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吹春风>第30章

  纪风喔了一声。“那也行。可以不送我的,晴晴有就行。求婚仪式我再自己想想,你不用等。” 他俩喜欢互相送一些夸张的,越独特越有意思。

  宋崎诺翻白眼,“你看到我刷的痛车了没有,我就想让你瞅一眼,你看到肯定会一路跑我这儿来的,我都等好了。可惜——你他妈能快三年都没看到!差点以为今年你生日也一样了,这样真的很孤寡哎我,” 然后他镜头晃了一下,完全乱掉了。估计是说自己孤寡被媳妇儿踹飞了。

  过了一会儿镜头出现一个打扮很利落精致的女生,“风哥,好久不见。”

  纪风笑了笑,“好久不见,圆圆。”

  亓晴已经被他这边的嘈杂声给闹醒了,抬了下眼皮把头转过来,本来想抬手比数字,小手又被抓过去弄月芽,只好口型。三-桂-?

  纪风看着宝宝扯开的小嘴,恨不能上去亲两下,点了个头。

  “我俩还在洛杉矶,你们要聚的话我买张机票?” 陈媛媛在那块儿随口说道,镜头里已经闪现了慢慢爬起身的有点狼狈的宋崎诺,他正在拍打身上的灰尘。“风筝,你想见我就自个儿飞过来,赔礼道歉!我可不会就为了你飞回去。”

  纪风无奈笑,“行。” 他可没事做。没工作没学上没钢琴弹,游手好闲。“你俩在度蜜月?”

  陈媛媛点了下头,“算是吧,刚放假,紧着时间世界旅行呢。他想去看海和沙滩,我想去趟洛杉矶看我爸妈。我俩现在其实还在机场的休息室,所以他太无聊了。”

  陈媛媛虽是军区出身,但作为一个三代,她父母已经定居洛杉矶了。家里长辈们还留在北平,她需要辗转在这两个地方看家人。宋崎诺也基本就是陪着她坐飞机,再拽着她去世界旅行。他俩都是在国内读的,读完在国外读研,才刚读一年。高中他们不是一起的,宋崎诺陪着她去北平另一个区读的书。

  南城吧,亓晴和他读书的那区是北城。晴晴他家那院儿就在北城快到郊区的一个胡同口里面,纪风也住的远,在他家往外开三四个小时的郊区,不然他家那座宫廷城堡真没地儿建不成。

  他妈出资造的,本来是个属于她的公主城堡,他爸属于入赘。虽然他爸在政区地位高得不得了。北平的区挺多的,北城南城是最主要的三个之一,还有一个京城。这是他们现在住的,也是繁A区所在的,全北平最繁华的地段。晴晴上班其实得往市中心反方向跑的那种。

  纪风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俩了,跟三桂说他想要的一会儿就能办成。” 等到陈媛媛那边说好,纪风又听到娃娃脸也拖拖拉拉地跟他说了几句告别,这才挂断了电话。

  纪风想了想,搜了一下吴秘书的全名。其实送错色系这事,估计是他的问题。大男子主义,应该先入为主了,没做功课。唉,他妈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行的。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吴焯不在乎他怎么想。这种情况,那他只能被换掉了。

  虽然吴焯跟了他妈十五年。不过,哼哼。

  纪风发了条语音过去,然后又顺口把这事也跟他妈提了一下。让他妈操心吧,他妈妈没为他爸放弃什么产业,把富埒王侯的温家搞得更加富甲一方。他妈是真的有底气说得出口我养你俩一辈子这种话的,一点不用靠他爸。

  他舅舅其实也牛,但比不上他妈。虽然温家美酒美名远扬,家家户户都有一杯陈酿做库藏,酒的排行举足轻重。但排地位上,他依旧只被当成了小王。

  二十岁那年,纪风其实就从他妈妈手里拿到了温家只给最矜贵的下一代家主的传家宝星河了。然后他放在手里转了转,想把这个象征无尽财富和宝藏的戒指送给他的晴晴。

  纪风把一切都设计得完全完美。晴晴说过想去那个剧院看表演,他想着,弹钢琴虽然不比话剧歌剧,但也算表演吧,晴晴应该会喜欢。所以他精心设计准备了二楼最瞩目的位置和坐席,他的晴晴可以坐在高阁之上轻轻俯瞰专属于他的小王子向他低头,为他倾心表演。

  纪风就是没想到晴晴能直接缺席。他上半场在专心表演,他不知道。中场休息后他想去找他,结果联系都联系不上。然后他应该,就是觉得,晴晴逃婚了。或者说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

  那个时候纪风压力太大了,再看一眼钢琴就心态崩溃了。纪风把下半场想弹的那一首他谱写的曲子就全忘了。而且不是单纯的忘,是他突然脑子断片看着音符和曲谱会觉得很陌生的忘。他从考了满级的证书跳跃回了甚至不及新学的初级生。

  跟他当年一模全交白卷似的。纪风真的脑子断片了。

  他当年就不是为了要挟晴晴才交的白卷,这次也不是为了对方离场。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提。

  本来纪风谱写了一首表达爱的新曲子。在高潮迭起之后舒缓结束,再站在台上鞠躬谢幕拿话筒,说请二楼的小美人儿看看我。他再拿出星河说我爱你很久,以后他们的爱就会抵达永恒。

  他们的爱在星河间会抵达无垠的永远。

  纪风仔细背了很久的曲谱,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还写了歌词,歌词也牢牢记住,准备在以后结婚的时候放做他俩恋爱视频的背景音。他背这个比背其他曲谱都认真,比他当年高考背古文都还认真。那只谱子演奏他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眨下眼就能弹出来。

