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果然繁华, 高官贵人也更多,在汾州府作威作福的府台大人到了这里也得低眉折腰,更何况孙明远并没有亲自前来, 而是让心腹霍福带着一队侍卫送秦青鱼等人过来。
霍福不是头一次往京里送人,和守城门的小兵都很相熟, 可即便如此也得陪着笑塞着银子, 这才顺顺当当进了城。
秦青鱼几人在车里听着车外的喧闹,不时挑帘偷瞄两眼, 车外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小商小贩, 京中百姓的衣着打扮明显比穷乡僻壤好上许多, 也少有乞丐。
马车一直到人烟稀少处, 拐进了胡同, 胡同里是望不到头的围墙,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十分气派。
马车行到朱红大门前停下, 原以为这便是府宅正门,却并不见牌匾, 只在门槛两侧置办了两个抱鼓石。
这是后门。
后门都这么气派, 正门可想而知。
几人次第下车,脚链依然锁着, 就那么拖着脚链依次进了后门, 由不苟言笑的门房引着路,东转西转, 路过了好几处独院。
一座私宅里套着几处院落, 看来这宅子的主人官职绝对不低,怎么也得是个二品以上大员。
霍福进了后门后就没了踪影, 只剩她们十几人被带到了内宅,洗漱干净后,又被领到一处独院,院中正堂坐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妇人,看那气势,想来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旁边还站着嬷嬷和几个丫鬟。
统共就十几个人,依次进去给贵人看,不同于孙明远的谨慎,这妇人的嬷嬷进去便让她们给尚书夫人行礼。
原来是尚书家,只是不知道是哪部的尚书,六部尚书可也分着三六九等。
秦青鱼跟着几个姑娘一起怯怯行礼,一副唯唯诺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尚书夫人嫌弃地看着她们,和一旁嬷嬷评头论足。
“我瞧着都不怎么像,还不如上一批,挑两个出挑点儿的送宫里便罢了,万一送得不合心了,倒又成了咱们尚书府的不是。”
嬷嬷在一旁应和道:“确实不如上一批,不过我瞧着最边上这丫头倒还算不错,不如算她一个?”
尚书夫人点了下头,“同我想到一处来,也就她还算合眼。”
一旁大丫鬟立刻有眼色的上前牵出了秦青鱼,让她站在一旁候着,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一来二去,就留了三个下来,一个秦青鱼,一个那没情商胆小的小姑娘,唤作崔喜娘,还有一个在府衙时和秦青鱼不同屋,来的路上也不同马车,不太熟识的姑娘,唤作周晴雨。
秦青鱼格外注意了下,她们三个长得最为相似,走出去旁人定要以为她们是三姐妹。
崔喜娘同秦青鱼坐了一路马车,之前在府衙丫鬟要打她也是秦青鱼拦的,因而很依赖秦青鱼,见秦青鱼也被留下,这才没那么慌。
尚书夫人的嬷嬷自称寥嬷嬷,领着她们去了后院,先敲打了她们一通,无外乎安分守己就能荣华富贵,若寻死觅活,那死得可不只是自己,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秦青鱼三人已经被敲打过数次,早就“认命”,不敢反抗,更不敢有逃走的心思。
寥嬷嬷很满意她们的识趣,第二日就开始教她们规矩,学不会的打脚底,听着好像没什么,打起来却能疼死人,伤在脚底,穿了鞋还看不出来,实在恶毒。
除了秦青鱼,其余两人都挨过打。
秦青鱼越学越觉得,这些规矩她原本就会,脑子忘了,身体却还记得,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学,自然而然就能做出来。
寥嬷嬷对秦青鱼本就比较看好、,见她规矩学得好,越发看重了几分,连吃食都比其他两人好上一些。
崔喜娘还好,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没那么多心眼,顶多羡慕地流口水,周晴雨却心胸狭窄,虽不会正面和秦青鱼起冲突,却会冷不丁酸上两句。
这种明打明的嫉妒,秦青鱼倒不在意,只要不来阴的,秦青鱼就懒得理会。
如此过了十多日,秦青鱼早就不必跟着学规矩,每天就坐在廊下绣花,看那两人受苦,那两人学了这么久才勉强有了点样子。
寥嬷嬷夸秦青鱼聪慧,看得出来捧得别有用心,秦青鱼只当不知道,假意感激嬷嬷栽培,还说若真得了公主青眼,定不会忘了嬷嬷栽培之情。
寥嬷嬷道:“不必记挂老身,多记挂着些尚书府才是,咱们尚书府才是你以后的娘家。”
秦青鱼趁势问道:“咱们尚书大人是哪部的尚书?”
