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吵闹的大街上此时安静异常，比夜晚还要安静，不知道的还以为睡觉时间到了。
褚十七站在小金人面前，笑说：“你刚刚说什么？”
小金人抖着腿，哆哆嗦嗦站起来，声音里的哭腔尤其明显：“大人！您真的还在？！”
褚十七淡笑：“嗯，快去做饭，我饿了。”
小金人连连点头，立刻冲回了阎王殿。然而一段时间过后，他又冲回褚十七面前，把自己那篮菜给拿走了。
褚十七微一挥手，另一个小金人退了下去。
他扫了眼大街，讽刺一笑，随便坐在了一个位子上，翘着二郎腿，说：“谁传我死了的，站出来。”
话音一落，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静悄悄的仿佛成了哑巴。
褚十七冷眼看着一动不动的人群，抄着手，一字一顿：“我说，滚出来！”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陡然加重，威压瞬间爆发，所有人齐齐跪了下来。
褚十七冷眼看去，目光扫视所有朝他跪下来的人，被扫视的人皆是面色惊惧，不敢动弹。
片刻，褚十七站了起来，抄着手臂，一步一顿，慢吞吞走过跪着的人群中，凉飕飕说：“地狱新规上，删掉了‘阎王不得随意杀害被惩罚的生灵’，这意味着，我今天把你们屠尽了，也不会有任何后果，最多被玉皇大帝降罪，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我砍？”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一抖。
褚十七似乎很满意，淡笑看着所有人的脸上的惊惧表情，瑟缩的身体，发抖的四肢，心情十分愉悦，眉眼的笑明显得不像他自己。
“都收起你们的小心思，我哪怕真的死了，下一任阎王也不会是你们当中的人，我宁可让孟婆帮我管辖，也不会让你们群魔乱舞。”褚十七冷笑。
太可怕了。
如果说前一句话他们还觉得有点荒唐，下一句话就不止是荒唐，而是可怕了。
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来还因果的，一旦惩罚期到，他们还是能投胎转世。
就因为这个，地狱才会有一个规定——不能随意屠杀地狱常住民。而现在阎王定的新规不仅改成了阎王可以随意对常住民动手，还要让脾气冲爆天的孟婆来管辖，那岂不是人人自危？
惹不起，惹不起。
所有人心中默念这句话。
褚十七看说得差不多了，就慢吞吞回了刚才的座位，十分冷酷地向管理这片区域的饭馆老板招手：“来一份爆辣螺蛳粉，记得多放点辣油。”
老板跪在不远处，听闻，立刻起来冲过去，一刻也不敢耽误，连连应声：“唉是是是！马上！大王您稍等我两分钟、不，一分钟！”
褚十七抄手倚靠椅背，冷酷回答：“嗯。”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没让其他人起来，所以大街上跪着的人乌压压一片，竟然也没人敢站起来。
片刻之后，一碗热辣的螺蛳粉被端了上来，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不臭。螺蛳粉上面已经浮了一层巨红的辣油，然而褚十七看着，面上嫌弃，不禁说：“就这？你们口味挺清淡啊。”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辣油罐，猛地灌了大半瓶，然后才拆了一次性筷子吃。
众人：“……？！”
褚十七慢吞吞吃着，一口一条面，吃得十分缓慢。
而地上的众人膝盖发疼，四肢发僵，十分煎熬。
褚十七瞥了眼他们，哼笑一声，继续吃着。
等他吃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半后了。他随意抽了两张纸抹掉了唇边的红色辣油，回味了一下味道，说：“没有余叔的好吃，建议找余叔学学。”
说完，他反手狠狠一扔纸巾，纸巾砸在垃圾筐里，撞出了一声轻响，像砸在了地狱民众的心上，让他们狠狠一抖。
褚十七满意地回了阎王府，然后站在原地关紧了门窗。
四下无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金纹黑袍。片刻，似乎觉得行动不便，于是给自己换上了光着小背心小短裤，露出了大片苍白的皮肤和细直紧致的长腿。
褚十七慢悠悠掏出镜子，动了动自己额前的碎发，感叹：“真帅，怎么会这么帅，帅的天崩地裂海誓山盟！”
他欣赏了片刻，忽然放下镜子，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手机，在浏览器搜索框中打下“海誓山盟是什么意思？能用在哪些场合？”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小金人走了过来，向他行礼：“大人。”
褚十七神色瞬间恢复平静，放下了手机，塞回了镜子，冷声：“嗯，有什么事。”
小金人扫了眼四周，靠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褚大人醒了。”
