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青鱼喊出那一句之后, 面对尖牙下鼓动的血管,面对那样香甜的血肉,乌鸦居然真的停下了!
秦青鱼愣了一瞬间, 顾不得惊讶,立刻跪爬到墙边, 使劲儿抠开了锁着乌鸦的锁链挂钩。
“去!咬她!”
秦青鱼猛地朝季诺的方向扔出锁链, 季诺下意识抬手挡开,手还没放下, 秦青鱼已经把乌鸦狠推了过去!
乌鸦扑向季诺,季诺措不及防, 刚要释放异能, 却被乌鸦扑得后脑勺猛地磕在了身后的椅子, 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季诺眼前一黑,放出的异能偏了方向,擦过秦青鱼轰的一声打在了身后墙上。
加厚加钢筋的承重墙, 原本轻易是打不坏的,可那不是普通的一击, 是季诺释放的巨龙!巨龙咆哮着撞了上去, 墙面当即震颤,不是打了个大洞, 而是整面墙荡起浓烈灰尘, 整面墙都塌了!!
秦青鱼就趴在墙下面,她两只脚都断了, 站不起来, 手腕也断了一个,又接连一个礼拜几乎没吃盐, 身体虚软得厉害,换做旁人绝对会被埋在下面,好在秦青鱼身法还在,勉强靠着一只手迅速打了个翻身,堪堪躲开倒塌的墙。
可那是承重墙,承重墙塌了,整栋楼都开始摇晃!
眼看天花板要砸下来了,灰尘落了秦青鱼满头满脸,秦青鱼呛得咳嗽,大喊道:“花!救我!花!!”
轰咚——
天花板砸了下来!
秦青鱼下意识抱头闭上了眼。
等了半天,没等来预想中的剧痛,秦青鱼缓缓睁开眼,周围灰尘浓密,就在她的上空,布满丧尸纹的乌鸦撑着碎裂的天花板,帮她撑起了一片喘息的空间。
滴答。
一滴没有温度的丧尸血滴在了秦青鱼脸上。
秦青鱼眨了下眼,难以置信地仰望着乌鸦,乌鸦的神情很平静,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美味的人类,而是同类。
可就算是同类,低级丧尸也不可能帮助同类挡天花板。
为什么乌鸦会这么做?
秦青鱼在这末世待了六年,倒是见过一次这样神奇的事。
那是一个母亲,她不幸变成了丧尸,就在她以为那母亲要咬自己的孩子时,母亲却停住了,笨拙地歪头看着哭泣的婴儿,甚至还推了推摇篮,直到孩子的父亲从背后削掉了她的脑袋。
这六年在外流浪,秦青鱼无聊的时候偶尔想起这个母亲,也思考过原因,应该是这孩子对母亲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所以哪怕变成丧尸依然残留了生前最后的一点本能,本能地不去伤害最重要的人。
能让一个人变成丧尸依然残留着本能,这份情感先不讨论伟不伟大,至少它是真挚的、深刻的、珍贵的。
乌鸦为什么不咬她?还要救她?
因为她是乌鸦刻在骨子里……最重要的人?
这个认知让秦青鱼的心脏疯狂地鼓动着,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她知道乌鸦喜欢她,可她也知道乌鸦恨她,相比于喜欢,乌鸦恨她更多,甚至这份恨已经磨灭掉乌鸦对她残留的感情。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就在几天前乌鸦还发自内心的真的想要掐死她。
可现在,乌鸦的本能是保护她,居然是保护她!
周围到处都是惊呼声、求救声,地下室塌了,眼看整栋楼都要跟着塌了!楼里所有的人都要埋在断垣瓦砾中!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浓烈的尘埃中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季诺的巨龙护着季诺,猛地爆发出超强的能量波!