寥嬷嬷咳了声道:“礼部。”
礼部?六部中最不得权势的末流,连工部都能在它面前耀武扬威,难怪礼部尚书要另辟蹊径投公主所好。
趁着寥嬷嬷这会儿好说话,秦青鱼又问道:“我们三人长相这般相似,嬷嬷刻意选了我们,莫不是公主的意中人与我们相似,如今意中人不在,这才找了我们一解相思?”
话未说完,寥嬷嬷脸色大变,赶紧上手捂住秦青鱼的嘴,左右看了两眼,见没有旁人,连那两个姑娘也都在不远处茶房倒茶水喝,这才松了口气,可脸色依然不好。
“可不得胡说,天家的事怎是我等奴才能说的?!”
秦青鱼见状,装作诧然道:“这是不能说的吗?可我在府衙时,那府衙的丫鬟跟我说了青鱼、袖……”
“袖玉”二字还没说完,刚刚放松下来的寥嬷嬷已大惊失色。
“你这蹄子!看老身打烂你的嘴!”
寥嬷嬷上手便要扇秦青鱼耳光,秦青鱼反应极快,两手一并抓住了寥嬷嬷的手,忙不迭道:“好嬷嬷,好嬷嬷,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我再不提就是了。”
秦青鱼眼泪汪汪望着寥嬷嬷,那一双含情眼,谁看了都要心软几分,寥嬷嬷见她认错认得快,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没那么大气恨了,打是不打了,可还是要训斥几句。
秦青鱼受着她的训斥,摸下头上的素簪塞进寥嬷嬷手里。
“这是我从府衙戴来的,不是夫人为我们准备的,嬷嬷莫嫌弃,全当是我气着嬷嬷的赔礼。”
虽是素簪,好歹是银的,寥嬷嬷这下是真没了气,左不过是在自家院子说错了句话,又传不到旁人耳朵里。
寥嬷嬷又恢复了和颜悦色道:“你倒是个懂事的,不过方才那名字你以后可得烂在肚子里,万不可同旁人提起,尤其是公主面前。若不听劝,到时候做了冤死鬼可别怪老身没提醒你。”
“是是,多谢嬷嬷。”秦青鱼眼珠一转,假装感叹道:“没想到公主也是重情之人,竟连那人名字都成了忌讳。”
寥嬷嬷嗔怪道:“你怎么还说?快住嘴!”
秦青鱼见寥嬷嬷这反应,心中猜测越发肯定了几分。
那玉佩想来并不是她偷的,这十多日她早对寥嬷嬷旁敲侧击过,寥嬷嬷说凤凰纹路只有皇亲国戚可用,个别得了赏赐的朝中权贵也能用。
比如兵部侍郎的夫人就得过公主赏赐的一根凤凰衔珠金簪,出席稍微正式些的宴会,侍郎夫人都会戴出来,一来炫耀,二来也是感恩公主。
皇亲国戚专用的玉佩,偷来也不能换钱,秦青鱼虽然失忆,却不是失智,她相信没失忆前的自己不会偷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显然,这玉佩不是偷的,就是她自己的。
她怀揣着玉佩,又被选中入宫,和她同被选中的人,长相都和她相似,她又熟悉宫中规矩,而自己原本也是要到京城投亲的。
最重要的是,她打听过,“袖玉”是公主的闺名。
公主封号昭阳,全名李袖玉。
这桩桩件件串联在一起,秦青鱼几乎笃定,她和昭阳公主绝对有关系。
她方才只说了“青鱼”,“袖玉”两字还没说完寥嬷嬷就已经急了,显然嬷嬷急的不是她提了公主的闺名,而是她提了“青鱼”这个忌讳。
方才她又试探了句“公主是重情之人”,寥嬷嬷没有否认,很可能青鱼就是公主所爱。
秦青鱼将近些日子的发现归拢了下,补足了暂时还没打听清楚的空白,大致推测了下自己的身份。
她是青鱼,是公主的意中人,这玉佩大约是两人的定情信物,因某种原因,她流落在外,她的失忆可能就和这个流落有关,公主以为她香消玉殒,于是四处搜罗和她相似的人。
当然,也可能不是公主主动搜罗,而是身边人知道公主对她情根深种,刻意搜罗了她的周边来讨好公主。
这是公主这边。
至于她这边。
公主钟情她,她未必钟情公主,有可能她不是流落在外,而是为了躲避公主才逃走的,毕竟契若金兰只是小众情感,她未必喜欢女人。就算喜欢,也未必喜欢公主。
不过,从她主动上京投亲,还怀揣定情信物来看,她与公主很大概率是两情相悦。
以此可以暂时得出结论,她独自留在宫外不安全。
