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就算是黑暗骑士也无法抵抗人类的这种本能——午觉醒来夜幕落下, 孤身的自己仿佛与世界隔绝开来，一瞬间被名为孤独的冷水兜头泼下，胸腔中震荡的孤独要涌出将他吞噬......布鲁斯觉得自己深陷泥沼, 正在不停下坠, 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然而，他耳朵边传来了猫刚睡醒时意识迷糊的砸吧嘴声, 昏暗的光线里, 他看到猫不知什么时候躺到了自己脑袋旁边, 翻了个身, 侧对着他，四爪伸直成一根猫条，伸了个懒腰。
布鲁斯想都没想, 脸颊埋进猫热乎乎软绵绵，还和自己有着一样香波味道的毛绒绒肚子，深吸了一口小猫味儿。
孤独感随着扑鼻而入的温暖气息一扫而空。
被黑暗骑士这么吸了一大口，谢林淡然地用爪子撸撸他的脑袋。
反向撸大猫！
阿弗掐准了点儿，刚好在布鲁斯开了灯后进门，把阿卡姆院长的来电告诉他。
“确实要去阿卡姆一趟。”一有旁人在，布鲁斯连对猫咪的亲密都不会轻易展示，只在枕头掩护下轻捏猫的小爪子。
阿弗看着还没睡醒、从半睁眼睛中露出蓝色的小黑猫，欲言又止片刻, 道：“老爷，猫真的不还了吗？”
布鲁斯低头看一眼腾地坐起来, 仿佛因此紧张的猫咪, 低笑一声：“是他自己愿意跟着我的。”
谢林长长地松了口气, 放松地趴了回去。
月黑风高时，正是去阿卡姆杀人放火......啊不, 救人于水火的好时机。
布鲁斯穿上外骨骼辅助装置，猫还等着他穿帅气盔甲、披斗篷，布鲁斯却走向自己挂常服的衣柜。
笔挺西装裤、衬衫、定制西装，布鲁斯最后戴上领结，还有韦恩家族的袖扣。
布鲁斯整理着袖口，随意地抬眼一瞥谢林。
猫“喵嗷”一声倒在床上。
被帅晕了。
“行啦。”布鲁斯屈指，在谢林脑壳弹了一下，“别这么夸张。”
谢林爬起来，布鲁斯一身黑色西装，他也不担心猫掉毛粘在衣服上影响风度，熟门熟路地跳到布鲁斯肩膀上，cos成一条软和围着脖颈的围脖。
布鲁斯觉得自己今晚状态很不错，下楼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一些，芭芭拉见到他，眼睛都瞪圆了：“你要这个身份去阿卡姆？”
布鲁斯随意点了下头。芭芭拉身边的迪克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神色，他穿的仍然是夜翼制服。
“结束之后，阿弗会把芭芭拉送过去。”迪克对布鲁斯说完，转头在女友额头上吻了一下，“等我回去。”
和女友道了别，迪克回头对上布鲁斯的视线，便朝他眨了眨眼：“别太羡慕，布鲁斯。”说完扬长而去。
布鲁斯：“......”
谢林有点想笑，毛脑袋贴了贴布鲁斯的耳朵。
等等。谢林突然笑不出来了。
现在就要去阿卡姆？
那我小猫咪就先告辞了！
谢林火急火燎地往地上跳，身体在半空中，被布鲁斯眼疾手快揪住后颈，拎到自己面前。
“跑什么。”哥谭王子露出自己标准营业笑容的时候，能把猫迷得乖乖垂下四肢、忘记挣扎，“不送你回去，放心吧。”
【哎，宿主。】系统咂摸出点儿不对，【哈莉也很漂亮，你对着哈莉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容易被美色迷惑啊？】
反应过来的谢林被布鲁斯放回肩膀上乖乖趴着，羞愤欲绝：【你话太多了！】
【......我好像知道突然知道了点儿什么。】
蝙蝠侠也许习惯于潜行于夜色，悄无声息地给予敌人致命打击。
但布鲁斯·韦恩是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的。
当他那辆兰博基尼停在阿卡姆门前，轻薄坚固的铝合金材质车顶反射出光线直射守卫眼睛的时候——
曾经惯于在哈莉进门时为难她，后来吃了哈莉一个重重的肘击才消停的守卫发出追星小男孩一般刺耳的声音。
“天呐那是......那是布鲁斯韦恩？”
他开始狂敲同伴的肩膀：“看！快看！韦恩！我只在市长上任的时候远远看过他一眼......”