能量波震开了砖石钢筋,就那么一个喘息的空档,乌鸦一把捞起秦青鱼,拖着长长的锁链,丁零当啷地飞快穿过沙尘砖雨,跑了出来。
基地几天前才刚受过重创,正在重建中,又发生了这样大的动荡,一时间兵荒马乱,众人只顾着救人,没人注意到废墟中跑出来的乌鸦。
乌鸦就那么抱着她,一路跑出了基地,跑向了浓沉的黑夜。
秦青鱼记忆力惊人,虽然夜黑风高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大约记得方位,她指挥夜视能力极佳的乌鸦朝着不远处的一座深山跑去。
春夜苦寒,秦青鱼满身是伤,唯一遮身的被子又丢在了地牢里,她很冷,拼命地往乌鸦怀里钻。
乌鸦的胸口也很冷,没有人类的温度,更没有心跳,秦青鱼两只手都摸了进去,想取暖,却只摸到了一手冰凉,还有……她扎出的窟窿。
乌鸦胸口是空的,呼呼灌着冷风,那里原本有着比心脏还重要的晶核,如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像如今的乌鸦,没有知觉,也没有意识,就是一只没有思想的丧尸。
秦青鱼的心脏突然梗住了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茫茫荒野,伸手不见五指,周围静得可怕,除了呼啸的风声、疾奔的脚步声,只剩下锁链丁零当啷的撞击声。
秦青鱼两手伸进乌鸦的衣服,死死搂着乌鸦,下巴搁在乌鸦肩膀,伤感在这种时候一文不值,她们还没有安全。秦青鱼时刻盯着基地方向,期盼着苍青色的光芒永远不要出现,千万不要出现!
乌鸦抱着她跑了整夜,终于赶在天亮之前钻进了茂密的树林,这树林连着长庐山,只要进了山,有密林遮挡,季诺即便乘着龙飞在天上,也很难看到她们。
自然,这不是长久之计,季诺会先朝小西南方向追,追不上早晚会想到这座山,毕竟这是离基地最近最容易藏人的地方。
不管怎样,先进山里,熬过白天等夜里再去锦市,锦市是离这里最近的城市,那里有很多建筑,找个安全的公寓暂时藏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就算季诺猜到了她们可能藏在锦市,也很难真的找到她们。
凌晨时分是最冷的时候,秦青鱼冻得全身都麻痹了,浑身抖着,再不找个地方避避风取取暖,只怕没被季诺抓到,自己要先冻死了。
秦青鱼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处山洞,指挥着乌鸦进了山洞,又指挥乌鸦找了些树枝石块挡在洞口,这样在洞里烧火不容易被发现。
秦青鱼脱掉乌鸦的外套权且穿上,乌鸦身上还有打底衫,裤子就算了,乌鸦只穿了一条裤子,脱了就没有了。
秦青鱼裹着外套,指挥着乌鸦用最笨拙的法子点燃了火堆,又垫了点枯草在身下,将就着坐下,她冻得恨不得抱住那火堆。
太冷了,从内而外的冷,失血过多还不穿衣服,在这样零下的温度里,没冻死真的是她命大。都说野地烤火一面热,还真是没说错,哪怕离火堆这么近,火苗几乎要燎到她的头发,可也只能热一面,后背还是冷的。
秦青鱼招了招手,示意乌鸦过来,乌鸦没动,秦青鱼喊了声“花”,乌鸦才像是启动了开关,走到她身边,被她拽着坐下。
秦青鱼靠进乌鸦怀里,乌鸦的怀抱被火烤暖,她靠着也很暖。
秦青鱼拉起乌鸦的胳膊圈在自己腰际,以往都是她抱乌鸦,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秦青鱼望着跳动的火苗,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她并没有食欲,嘴唇干裂绷出了血纹,她也不想喝水,她就想这么靠着乌鸦,就保持这个样子,一动也不想动。
乌鸦很安静,乌鸦的脸映着暖橘的火光,掩盖了青色的皮肤,竟然像是恢复了神智,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秦青鱼靠着乌鸦的肩膀,仰着脖子倒看着乌鸦,抬起那唯一还能动的手,轻轻抚摸乌鸦的脸。
那脸带着火烤的温度,像是人类的温度,秦青鱼摸着摸着,恍惚地笑了,她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居然落魄到现在这种地步?”