一来,地方官目无法纪,不仅敢当街强抢民女,还敢私设地牢,随意发卖良家子,她这样好颜色的女子更是被强抢的目标,即便不抢,她一个独身女子也不安全。
二来,她好端端流落在外,又更名换姓隐藏身份,很可能暗地里有人想对她不利,她回到皇宫起码有公主保护,总比在外面没着没落的好。
三来,她苏醒时是在牢里,显然有记忆的她都没本事独善其身,那失忆的她自然更要审时度势。
秦青鱼失忆了,她也知道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仓促做出结论并不是明智之举,可以目前的情况,入宫比流落在外更合适。
先进宫,视情况而定,若公主真的对她情根深种,那她就抱紧大腿,起码等到恢复记忆再做其他打算;若公主并非她所想,宫中更危险,那就想法子脱身。
不过秦青鱼觉得,入宫应该不会错,至少目前而言,她对“袖玉”两字并不厌恶,对“昭阳公主”也没有排斥,脑子可能骗人,身体是骗不了的。
她直觉她对这个昭阳公主是有情的,那昭阳公主一定程度上应该是安全的。
秦青鱼三人在尚书府住了小一个月,那日,寥嬷嬷突然过来,唤了她们三个去前厅。
寥嬷嬷在路上透了底,说是尚书大人要见她们,让她们好好表现,若哪个表现不好被尚书大人刷了下来,夫人生起气来,那必然是要发卖她们的,至于卖到哪里,总归就是那千人骑万人枕的地界。
三人唯唯诺诺,表示一定好好表现,伺候公主一个总好过伺候千人万人。
到了正厅,见了礼部尚书孙志勋,他居然也姓孙,不知和汾州府台孙明远是何关系。
三人进去都是低着头的,这是规矩,平民不允许随意窥视天颜,她们是来考规矩的,当然得按规矩办事。
孙志勋对她们初印象不错,慢悠悠道:“抬起头来。”
三人这才听话地微微抬头,孙志勋逐一看过,看到秦青鱼时,眸光一顿,原本懒散扶着扶手的手猛地攥紧!
“像,太像了!”
大约是太过惊喜,孙志勋下意识脱口而出,一旁尚书夫人道:“像吗?我瞧着颜色是不错,可同画像上还是有几分出入。”
孙志勋喜上眉梢道:“你没见过那人,哪儿知道那画像不过才画出三五分,这女子……叫什么来着?”
一旁寥嬷嬷赶紧道:“回老爷,叫苏月娥。”
孙志勋抚掌称好:“好,苏月娥,好!这已不是七八分像了,这根本就活脱脱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这真是咱们尚书府福气到了!”
众人一听,上至夫人下至仆从,全都欣喜万分,直抱手称阿弥陀佛。
秦青鱼观察入微,早在孙志勋攥紧扶手便已心中有数,看来她猜得不错,她确实是“青鱼”无疑了。
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寻找与她相似之人,想来她在昭阳公主心底的分量属实不轻,这大腿若能抱住必然不错。
不过昭阳公主能在她死后找了这么多替身,想来也不算爱重,不然如何能与旁人云雨?
孙志勋又问了秦青鱼几句,倒是并未讯问家世,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家世自然是清白的。孙志勋只是问了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实则是在敲打她,让她到了宫中切记谨言慎行,莫忘了尚书府的举荐之恩。
秦青鱼一一应下,看上去好拿捏得很,孙志勋也就放下心来。
有了她这珠玉,崔喜娘与周晴雨倒是不怎么入孙志勋的眼了,不过他也没有挑刺,只说一并送入宫中,相互也好有个照应。虽说秦青鱼最像,可没准公主看上谁呢,君心难测啊。
因着秦青鱼,孙志勋赏了寥嬷嬷几人,连夫人都得了一副宝石头面,后院一片喜气洋洋。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秦青鱼三人就被各自装进软轿,一路抬进了宫门。
秦青鱼撩开轿帘四下张望了一圈,这皇宫格外眼熟,连那汉白玉地面都熟悉的好像亲自踩过。
一旁陪同的宫女赶紧拍下轿帘,斥道:“皇宫大内岂是尔等可随意张望的?仔细着点儿规矩!”
