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分开, 精瘦男人看到一位气宇轩昂的青衣书生走过来,这人相貌俊美,身姿挺拔, 气质华贵闲雅,比他在城里看到的少爷更甚,一时竟让精瘦男人有些怂了,态度都不由自主收敛了几分。

  “阁下是何人?”

  宁景走上前,将眼下场面尽收入眼中, 神色淡然,负手, 道:“和安村秀才宁景。”

  一听说是个秀才, 精瘦男人神色郑重几分,拱手一礼,道:“在下城中聚财赌坊魏壮, 秀才公出面, 可是要赎这个女人?”

  他们交谈之际,柳静秋也跟了过来, 见二嫂那边有宁景去周旋,再一眼就看到柳家院子里,柳老太趴在地上没人管, 顿时心如刀绞, 冲进去扶起柳老太, 神色焦急道:“奶奶,您没事吧?”

  柳老太老泪纵横, 拉住柳静秋的手, 哽咽道:“静秋, 快救救你二嫂啊!她苦命啊!不能被这些人带走, 带走这辈子就完了!”

  柳静秋将柳老太搀扶到一旁坐下,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安抚道:“奶奶别担心,我夫君在这,谁也带不走二嫂,奶奶安心就是。”

  柳老太闻言点头,“宁秀才在就好,宁秀才在就好。”

  柳大嫂守在门口,本是不想让柳静秋进来的,但是这么多人她不好做得太绝,只能让他进来扶起柳老太,见此,直接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继续看着这场“好戏”。

  外面,对于魏壮的话,宁景不置可否,道:“自然,劳阁下先将我二嫂放了,有什么事我们细谈。”

  “原来这位是秀才公的嫂子啊,这就好办了,你们,将她放了。”魏壮恍然,对那几个壮汉挥挥手道,后者闻言,放开了对柳二嫂的束缚,柳二嫂连忙跑开,却没有回柳家,而是去了柳相平一家子处,抱住了自己儿子,母子俩相拥而泣。

  魏壮笑呵呵看向宁景,道:“人我们已经放了,秀才公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啊?是出银子呢,还是抵物,我们都行,但先说好,那柳安简这些天在我们赌场连吃带喝,加上欠下我们赌场的赌债,不下五百两之数,就算看在秀才公面子上,起码也得给个整数,不然这事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只能把这个女人带走了。”

  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卖身契。

  五百两这三个字太刺激人的神经了,村民一个个交头接耳,觉得这事怎么可能办得到,柳二哥真是造孽,欠下这么多银子,还把媳妇给卖了,摊上这样的男人,柳二嫂太惨了。

  宁景哦了一声,神色意味不明,道:“五百两银子,只抵卖了二嫂么?房子呢,地呢,这不比人值钱?”

  魏壮道:“嘿,这柳安简薄情的嘞,他房子和地都没有抵押,第一个就是卖媳妇,说实话人我们还不想要,卖去勾栏院顶天三十两银子,哪有房地值钱!”

  他这话一出,满场皆惊,柳二嫂更是眼前一黑,被人扶住才没有软倒在地。

  这真是心如死灰,她男人房地都不舍得抵,就卖了她。

  但魏壮又是话头一转,道:“但是他柳安简欠我们赌场这么多,就算他没有抵押,等到时候找不到人,这房和地他不交也得交!”

  这下柳大哥听了顿时就是一急,直接站出来,怒道:“荒唐!房子和地也不是他柳安简一个人的,凭什么动我家的房子和地!你们要债找他柳安简一家人去,想动我家房子和地没门儿!”

  柳大嫂也是跳脚,道:“这是我们大房的房子和地,二房欠的钱还想拉我们大房下水!夫君,现在就和二房分家,别什么脏水都溅咱们身上,他二房还债卖媳妇也好,卖儿子都行,别连累咱们家!”

  这话引起村民一阵骚动,农村亲情观念浓厚,就讲究个互帮互助,柳大哥两口子的话简直就是落井下石,亲弟弟出了事不仅没想帮把手,还直接要分家,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不少之前和柳家关系亲厚的人家直接心里一凛,下定决心以后要远离这一家子。

  柳大哥情急之下没有察觉这点,反而觉得柳大嫂说得有道理,正好瞧见村长忙不迭赶过来,他迎上去就道:“村长您来了,您可要为我们大房主持公道,柳安简现在欠下赌场巨债,还要拿我大房的房子和地抵债,这怎么行呢?我现在就要和他分家!”

  村长一来就听到这话,脸不由一黑,转身问了旁边村民几句,对柳大哥严肃道:“柳安易,你亲弟弟遇到这样的事,你现在要分家?”

  柳大哥一脸理所当然,道:“他遇上这事是他咎由自取,难道还是我压着他去赌场赌的么?害得我们跟着丢这么大的脸不说,还要把我家房子和地赔进去,我是绝不允许的!”

  村长也是被他这自私绝情的态度恼到了,直起食指点了他两下,道:“好!你真是个做大哥的,我和安村柳家怎么有你这样的后辈,分家是吧?行,我今天就给你主持分家,但是二房的东西你不得偏占一点!”

  柳安易被村长当众数落,脸色也是难看,但一点悔改也无,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魏壮等人一看,眼睛一亮,这等分了家,柳二哥家的东西,岂不是他们就能直接带走抵债了?