乌鸦安静的坐着,没有任何回应。
秦青鱼又道: “你想死吗?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想活的吧?你都杀了咖喱了,也想杀了自己吧?可是你现在杀不了,不如我帮你吧?”
秦青鱼依然倒看着乌鸦,朝上靠了靠,吻了下乌鸦的下巴,绷着血痕的嘴唇,冷硬的下巴,明明一点儿都不美好,秦青鱼却觉得好得不得了,她的心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连那恼人的焦灼感都好像消失了。
秦青鱼道:“我其实……没想把你变成这样的。”
“我以为我能充上电,开启系统,带你走的。”
“自从知道你是花,我就再也没想过拿你的晶核,真的,我早就把你排除在外了。”
“你肯定不相信对吧?你要是能听到,一定又要骂我虚伪,骂我骗子,骂我花言巧语。可我没骗你,真的。”
秦青鱼转了转身,从背靠着乌鸦,转成了趴在乌鸦怀里,脸贴在乌鸦颈窝。
秦青鱼两手钻进乌鸦的打底衫,搂着乌鸦纤细的腰,那轻轻一折仿佛就会断掉的腰,却抱着她跑了一夜,跑到了这深山老林。
“这里以前应该是景区吧?我看半空还有索道。咱俩好像从来没有旅游过呢,这算不算旅游呢?”
“哦,差点忘了,昭阳的时候,咱们还踏过青呢。不过那应该不算吧,就是出了城,看了几棵树,还都各怀鬼胎的。”
秦青鱼闭上眼,被火烤热的怀抱,仿佛乌鸦还是乌鸦,正被她抱在怀里,听着她说着以往从来没这么认真说过的话。
“我的记忆里,我一直都在做任务,做了很多世界,过去了很多年。时间太久了,好多记忆都不清楚了,我已经不记得我第一个任务是什么,也不记得成为任务者之前我是什么人,我又是怎么成为的任务者。”
“我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心狠,可能是做过太多世界,见过了太多生死离别,所以麻木了吧。”
“我有我的私心,确实急着完成任务,可我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快刀斩乱麻才能让伤害最小。虽然,有时候会事与愿违。”
“你知道任务者存在的意义吗?”
“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轨迹。一个人的轨迹被破坏,影响的是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世界。所以才有了我们这些任务者,我们的任务就是维持秩序,确保世界的稳定,确保每一个人都在自己该有的轨迹。”
秦青鱼吸了吸鼻子,压抑着笑道:“这些话是不是听上去特别像是我在为自己开脱?”
“我没想着开脱的,我承认我算不上什么好人,我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为了任务,依然是狠毒的。虽然说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的大道理,其实我更多的还是私心。”
“我很急,特别特别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
秦青鱼抓起乌鸦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脸依然埋在乌鸦颈窝,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我这里很难受,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这么难受。它逼着我快一点再快一点,逼着我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逼着我不停地往前赶。”
“可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赶!”
“我没处去问,也没人能告诉我,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神经病,被自己圈了起来,被自己逼到发疯。”
“可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了,哪怕到了现在,我依然很急,不,或许那根本从来都不是着急,而是害怕,是害怕。”
“我好害怕,你敢相信吗?我秦青鱼居然每天生活在恐惧中,每天都被不知道哪儿来的恐惧驱策着,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恐惧淹没。”
“我对抗不了这恐惧。这恐惧,这焦急,让我连死都不敢。我害怕我死了就不能完成任务,不能完成任务就……就害怕。”
“这是什么诡异的怪圈?”
“可我到底在怕什么?我在怕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
“花……”
“对不起……”
“我知道你宁死也不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应该马上杀了你。”
“可我……”
秦青鱼埋着头,许久都没有再说一个字,她瘦弱的肩膀微微抖着,断掉的手无力地耷拉着,可搂着乌鸦的胳膊却格外的用力。
“对不起,再等等好吗?我现在离了你真的不行,我手脚断了,连路都走不了,想做个武器都没有手。等我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慢慢养伤,我就杀了你,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哪怕再怎么绝望,我都不能放弃离开这个世界。”
“等我离开了,我把你也带走好不好?”