布鲁斯从摇下的车窗探头，墨镜滑落至鼻尖，蓝眼睛从墨镜上沿看向守卫：“劳驾，帮我开个门。”
谁能抵挡哥谭王子的上目线攻击？
守卫险些就去按抬杆按钮，被一旁显然不是布鲁斯粉丝的同事死死按住：“别开！要预约的！”
人员进出阿卡姆的审核极其严格。这里可是关着贝恩、杀手鳄、稻草人等一系列Batsey的爪下臣......哦不，蝙蝠侠的老对头。若是让他们抓到机会，哥谭又得多被炸出来几个坑。
只是人员进出管制再严格，总能被小丑找到漏洞。上次是哈莉，后来是被策反的狱警——他总能、总能言语蛊惑或者威逼利诱，让各式的人给他卖命。
总不能不派遣狱警看管吧？哦，等等，可以吗？最好是让小丑独自被关在完全独立的小黑屋，食物都从管道里扔进去，让他完全无法和任何人交流......人权？和小丑讲什么狗屁人权，那完全是脑子有问题的行为。
布鲁斯想着这些事情，漫不经心地出示手机上的邮件：“和院长预约过了。你可以找她确认。”
这就是用真实身份进出的麻烦之处。
布鲁西宝贝神游天外，在他的粉丝眼中就是“眼睛盛着一汪春色，面容如同半敛春风，冰蓝的眼眸是世界上最小的海......”
那守卫催促自己的同事去和院长确认，自己则紧张地近距离欣赏韦恩的容貌，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很凶的哈气声。
他这才发现，韦恩的腿上竟然还坐着一只白爪子黑猫。这家伙和一身黑色西装的布鲁斯融为一体，不是它张嘴哈气露出了尖牙，守卫还发现不了呢。
见守卫没反应，谢林又哈他两下。
对着蝙蝠侠满脸荡漾的表情，太没礼貌！
再不走远点，就等着吃他两爪子。
“我的猫比较认生。”布鲁斯朝他笑笑，伸手捂住了小猫的眼睛，“最好别让他看到你。”
守卫下意识地点点头，退开了点，离开了布鲁斯和猫的视线范围。
等等。他突然想起来了。这猫他好像见过，不是哈莉·奎泽尔带回来的吗？
还是说他记错了，猫本来长得就差不多......
守卫满脸问号的时候，他的对讲机响起，里边传来院长的声音，让他放行。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布鲁斯行驶向阿卡姆的办公楼，丝毫不知自己离抓花脸套餐失之交臂。
面对陌生人还很好斗的猫，此刻被布鲁斯捂着眼睛，就重新乖乖窝回了怀里。布鲁斯还能感觉到他湿漉漉的鼻头抵在自己的掌心，不由得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办公室里，哈莉躺在院长的地毯上，手还摸着她的玄色小猫，嘴里咕咕哝哝地骂大蝙蝠。
都怪那家伙拐走了他的猫不还，害得她现在只能把别的小猫当Batsey代餐。
申请接触Batsey的犯人们一个个都很躁动，克莱恩中了恐惧毒气之后治了一天才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申请哈莉的心理咨询，问她猫怎么样了。
院长一脸无奈地在她的办公桌后喝茶。
心理医生太难搞，她可不想费心思去哄。谁惹出来的麻烦谁负责去。
院长并不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只是为了方便联络，蝙蝠侠给她留了韦恩庄园的联系方式，但是院长一次也没往布鲁斯就是蝙蝠侠上想。
那个哥谭除了寻欢作乐就是荒淫无度的阔佬？能是正直严肃的蝙蝠侠？
照韦恩给蝙蝠侠的资助频率看，他们最多有点不可告人的关系......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院长女士连忙把乱七八糟的猜测清出脑海，看了一眼哈莉，不由得出言呵斥：“快坐起来，像什么样！”
哈莉倒是听话，翻身坐起，院长去给布鲁斯开门，迎他进来之后再回头，哈莉已经冲过来了。
心理医生对抢猫大盗横眉冷对：“我的Batsey——韦恩？怎么是你？”
哈莉的视线在布鲁斯脸上固定了三秒，经过认出来、小小的感叹、微妙的嫌弃之后，一双大眼睛唰地锁定他肩上的Batsey。
“你这反应真是让人伤心。”韦恩随口回答，“我帮朋友的忙，收养这只猫。”
【叮】的一声，谢林茫然地听着人物卡把一句“I have a friend”收录进去了。
【这到底有什么好收录的！我这主动也太坑了吧！】谢林跳脚。
“我既不是你朋友，也没有拜托你收养过他。”哈莉冷冷地说，“Batsey是我捡来的——”
“但他显然更喜欢我。”布鲁斯挑了挑眉，下巴颏朝肩膀上的小猫一指，意思显而易见——“你自己看”。
哈莉咬了咬牙，感觉马上就要扑上去把布鲁斯的喉咙咬断了。
这个人......！和蝙蝠侠一样讨厌！
她从此就是蝙布黑了！
谢林两边看看，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父母要离婚的儿童。
虽然对哈莉有些愧疚，但，哈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吧。
而且她现在猫可多了！看看这一地毛团子！
谢林跳下去，像模像样地朝其他小猫挥爪子，打几下、滚成一团，再跑回来，对着哈莉叫，试图传达自己“不想和别的猫咪争宠”之类的信息。
布鲁斯一脸宠溺地看着猫，伸手把他嘴角黏的猫毛拿掉。
哈莉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黑漆漆的家伙，不由得心酸极了。
确实，她没法给Batsey只有主宠二人的世界......