秦青鱼撇了撇嘴,对这种恃强凌弱的小人不以为然,不过也没再撩起轿帘。
不远处刚从勤政殿出来的唐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远远瞥了眼一摇两晃的三顶小轿,能在宫里特许坐轿子的,除了后宫嫔妃,只有专门送来孝敬她的美人,连一品大员都没这待遇。
又送来三人。
昭阳公主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原本该住着皇帝三千佳丽的地方,如今除了几个太妃,全是她的“娈|宠”。
旁人说起娈|宠都是指男人,只有她昭阳公主的娈|宠是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这是没有恢复记忆前的昭阳惹下的祸端,她原本想找个时间把这些人全遣散了,也让那些朝中权贵不要再往她身边送人,可又想到秦青鱼可能在这里,说不定会跟着这些女人一起混进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提。
不过最让昭阳接受不了的是,哪怕是没恢复记忆前惹下的祸端,她也从未真的碰过这些人,她接受这些长相肖似秦青鱼的女子,只是为了看秦青鱼跪在自己脚下,对她唯命是从。
她知道她们不是秦青鱼,可就是控制不住想要苛待她们,苛待了她们,她心里才好过。
明明她们不是秦青鱼,为什么她就不碰呢?既然是要侮辱,碰了不是更好的侮辱?
可她就是不行,欺辱她们可以,旁的真的不行,哪怕她们再怎么像秦青鱼,她做不到,想想自己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哪怕是恨之入骨,秦青鱼都要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摆她一道。
昭阳和独孤赤焰、唐黎都不同,昭阳是公主,还是嫡长公主,从小就千娇百宠,被秦青鱼收养之后,秦青鱼更是对她极度纵容,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除了秦青鱼,她连同胞的幼弟都不怎么亲近,对父皇倒是极为崇敬。天子威仪,她自小灌输,想不崇敬都难。
这样的她少了良善,多了上位者的傲慢,就算不至于视人命为草芥,却也并不把奴才的命看在眼里。
昭阳对那些肖似秦青鱼的人的确是不好,非常不好,动辄打骂,甚至大冬天剥光了丢进雪堆里。
自然,也是因着那女人狗胆包天,居然对她用欢情香,企图爬她的凤榻,也不想想她的凤榻是人人都爬得的?!
尤其那欢情香,正是秦青鱼当年勾引父皇的伎俩,用旁的药她还能饶那女人不死,用欢情香,她只恨那女人死得还不够屈辱。
既然那么银贱,就不该只是剥光了丢进雪堆,就该丢去军营充了军|妓!
曾经的昭阳被秦青鱼娇养的满身戾气,那不是独孤赤焰的戾气可以比拟的,独孤赤焰至少曾是开山老祖,也曾虚怀若谷心系天下,哪怕心寒透了,根儿上总还残留着一些本性,比如对敖毐,对蛇姬,都留了情面。
可昭阳却是实打实的残暴,她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入皇城,血洗坤宁,丝毫没有心慈手软,却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些狗官哪个不比她手上沾的血多?就连在位的小皇帝,他能坐上那位置,也是踩了多少人的鲜血才坐上去的?!
昭阳唯一觉得自己错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太后便火烧坤宁,结果却在废墟中发现了坤宁宫的地下暗室,暗室中有两具烧焦的尸首,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太后和她的贴身宫女。
昭阳亲手烧死了太后,烧死了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
昭阳的戾气太重,唐黎压不住,独孤赤焰也压不住,唯有她们对秦青鱼的怨恨溯本同源,融合交汇,越发壮大,只恨不得找到秦青鱼啖其血肉,剥其皮骨,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想起秦青鱼,昭阳又压不住翻腾的情绪,她不知道秦青鱼是不是真的在这个世界,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每天每天她都在头痛,喝再多的苦药都没法缓解。
这是昭阳的老毛病,如今哪怕恢复了记忆也得受着。
昭阳烦躁地想摔东西,手边没有,便看那随侍的小太监格外不顺眼,强忍着没一脚将人踹下长梯。
“跪下,跪够两个时辰再回宫谢恩。”
谢不杀之恩。
恢复记忆后,昭阳已经在努力克制少残害无辜了。
小太监早知主子残暴,向来不问缘由,脾气上来了就动辄打杀,只是罚跪已是万幸,小太监赶紧跪下。
就这一个罚跪的功夫,昭阳眼角余光扫过,却见长阶下颤悠悠过去的轿子中,一顶撩开了轿帘,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直冲心灵!