“你的魂魄……应该还在的吧?”
“你和我不一样,这个世界接纳了你,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激发异能,也能升级成高级丧尸。可是我不一样,我不被世界接受,我死了可能直接被世界碾得魂飞魄散。”
“魂契没了,噬魂蛊也没了,再转世的你,肯定不会记得我了。”
“这应该是你……一直希望的吧。”
“或许我不该带你走,不该再靠近你,离你远远的对你应该就是最好的。”
“那好,我……我如果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确认了你的魂魄没有问题,我就离你远远的。”
“这么算来,我还是占了便宜了,伤害你那么多,最后就那么轻轻揭过了。”
说完这句,秦青鱼埋在乌鸦颈窝,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山洞里只剩火堆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秦青鱼不正常的吸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青鱼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沙哑。
“花,我可以吻你吗?”
秦青鱼抬起头,乌鸦的颈窝濡湿了一大片,浓沉的水色浸透了布料,浸润着干燥的青色皮肤。
秦青鱼眼角通红,探头轻轻吻上了乌鸦的嘴唇。
这一路风尘仆仆过来,那脸绝对算不上干净,嘴唇也是脏的,乌鸦青紫色的嘴唇带着血腥和灰土的味道,秦青鱼那么爱干净,吃了沾土的丹药都要打报告要补偿,这会儿却觉得那腥味是甜的,土味也是好的。
“花……”
“我有点困了。”
“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你要保护好我,知道吗?”
这一觉的确就睡了一会儿,火灭了,寒冷再次侵袭,秦青鱼冻醒了。
外面的天依然很亮,这时候出去很可能被季诺的人发现,秦青鱼想指挥乌鸦去找点吃的,这深山老林的,应该有鸟或者兔子,溪流里应该也有鱼。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之前让乌鸦去捡树枝,乌鸦走得稍远一点就像是WiFi断开了连接不受她的指挥,显然是不能离她太远,而且她也怕乌鸦出去被发现。
秦青鱼忍着饥寒交迫等到了天黑,这才让乌鸦抱着她去锦市。
乌鸦抱她起来时,摇晃了下,差点把她扔出去。
秦青鱼这才意识到,乌鸦也快撑不住了。
就算是高级丧尸每天也需要血液来维持身体,何况乌鸦现在只是个低级丧尸。低级丧尸是要喝血吃肉的,就算不吃肉,血也是必不可少的。可乌鸦被关在地牢这么多天,肯定没人给她喂血,乌鸦又经历了这样激烈的逃亡,会撑不住太正常了。
乌鸦抱着秦青鱼往外走,秦青鱼却拉住了她,示意乌鸦坐下,仰起头。
洞外依稀有些星光,隐约能看到乌鸦的脸,乌鸦顿住,生硬地坐下,没有感情地仰起头。
秦青鱼道:“花,张嘴。”
乌鸦张开了嘴,尖锐的獠牙在星光下微微晕着一点冷光。
没有刀,也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当作刀,秦青鱼徒手抠开了肩膀的伤口,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秦青鱼的断脚站不起来,她就跪在乌鸦腿两侧,按着乌鸦的肩膀,俯身,将肩膀虚空对准乌鸦。血液一滴滴滴下,秦青鱼怕滴得太慢乌鸦喝不到多少,断手的胳膊压在乌鸦肩膀,唯一完好的右手按回伤口,往外抠着挤着血。
乌鸦本能地喝着,喉咙深处是属于丧尸的闷吼。
秦青鱼低声斥责道:“别出声,夜静声远,被听到了怎么办?”