  赌场会借那么多银子给柳二哥,自然也是估过他的身价,知道他家底还是有的,就算人跑了,东西和媳妇还在就行,他们赌场总不会亏。

  可着分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关键柳二哥还不知道在哪里,当事人都没有,自然是分不了的。

  这东西先分不到,但是魏壮他们也不打算空手走,他回头示意了一下,两名壮汉就朝柳二嫂走去,显然又要抓人,柳二嫂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突然,一片青袖挡住这些人的路,正是宁景。

  他眸光一敛,看向魏壮,道:“阁下既然要抓人,那就拿出凭证来,不然我绝不会让你们平白无故带走我们和安村的人,谁知你们是不是人贩子,冒充赌场的人呢?”

  这话让村民一个激灵,都纷纷应和,道:“是啊,你们说自己是赌场的人就是了么,我看你们就是人贩子!”

  魏壮冷哼一声,扬起手里的卖身契,道:“这就是凭证,她男人手印都按在上面!”

  宁景不言,只是伸手过去,显然是要他拿来一看。

  魏壮思及这人秀才的身份,想也是个讲事理的,况且卖身契一式三份,就算给了宁景看也无事,赌场和衙门那里都有备份,就交了过去,道:“那秀才公仔细看看吧,看能不能当凭证。”

  宁景接过卖身契,垂眸一扫,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一惊的举动——

  撕拉。

  那张纸被撕成一片碎纸,宁景道:“拿着一张废纸,阁下怎敢来我和安村抢人,这些人就是人贩子,欺负乡亲们不识字,来啊,一起把人贩子赶出去!”

  “啊?真是人贩子?!”

  “还能有假不成,这可是宁秀才说的,好啊,就是欺负我们不识字!”

  “打出去,光天化日敢来我们和安村抢女人!”

  村民们群情激奋,几个汉子直接拿着锄头就冲这几个壮汉挥去,吓得魏壮等人连忙闪躲,一边喊道:“那就是卖身契!你敢撕卖身契,你等着吃官司吧!”

  村长惊疑不定,小跑到宁景身边,问道:“真是假的?”

  宁景神色不变,道:“假的。”他的手捏着那些碎纸,遮掩在袖中。

  有他这句确定,所有村民都动了起来,不由分说追着魏壮等人就是打,一路把这些人驱赶出了村子。

  魏壮等人一口气跑出一里地才停下,他们身上都负了伤,被好一通打,又气又怕。

  “头儿,现在咋办啊?”有壮汉问道,他们一个个都能打不错,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压根不敢再回和安村抓人。

  魏壮咬牙切齿,想了想,道:“回去,把这事告诉大当家的,让他去喊官府的人来抓,就不信这群人还敢反抗!那个狗屁秀才敢撕卖身契,到时候有他苦头吃!”

  事情暂时落幕,柳家却乱成一团,柳老太痛哭指责柳大哥狠心,柳大嫂歹毒,竟对弟弟和弟媳如此绝情,柳大哥现在也有点回味自己刚刚做的不太妥当,之后和柳二哥一家是彻底决裂了,可他一想要拿自己家银子给柳二哥还赌债他就如刀割肉,干脆哼了一声,甩袖关门不理柳老太。

  柳大嫂却是被柳老太骂的脾气起来,柳老太一直看不上她,觉得是她把柳家搅得一团糟,自她嫁过来后就没有好脸色,顿时新仇旧恨翻起,就直接一手抱着孩子一边和柳老太吵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把柳老太气的要晕厥过去。

  柳静秋见此,也是气急,和柳大嫂对峙起来,只他也不是吵架的能手,遇到这种泼妇,还得是柳鱼璃那样的人才能治住。

  他心里闷气,下定决心要去和柳鱼璃学两手!

  旁边其他人家也一直看着这事,见柳大嫂这样泼辣,都一个个过来拉她,劝说她不能如此欺负老人家,如此,柳大嫂才作罢,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念。

  见柳大嫂这个态度,柳静秋有心将柳老太带回宁家,可柳老太死活不肯,她手底下有后辈,怎么能住进孙哥婿家里,传出去是要遭人说闲话的,而且宁家那边宁何氏肯定也不会同意。

  最后没办法,只能顶着柳大嫂讥讽的嘴脸,把柳老太送回屋子,给她收拾了一番。

  宁景一直站在柳家门口,柳大嫂因他在也不敢太为难柳静秋,只能看着柳静秋把柳老太送回房。

  这时,却见柳二嫂低着头,抱着孩子,背着一个包袱从房内走出来。

  她见到宁景,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哭腔,道:“今天谢谢弟哥夫,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宁景道:“二嫂这是要去哪?”

  柳二嫂抹了一把眼泪,道:“回娘家去,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男人要卖我,他怎么能这样……”她娘家在隔壁村,当初是柳老太听说她贤惠持家,特意让人去把她求娶回来的。

  虽然宁景说那个卖身契是假的,但是她知道不是,柳二哥真的是跑了,跑之前还回来收拾了东西,当时她就觉得奇怪,问了情况又不说,还找她把身上的银子都拿走了。

  这狼心狗肺的男人,早就把她抛弃了。

  宁景却是摇摇头,道:“二嫂你不能出村,谁知村外有没有人蹲着你,不想待在柳家,先随我和夫郎回我家吧。”

  而在村外,两个壮汉蹲在树丛里盯着出村的人。

  “头儿让我们蹲在这里,那个女的真的会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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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个码字机器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