秦、秦青鱼?!
等她想再看仔细,却见小宫女已拍下了轿帘,看那架势是在训斥轿子里的人。
昭阳闭了闭眼,若真是秦青鱼,怎会这样安分挨骂?至少要掀开帘子说上两句的。许是她看错了,毕竟送来的都是肖似秦青鱼的人,看错也没什么奇怪。
昭阳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秦青鱼在轿子里打了个呵欠,今日为了进宫实在是起得太早,在宫门口又等了那么久,这会儿早困了。
何止困,肚子也饿了。
秦青鱼耐着性子等着轿子晃晃悠悠把她们抬进后宫,抬进了皇帝嫔妃该住的院子。
这昭阳公主还真是嚣张,皇帝的后宫都敢拿来当自家后院。
下了轿子,只她一个呵欠连连,崔喜娘和周雨晴都紧张的不行,手帕都快搅烂了。
随轿宫女把三人交给管事嬷嬷便离开了,管事嬷嬷可不比寥嬷嬷那样慈眉善目,她沉着脸,一脸凶相,像极了容嬷嬷翻版,见了她们便罚跪,跪够了才准她们起来回话。
院子里还住着不少人,却对她们的热闹不敢兴趣,许是隔三差五就要见嬷嬷磋磨新人一回,已经习以为常,只有比她们早几天的几人偷偷看着,心道总算轮到她们看别人挨罚了。
刘嬷嬷罚她们跪下之后便不再理会,一直跪到晌午都过了,旁人都吃了午饭,她们滴水未进,也没人管她们死活。
崔喜娘年纪小,身子弱一些,又跪了约莫办个时辰,刘嬷嬷还在睡晌午觉,崔喜娘便晕死过去。
秦青鱼身子骨好,这么跪着几乎没感觉,还直犯困,可崔喜娘昏倒了,毕竟是一块儿进来的人,这丫头对她也十分依赖,算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总还是要顾上一顾的。
秦青鱼便在院子里喊刘嬷嬷,刘嬷嬷被吵得睡不着,带着气起来,让小宫女取了烧火棍过来,上手就要打秦青鱼。
“哪来的没教养的贱蹄子,敢在宫里大呼小叫,今日老身便好好教训教训你!”
秦青鱼立刻跳了起来,躲开了那一棍。
刘嬷嬷更恼了:“你还敢躲?!”
秦青鱼道:“嬷嬷莫气,我这是为了嬷嬷好,万一哪日我得了凤宠,你打了我岂不是要折寿?”
刘嬷嬷一听,立马气笑了:“各位小主都出来听听,这苏小主可是说了,她要得凤宠呢!”
挨磋磨的热闹这满院子的人看腻了,敢顶撞嬷嬷的乐子可从来没有过,众女子呼啦啦从屋里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互相窃窃私语,不时还笑上两声。
“刚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等她见了别人承宠是什么光景,怕是倒贴银子她都不敢再想承宠的事。”
“害,说这干嘛?她自己不要命,咱们干嘛拦着?”
“上一个巴巴地往公主榻上爬的,这会儿坟头草都二尺高了吧?”
“你说她啊,她有坟吗?不是叫公主直接扔进了雪堆里,还是扒光了扔进雪堆里,直接冻成了冰人,给丢去乱葬岗了吗?”
这些人不管是迫于刘嬷嬷的淫威,也或者说的都是真心话,总之都是力挺嬷嬷的,刘嬷嬷抡起烧火棍又要打秦青鱼,可她老胳膊老腿哪里打得到秦青鱼?
秦青鱼左躲右闪,刘嬷嬷追得气喘吁吁也没得逞,越发恼恨,招呼着宫女和各位小主一起帮忙拦住秦青鱼。
对方人多势众,秦青鱼倒也不是躲不了,只是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秦青鱼见这些女子各个吵嚷着,看似热闹,可脸上都带着颓态,也不知在这方寸院落怎么被这老婆子磋磨,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去公主面前探个究竟。
秦青鱼便道:“我就是要承宠,我就是要爬凤榻,等我迷住了公主做了那女驸马,我定要你个老不死好看!”
刘嬷嬷被这一激,一挥手,不让人围堵秦青鱼了,笑得一脸阴沉道:“既然你这样仰慕凤姿,老身我也有成人之美,今晚便安排你去凤栖宫侍寝。”
话音未落,周围一片倒吸气声,众人看她的目光从幸灾乐祸成了真的怜悯。
人群中隐约有人说了句:“才刚进宫就要没命了,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