乌鸦依然吼着,秦青鱼喊了声“花”才停住。
血流了不少,也不知道乌鸦喝到多少,不少都洒在了嘴以外的地方。秦青鱼头晕眼花,有些想吐,她按住伤口,疼得满头冷汗:“不能喝太多,喝两口有力气了就行了,再喝我就要死了。”
秦青鱼趴在乌鸦怀里缓了一会儿,才指挥着乌鸦抱起她。
乌鸦抱起她一路下了山,朝着不远处的锦市一路狂奔。
秦青鱼依然很冷,尤其是腿,冻得没有知觉,她忍着。就这么搂着乌鸦靠在乌鸦怀里,所有的苦难好像都没那么难熬了。
“其实我更想抱着你跑,可惜我这脚太不中用了。”
秦青鱼喃喃着,失血的她神智又有些不清了。
望山跑断腿,望不到的锦市跑起来更是遥远,地图上没多远的地方,真跑起来又是一夜。
好不容易锦市就要到了,秦青鱼勉强睁开眼望去,只一眼,整个人清醒过来!
远处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汽车声,看那方向,是从基地朝着锦市过去的,锦市天空隐约还有苍青色的星团闪动。
糟了!被季诺抢了先!
季诺大概以为她已经藏进了锦市,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她。
锦市肯定是不能再去了,天又快亮了,怎么办?!
秦青鱼指挥着乌鸦先躲到了一旁废弃的工厂,等到天黑再出发。
原本还想着到了市区,不管谁家搜罗搜罗,就算末世六年了,也未必不能搜罗出点吃的,就算真没吃的,抓只老鼠吃也是好的。
现在倒好,吃的没有,还差点没季诺发现。
秦青鱼在那工厂搜罗了一圈,只拽了个还算不太脏的窗帘裹在了身上,好歹能挡点风。
在那工厂有惊无险地待了一天,晚上再度出发,这次目标小西南,从这里到小西南,一路有不少城市,随便找一个躲进去就行。
秦青鱼在脑海里画了个地图,先途经哪个城市,又有几座山,哪些山脉安全还有吃的,规划完路线才让乌鸦抱着她离开。
她们一路东躲西藏,既要避开季诺的人,也要避开其他幸存者,行进的速度很慢。她们尽量不留痕迹,食物很匮乏,几乎没有,好在秦青鱼有六年的流浪经验,再加上其他末世积累的经验,勉强还饿不死自己,甚至还析出了点盐补充了点体力。
每隔三五天,秦青鱼就会喂一点血给乌鸦,乌鸦每次喝得都很贪婪,那样子,就像饿极的野狼,满嘴的血,獠牙都染红了。每次看到乌鸦那样子,秦青鱼红着眼眶都会转开脸,后来干脆只晚上喂血,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秦青鱼的伤恢复得很慢,断手断脚一直没好,脚踝一直都是肿的,秦青鱼咬着牙排过几次浓,隔几天就又肿了。没有药,草药都挖不到,又整天风餐露宿,想恢复太难了。
每每这种时候,秦青鱼都会搂着乌鸦叹息般道:“还得委屈你多活几天。”
眨眼半个月过去了,越往南走天气越暖,枯木逢春,食物也没那么难找了。路边柳树能扒拉嫩芽吃,碰上榆树也能扒拉下一串串奶白的榆钱,偶尔还能逮到兔子和土蛇。
有了吃的,秦青鱼的气色好了一些,脚踝也总算不肿了,可还是走不了路。
秦青鱼干脆长在了乌鸦怀里,两人寸步不离,竟然也习惯了。
秦青鱼身上的窗帘已经换了,路上偶尔路过庄户,翻到了毛衣裤子,也给乌鸦换了一身干净的。
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途中遇见过一次苍青色飞过天空,让秦青鱼机灵地躲过了。
世界那么大,只要她不开车,只靠两只脚,季诺想发现她没那么容易,她也差不多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停下来休养生息了。
秦青鱼选了几个适合的地方,在脑海里圈了重点,最后挑了一个相对较近,又安全,也容易囤积食物的地方。
“翻过这座山,再走三百里差不多就到了。”
秦青鱼自言自语着,这些话乌鸦根本听不懂,也不会回应她。
秦青鱼规划的路线很好,一路上几乎没遇到几个幸存者,也只遇到了一次丧尸。也怪她不小心,衣服没有裹严实,漏了血腥味出来,让那丧尸闻着味儿找了过来,不然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经过这六年的折腾,人跑完了,丧尸也跑完了,根本遇不上。
那丧尸打不过乌鸦,被乌鸦拧掉了脑袋,她还让乌鸦把丧尸埋了,免得被人发现。
也是这一路太过顺利,秦青鱼有点放松警惕,进了山才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鸟叫声这么嘈杂?到处都是拍动翅膀的声音。
她怕她和乌鸦走进去惊起飞鸟,走得特别小心,可就算惊起几只鸟也不该这么多,而且面积非常大,离她们也有些距离。
不对,山上有人!
