虽说之前是认错了任务对象,但现在已经知道就是澹台玉泽了,难道不能像先前攻略摄政王一样攻略他吗?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呢?

  作者有话说:

  当然不一样啦!哥哥可以做的,其他人都哒咩!

  ps.这本是甜文!不会虐太久的啦,放心~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凫緲 30瓶;飞天小扫帚 9瓶;太后娘娘 5瓶;

  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