  他为了珍重这份情意甚至把谱子背完就烧毁了。他确定自己会永世不忘。而他不需要另一个人弹奏他献爱的歌曲。他甚至提前通知了所有观众和记者,进场需要搜身检查,确保没有录音设备。随后他就为他的傲慢付出了代价。忘记曲谱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没有备份可以拿起来供他演奏。

  在二楼那个空空如也的席位晃在他面前的时候,纪风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动摇。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然后他的整个世界很快就像码放整齐堆砌完美的多米诺骨牌金字塔被误碰了第一块,彻底坍塌掉了。

  他觉得自己写的曲子估计很烂,不堪一击,演奏了会被全场嘲弄,再加上他根本失去了告白的对象。顷刻间就遗忘了一切。

  再也记不起来那一首曲谱。

  就好像时间的长河抹去了他和晴晴之间所有的爱。纪风从心脏里都否认了对方给予过他的一切,在那一瞬间。

  反正,想了很多,纪风没能按下去弹钢琴的那只手,他甚至做不下去,浑身都在发抖,轻微地疯狂颤栗。像终于决定做杀人犯前拿起刀具时身体会产生的颤抖,像他当年说那就把他舌头割了吧,决定杀掉了他岳父的那个时候。

  好像一瞬间就突然被过去的一切罪恶追上而污黑的潮水吞没了他。

  更可怕的是。

  他回到了学校发现亓晴申请了留学生交换。他在那天去办手续。纪风跟他说的你能不能来看我演奏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张门票他早就拿到手了,但晴晴觉得未来更重要,音乐会也可以推一下。那个真相,就那么简单。

  他清楚纪风精心筹备了音乐会,但更把他自己的个人未来放在心上。他不是纪风掌心的金丝雀,所以去与不去,也根本就不是纪风可以强逼他的。更何况,他未来赚大钱是要养纪风的。

  所以随时都能听到的爱人弹钢琴,和爱人一起去剧院,他只是推辞一会儿又有什么分别。他的项目只有那一天办交接。

  纪风心态真的崩溃了。

  当年,纪风是有些傲气在的,甚至有些傲慢。他有合格的资格在,因为他的地位和能力都配得起。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没有人敢打他巴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向任何人点头颔首。但那一天变了。

  他还记得他在导师办公室鞠躬哈腰第一次卑微到了骨髓里去,说求求您能不能也给我一个名额我可以全额自付,让我加入这个项目。

  被怒吼说你想加入就应该从第一天开始努力抢,凭什么要在最后一天分一个给你?你仗着你爸是纪年活得太肆意了吧!

  那个老师直接把文件夹摔过来,纪风还没抬头,文件夹就拍到了他脸上,额角被打出血了。

  文件夹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响,像在他的心脏蒙头来了一记重锤。

  他俯身,低头,看着上面其他和晴晴一个项目的同学,把那些人都一齐恨进了骨髓里。

  所以他出国留学的时候和晴晴不在同一个项目里。他让他妈砸钱把他送到了同一个学校,给那个名校建了新的一整栋教学楼。好讽刺。他本来对天发誓这辈子绝对不靠父母做事。

  在国外那两年…其实很阴霾。

  回来之后,他放纵的两年就给他招出来了很多事端。他其实国内大学没成功毕业,国外的也没有,就随便陪了个跑,钢琴事业也完全搁浅,所以他完全废了。浓墨重彩的这么恶心的一笔,划在了他完美的档案里。

  纪风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强迫症,他受不了一丁点瑕疵,所以他被这事…恶心吐了。

  他其实是想腐烂在晴晴怀里的。晴晴是唯一他还能抓住的晴天了。

  他有点恐惧,他害怕晴晴离开他,然后把这个思索逻辑捆绑成了,晴晴不喜欢他弹钢琴。晴晴其实是因为不喜欢他弹钢琴才在那天不在的。

  不是因为…不是因为…

  回国之后纪风拖着精疲力竭的精神状态处理了一些剩余的事情。他完美的二十年人生仿佛已经消耗干净了他体内所有的细胞,他已经撑不出来一点正常的东西。

  然后他被他爸强迫他演奏击溃了。那个弹奏钢琴仿佛是押着他上刑场,审判台。他被卡着脑袋,他爸负责行刑动手,手上操着刀。他爸对政敌的挑衅就是选择下他面子,逼迫着他继续维持那种毫无瑕疵的假面。他不能在他爸的敌人面前崩溃。

  除了这事以外他爸对他都很好,仁至义尽。所以他估计…其实他不弹也是可以的。其实他完全可以转身走人,或者当众发火。

  只不过他从小到大受的优良教育让他无法对他爸争吵,他甚至无法说得出口一句重话。他们没有逼迫他,困住他的是他对他们的爱。

  所以演奏完那首他真的崩溃了。纪风离场后让司机载着自己回家,因为他的双手颤栗到什么东西都碰不了。他还想自己强撑着强要面子地去开车,估计那天就车祸。

  他过了几天把钢琴卖了。然后,回头去找晴晴。他那天就抱着他睡觉,屋里堆了一地的空酒瓶,他烫伤自己舌头以后就没有再抽过烟。晴晴被他抱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好声好气地问他还好吗,能不能起来,他就让他去好好上班工作,别担心他。

  可是晴晴走出那个门他就崩了。心理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恐慌和不安,极近碎裂。他几乎是求着晴晴回来的。

  “我快不行了”,多么可怜又懦弱的一句话。

  晴晴回家回的很快,进了门就抱他。

  他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记得自己还没说得出口的是什么。他说…晴晴,其实我已经忘记关于钢琴的任何东西整整两年了。

  但接下来那句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疯了。他承受不了再次被拒绝的风险。

  …

  我们结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