“花!别进了,回去!”
秦青鱼压低了声音想走,可还没转身,就听到树林深处传来丧尸的嚎叫!还不止一只,听那动静,像是一群!
这深山老林的,以前是景区没错,现在可是真荒山,怎么会突然这么多丧尸?!
秦青鱼顾不得多想,搂着乌鸦的脖子,催促乌鸦快跑!
乌鸦抱着她转身就跑,林深树密不好跑,秦青鱼指挥乌鸦往山道上跑,那的人工修建的山路,一边是密林,一边是悬崖,一路从山脚盘旋到山顶,山顶有滑索通下,不过已经年久失修,早就不能用了。
秦青鱼原本不想顺着山路跑,一来山路远,二来山路暴露在外,容易被发现。可如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成群的丧尸在跑,一旦发现她这个活人,绝对会一拥而上撕了她,乌鸦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乌鸦抱着秦青鱼一路往山下跑,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这样子也不像是专门来追她们,毕竟她们发现的及时,很快就转身跑了。这样子倒像是有什么在追赶或者驱赶那群丧尸。
怎么办?眼看声音越来越近,秦青鱼隐约已经看到有丧尸冲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多,要不先躲起来?可躲哪儿去?!
秦青鱼突然看到前面路边有个亭子外型的小卖部,墙外爬满枯藤,那墙一半是玻璃,下面是砖石。
顾不得多想,秦青鱼看了眼指挥乌鸦拉开门钻进了只有两三平米空间的小卖部,拉上门,又拽了一切能拽的椅子东西堵上。
小卖部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都是些没用的纪念品,散落一地。
秦青鱼拉着乌鸦蹲下,藏在门口,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跑过。
一只、两只、三只……已经数不清多少丧尸。
怎么会这么多?
秦青鱼透过门上的缝隙朝外望去,愕然看到丧尸衣服胸口的标记。
那是……小西南基地的标记!!
这些标记是乌鸦庇护的普通平民的标记,他们大多都是有点异能但不多,无法自保的幸存者,仰仗着基地庇护,平时只需要提供一点血液。
秦青鱼越看越心惊,这些跑过的丧尸,全部都有小西南的标记,他们都是乌鸦曾经庇护的人类!
为什么他们都变成了丧尸?是谁干的?就算季诺杀进了小西南,她也不会把这些平民变成丧尸,顶多就是谁不服气就抓住关起来。
能把人类变成丧尸的,只有丧尸!
小西南被其他丧尸攻击了?可以孙录洋的等级,就算真有也打不过孙录洋,孙录洋应该能护得住他们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座山离小西南的基地不算远,难道他们是发现了管理层都是丧尸,所以害怕地逃到了这里,原本是想藏起来,结果又遇到了其他丧尸,就被咬了?
秦青鱼正惊疑不定,狂奔的丧尸中,突然有一只停下了脚步,鼻翼动了动,猛地调头撞向来铁皮门!
咚的一声,雷鸣一般,在这空谷深山格外响亮,甚至还有回音!
被发现了!
那丧尸发了疯地撞击铁皮门,其他丧尸也很快发现了秦青鱼,不断有丧尸冲过来,山道本来就窄,这一窝蜂的过来,不时有丧尸掉落悬崖,可依然无法阻挡他们想吃人的急切。
哐!哐哐!
铁皮门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丧尸,很快就被冲开!
乌鸦嘶吼着抱着她,背对着那群丧尸,拼命往外冲。
她看到乌鸦的背被一只只利爪撕开了口子,衣服碎了,青色的血肉被扒开,露出了冷白的脊椎骨。
低级丧尸没有痛觉,可秦青鱼还是怒红了眼,抽出这半个月顺来的短刀,照着扑来的丧尸就砍!一剑封喉!刀刀致命!