难道这个骚包的男人真的是猫最好的归宿吗！
见哈莉有点陷入情绪，布鲁斯适时地转移话题。
“我朋友还想和你确认一件事情。”
“阿卡姆地下，是不是关过一个男孩儿？”
“男孩儿？”哈莉微微一怔，观察布鲁斯的表情，“我找到Batsey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很年轻，才十几岁吧。”
布鲁斯不动声色。
“他不像是罪犯，看样子是快死了，我给他注射了点葡萄糖，仅此而已，我是心理医生，没有做外科手术的能力，之后Batsey被偷，我没顾上这件事......过了两天我才和院长提起来。”
谢林回头看看，布鲁斯这会儿看起来有点像一尊石化的雕塑。
布鲁斯记得，哈莉向院长提出抚慰猫方案的时候，他就在旁听。
如果哈莉那时提起了......
“——然后我带着院长来过一趟，当时这个孩子就已经不见了。”哈莉露出一个微微疑惑的表情，“我们查了监控，这个囚室的监控自始至终都是坏的，而走廊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异常，他是怎么......”
有那么几秒钟，布鲁斯的时间好像凝固了。
布鲁西的营业微笑僵在脸上，让哈莉疑惑地扬了扬眉。
谢林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布鲁斯回过神，神色平稳地和哈莉道谢：“你的抚慰猫项目，我很有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捐赠一批猫用品，当做......”
他垂眼看看谢林，续道：“当做小猫的聘礼。”
谢林：“？”
·
“听说韦恩来了！”
“韦恩？哪个韦恩？”
“还能有哪个韦恩？听说他现在就在院长办公室！快，从这个窗口没准能看到他出来......”
迪克听着通讯器中传来窃听器窃听到的各层狱警们的声音。
彼得在一旁很茫然地问：“这个世界的韦恩先生，是明星吗？”
迪克：“......我也不知道哥谭人哪来这么大对布鲁斯的热情。”
狱警们注意力全都在布韦恩上，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偷运。
“出来了出来了！是他！”放风的狱警喊，顿时，所有人涌到窗口，看着那名西装革履的西装公子缓步而出。
有人掏出手机开始拍照，不过这里的网络受到干扰，只能等下班出去再发推了。
“等等！”在狱警中人气也很高的心理医生追了出来，只见年轻的医生对布鲁斯说了什么，接着伸手往他肩膀上摸了摸。
狱警们纷纷燃烧起八卦之魂！
哈莉摸着Batsey的脑袋，充满惆怅：“至少你得让他和他们告个别？我知道那些人都犯了罪，都是你的朋友抓进来的。但他们都很喜欢Batsey，或多或少地保护过他......”