褚十七眉毛一挑，看向阎王府深处被群草群树遮盖的、隐隐能看得见一角的小院。他唇角一勾，负手而行，向小院走去：“走，去看看。”
青石小道四通八达，只有一条小道始终延伸向前。风一吹，路上数片草丛沙沙作响，野花于空中轻颤。
褚十七一路走进院子，还没上楼，就听到了一阵撕咬声和嘶嘶嗬嗬的低呼声以及有人低声哄着什么的生意。
褚十七脚边一顿，随即快速上楼，倾刻间就掠到了二楼，看到了正对着楼梯间的房间大门敞开，里面灯光微亮，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微微皱眉，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白衣人长发披散坐在一个小椅子上，他苍白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正捧着一大块血红生肉，喂着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人。
那人眉眼温软，但此时瞳孔涣散发红，眼球布满血丝，眼底隐隐有血溢出，森白獠牙一口咬在红肉上，让人心里发怵。
褚十七站在门口，冷声：“褚十七。”
白衣人背影一顿，慢慢回头。
那是真正的褚十七。
而门口的褚十七大手一挥，模样瞬间变化。
一头大红色卷发，上身露肩小背心，下身牛仔短裤，脚踩粗跟细带凉鞋，衬得她腿又长又直。
是孟婆。
“姑姑。”白衣人把手里的肉放在一边，给她找了把椅子，说：“谢谢姑姑帮我撑这么久。”
孟婆毫不在意：“是挺久，但我挺爽的，我让他们跪了一个小时半，可以的话我这几天都帮你撑场，用不着跟我客气。”
褚十七：“……”
他迟疑：“一个小时半？”
孟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对，一个小时半。我还造谣说你改了地狱规则，阎王可以随便屠杀民众，我觉得这一次过去，没人再敢在你面前放肆，快谢谢你姑姑我。”
褚十七：“……”
他眼神空洞一阵，看了一个地方很久，最后轻叹，揉了揉眉头，说：“好，谢谢姑姑。”
出发点是好的。
但他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很容易被玉皇大帝降罪。
孟婆继续说：“你以前做事畏手畏脚，还不如像我今天一样给他吓吓威风，我敢说，他们一定会有一段时间的安静，你还是太年轻，小十七，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做事要稳，要狠，要一步到位！”
不知道哪一句话逗到了褚十七，褚十七灰败的脸色忽然间多了点血色。他淡笑：“好，我记住了，姑姑，谢谢。”
孟婆：“不客气。”
她指了指江饮：“你怎么回事啊，你刚醒就来找他了？自己都没恢复完，明后天进了副本你怎么半？A说你们没完成任务，这个副本的伤要带到下个副本中的，你到时候怎么办？”
褚十七用纸巾轻轻抹掉了手指上的血丝，轻声说：“我睡够了，没事做，就来看看。至于伤口，我相信A有办法给我恢复。”
孟婆语塞，片刻，说：“那万一有意外呢？”
褚十七看向江饮，沉默一瞬，说：“不死就行。”
孟婆又是一阵语塞。她呆了半晌，看向门外，片刻，说：“那你小男朋友你打算怎么办，他这样进副本，真的行？”
褚十七闻言，微微垂眸，手指攥紧了纸巾。
片刻，他抬头看江饮。
江饮原本温软的眉目此时看上去十分凶狠，苍白的脸上遍布细小的青紫色血管。
吃不到肉时，额头青筋微微浮现，冷汗连连，神色痛苦，眼眶渗血，整个人挣扎不休，喉间传来阵阵嘶叫低吼。
不认识的人会心惊恐惧。
认识的人只觉得难受。
褚十七看着他，眼神不忍。
顿了顿，他说：“我去找A问问，能不能恢复。不能的话，先解绑，我自己进去，等他恢复了再跟我捆绑，我跟他再闯一次副本，那时候他应该能升级成金牌客服，然后和系统解绑离开。”
孟婆沉默一阵，微微点头：“行。”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有点怪。
褚十七见她不再说话，看了过去，正好没看到她脸上奇怪的神色。
褚十七微愣，出声询问：“姑姑，你怎么了？”
孟婆看他一眼，眼神飘忽，笑得僵硬。
褚十七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肯定做了什么。于是毫不在意地说：“姑姑，你说吧，不管听到什么我都能接受。”
孟婆看他一阵，心虚地说：“那我说了，你以后还跟我好吗？”
褚十七淡笑：“你每次都这样说，我不也每次都接受了，你说吧，姑姑，只要不是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孟婆忽然尴尬起来。
她哑了半晌，说：“其实，论坛上写你小黄书的第一人，是我。那个命名为0的看书软件上，最火的那本小黄书，也是我写的。”
褚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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