丧尸别的不怕,就怕掉脑袋,秦青鱼就专割他们的脑袋!
她和乌鸦配合着,勉强杀出来重围,山下已经不能去了,跑过去了太多丧尸,山上的倒是少了不少,只能继续往山上跑。
乌鸦抱着秦青鱼一路冲开血路,顺着山路朝山上跑去,身后追着铺天盖地的丧尸,山林里不时还会窜出来一只,山道的另一边是悬崖,秦青鱼生怕乌鸦被扑出来的丧尸扑到山崖下面,一路紧绷着神经,一有动静就立刻挥刀!数颗脑袋在她手中滚落山谷。
这一路砍杀,速度就慢了下来,后面的丧尸越追越近,吼叫声响彻山谷,连谷底的飞鸟都被惊了起来。
乌鸦的后背伤得太重,不疼不代表没有伤害,乌鸦的行动越来越吃力,抱着她的胳膊都在抖。
怎么办?!
秦青鱼这几天残着手也鼓捣出了几件暗器,可缺少材料,一只手又确实不灵活,那几个暗器对付几只丧尸还行,多了根本不行,而且不致命,只能拖住丧尸的脚步。
秦青鱼把那些全甩了出去,连自制的土摔炮都扔了出去,除了那把刀什么都没有了,可依然无济于事,丧尸太多了,整个基地的幸存者几乎都在,它们嚎叫着,为她的血肉而疯狂!
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秦青鱼银牙咬碎,让乌鸦靠着悬崖跑,她低头张望着,见不远处悬崖半空歪长着一棵不小的松柏,心一横,喊道:“花!跳!”
乌鸦其实是听不懂的,但是能看懂她的手势。
乌鸦随着她挥出去的胳膊,毫不犹豫翻过了护栏!
秦青鱼搂紧乌鸦的脖子大喊:“花!抓!”
乌鸦一手搂着秦青鱼,一手一把抓住了那棵松柏!下沉的身形被扯住,松枝被坠得咯吱吱乱响,像是随时会断裂。乌鸦凭借本能,赶紧翻身骑上粗壮的树干。
刚坐稳,头顶下饺子似的不断往下掉丧尸,它们张牙舞爪,嚎叫着想抓住秦青鱼,有的直接掉到了山崖下,有的掉到了松柏附近,被乌鸦和秦青鱼打落悬崖。
那棵松柏仿佛一个孤岛,易守难攻,虽然并不安全,可至少暂时保住了秦青鱼的性命。
头顶的丧尸渐渐少了,后面追来的丧尸已经失去了目标,它们没发现她们在悬崖下,晃荡了一圈,又被之前不知什么东西吓到,又疯狂地往山下跑去。
秦青鱼松了口气,她拿刀割破手臂,喂了乌鸦一些血,疲惫地趴在乌鸦怀里,搂了搂乌鸦,摸到了光秃秃的脊椎骨。
秦青鱼立刻松了手,改搂住乌鸦的脖子。秦青鱼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闭着眼睛,静静搂着乌鸦,许久都没有动一下。山风吹过,带来早春的花香,山谷下惊鸟飞落,少了杂乱的拍翅声,偶尔一两声鸟鸣清脆动听。
不知过了多久,秦青鱼终于睁开了眼,她眼眶很红,眼底都是血丝,吸了吸鼻子道:“咱们上去吧。”
秦青鱼趴在乌鸦几乎被掏空的后背,搂着乌鸦的脖子,乌鸦扒着山石,有惊无险地攀回了山道。
山道盘旋而上,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丧尸,秦青鱼尝试着想自己走,可脚挨着地就剧痛无比,非要走的话,这脚就彻底废了。
乌鸦抱起秦青鱼朝山上走去,少了丧尸追赶,乌鸦也显出来颓态,乌鸦确实伤得太重了,她给的那点血根本不够。
秦青鱼按了按眩晕的太阳穴,正想让乌鸦再喝点血,乌鸦突然顿住了脚,全身绷紧,如遇见危险的猫,每一根寒毛仿佛都奓了起来!