布鲁斯注视哈莉，心理医生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布鲁斯偏头看向蹲在自己肩上的谢林。
在他看来，这完全要看谢林本人的意愿。
谢林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立场，当他不得已和罪犯们朝夕相处的时候，他也把他们当做活生生的人、甚至于自己的同伴。然而一旦脱离出来，亲眼见证他们对布鲁斯造成的伤害，见到布鲁斯那对普通人足以致残的伤，见到布鲁斯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猫最终摇了摇头。
他亲昵地蹭了蹭哈莉的手指，力图用简单的肢体语言向她传达“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这样的意思，不知道哈莉感受到了没有，不过她的表情确实好了不少。
“好吧。”哈莉耸了耸肩，“他们得到过的已经够多了。”
谢林以为布鲁斯是最不想让那些囚犯好过的人——特别是贝恩。布鲁斯的身体现在这样，一大半是贝恩的功劳。
但布鲁斯却说：“你的抚慰猫项目很好。虽然这只猫不在了，我相信他们会乐意给其他的小猫也提供关心。”
“......还用你说，我的项目当然很好了。”哈莉脸有点红，撇开脑袋。
圆满达成此行目的，布鲁斯带着谢林，朝自己的兰博基尼走去。
临走时他犹豫片刻，想对哈莉说这只猫也不叫Batsey，人家叫谢林。
但是在想想，还是等有机会，让谢林亲自对她说吧。
狱警们目送哥谭王子开着他的座驾远去。
组长突然如梦初醒：“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巡逻！别在这儿偷懒！”
无人发现地下某个囚室已经空了。
布鲁斯车子发动，按住耳朵里的接收器。
“完成了。”夜翼轻松地说，“B，这真是我做过最简单的任务之一，现在就回去安置他们？”
“你先去。”布鲁斯回答，“我还有个地方。”
坐兰博基尼和坐蝙蝠车的感觉又不一样了，这种等级的豪车也是谢林从前没机会坐的，彻底摆脱了阿卡姆的阴影，整个猫也十分轻松，趁着布鲁斯驾驶，跑到车头坐下cos摆件。
豪车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驶过哥谭街头，一路经过数声“死有钱人！”
布鲁斯驶向犯罪巷。
起初谢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这里的画风和哥谭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贫民窟一般的低矮建筑、无人收拾的垃圾、流浪动物还有流浪汉，这里显然不是哥谭收拢财权人会涉足的地方——又或者是。
谢林都有些担心布鲁斯的车停在这儿二十分钟，就能被这里的人大卸八块分别卖废品。
车门打开，布鲁斯精致的手工皮鞋伸出车外，就踩中一滩污水。
他低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把猫放自己肩上，叮嘱：“别下来。脏。”
夜深人静，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显得布鲁斯找到一间仓库、并且尝试打开它锁的声音有些刺耳。
这里可是哥谭，谢林真的非常担心有人抢到布鲁斯头上......如果布鲁斯忌讳着不能暴露身份，吃了亏怎么办？
猫担心地小爪子轮换踩。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没穿蝙蝠制服的蝙蝠侠同样是蝙蝠侠，只两秒钟，布鲁斯就捅开了那把锁，闪身进去。
他悄无声息地走向仓库深处，路上对猫解释：“这是杰森住过的地方。”
啊。谢林恍然。
布鲁斯是想尝试在这里能不能抓到一只熟睡的小鸟吗？
——但是谢林的希望落了空。那个看起来住过人的小角落，是空的。
布鲁斯看起来也有点失落。不过他没有花时间忧愁，而是伸手进那张破床垫的角落，摸出了一个窃听器。
谢林：“......”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才会给养子住过的小窝里，塞窃听器呢。
这还没完，布鲁斯又踩着窗台，从天花板上拿下来一个很小的隐形摄像头。
“有控制狂啊”，谢林面无表情地想。
布鲁斯一共搜刮出三个小东西。
但是借着光线一看，布鲁斯脸一僵。
......全都被人为破坏了。破坏的痕迹还很新鲜。
“看来是我教他教得太好了。”布鲁斯自言自语。
谢林从他身上跳下来，鼻子到处嗅嗅。
这里的气味很复杂，不过他能闻出来，有熟悉的杰森的味道。
而且这味道不多，看样子男孩儿只在这里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布鲁斯没有打扰他，安静地等待谢林探索。
谢林循着若有若无的味道，努力嗅着——他毕竟不是一只真正的猫，这个技能用得还不是很娴熟。
不过，他还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一堆杂物缝中，有着杰森的气味，猫努力地把爪子伸进去，起劲儿地一顿扒拉——
一枚小小的什么东西被猫爪子拨动，滚了出来。
布鲁斯捡起那东西。
是一枚筹码。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养子坐在床边，手中把玩一枚筹码，接着下定了什么决心，随手将它抛到杂物中的样子。
布鲁斯伸手，猫的耳朵自动下压，小脑袋迎上黑暗骑士的掌心，蹭了蹭。
“你做得很好，魔法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