能让丧尸有这种反应的,只能是正在使用晶核的更高级的丧尸,如果遇见的是人类,哪怕是最高级的季诺,低级丧尸的反应也是扑过去啃咬,而不是警戒。
谁在这附近?而且还是使用晶核的状态!
秦青鱼低声对乌鸦道:“花,进树林!”
乌鸦顺着她的手势就要往林中去,还没等迈脚,就见那林中土地突然鼓起一个土包,土包越来越大,猛地顶开!一道人影从土里钻了出来!
秦青鱼蓦然睁大眼,那是……孙录洋!
孙录洋抖了抖衣服上的土,胸口晶核晕着淡淡光芒,他发现她们后愣了下,先看了眼乌鸦,又看向秦青鱼。
孙录洋冷笑一声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季诺发疯地找你找不到,倒是让我撞见了。”
秦青鱼心头陡跳,面上却笑道:“基地出事了?我看到好多基地的跑过去。”
孙录洋脸色阴沉地朝秦青鱼走来,边走边道:“基地的什么?基地的平民还是丧尸?他们跑就对了,不跑我还有什么理由咬他们?”
秦青鱼暗自抓紧乌鸦的胳膊,随时准备找机会逃走,嘴上说着:“什么意思?是你把他们变成丧尸的?!”
孙录洋冷笑道:“他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这么护着他们,他们却听信季诺的煽动,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什么我们是丧尸只是拿他们当血牛养?!我们这一年多费了多少心力保护他们?给他们吃给他们住,他们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秦青鱼明白了,季诺应该就是听了丧尸庇护所的线报才知道乌鸦他们是丧尸的,之前只以为他们是异能类似于丧尸的人类。
小西南的人类得知庇护自己的是丧尸,因为害怕背叛了小西南,这才被孙录洋报复。
眼看孙录洋越逼越近,秦青鱼不敢再拖,立刻喊道:“花!跑!”
乌鸦转身就跑!
可才刚跑了两步,乌鸦的脚下突然被岩石裹住!一层层岩石顺着乌鸦的腿飞速攀长,很快就长到乌鸦腰际,又顺着腰一路长到了乌鸦的胳膊!
岩石停了,乌鸦被困住挣脱不开,孙录洋气定神闲地过来,脸色始终是阴沉的。
秦青鱼道:“她可是乌鸦!你要恩将仇报?!”
孙录洋道:“我不是你,我当然不会恩将仇报,我会好好对她,我还会替她报仇!”
孙录洋走到了秦青鱼跟前,一把将秦青鱼从乌鸦石化的胳膊上拽下来,狠狠丢在阶梯上!
山道狭窄,这段阶梯还算平滑,可依然硌得秦青鱼后背生疼。
秦青鱼挣扎着翻身想要爬起来,却被孙录洋一脚踩住,踩得趴在阶梯上动弹不得。
秦青鱼想挥刀砍孙录洋,又被孙录洋一脚揣在手腕,刀飞下了悬崖!
孙录洋蹲下来,抓住秦青鱼的头发,逼迫秦青鱼向后仰头看着自己,扭曲的脸爬满丧尸纹,胸口晶核越来越旺!
孙录洋道:“乌鸦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居然还不放过她!还要利用她!你真该死!秦青鱼,你该死!!”
一把岩石化作的利刃割上秦青鱼被迫仰起的脖子。
乌鸦拼命挣扎着闷吼着,想要过来救她,岩石在她脚下松动,哗啦哗啦的碎石声响在孙录洋耳边。
孙录洋回头安抚乌鸦道:“别怕乌鸦,等我杀了她就带你走,以后我走哪儿把你带哪儿,就算你永远是低级丧尸你也是我老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什、什么?!
血已经涌出了秦青鱼的脖子,秦青鱼拼命挣扎着。
不行!她不能死!她不能让乌鸦跟着孙录洋永远当个低级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