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饮神色漠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片刻，他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徐小合’的人？”
骷髅头一愣，从他身边退开了一点，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江饮的话。
须臾，他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大王您找她干什么？我帮你问问？”
话音刚落，骷髅头就扯着嗓子喊：“兄弟们！你们谁知道一个叫‘徐小合’的人？大王有事找她！或者徐小合在不在这里？在的话应一声。”
声音环绕周围，发出阵阵回音。
然而这层层渐弱的回音之中，无人应答。
一阵寂静过后，白骨群中有人低声问：“是不是被单独扔出去的那个？”
骷髅头闻言，问：“她长什么样？你描述一下，让大王听听。”
“女的，二十岁左右，长得不错，她说自己是上吊死的。然后有一晚李铁蛋来了，把她单独扔了出去，说是尸体腐烂太臭了，等她化了白骨再把她捡回来。”
骷髅头点点头，把目光转向江饮：“大王，您看看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完全符合徐小合的人设。
江饮点头。
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在李铁蛋家上吊死亡，抛尸荒野由此尸体生蛆。
然而即便是死了，也在不断地给他们提供信息。
江饮：“李铁蛋把她扔到了哪里，你们知道吗？”
话音一落，所有白骨齐齐噤声。
这片地下空间陡然死寂。
江饮：“？”
他看向一开始说要跟他混的骷髅头，眼中含不解之色。
骷髅头接触到他的目光，颤抖地抽了口冷气，带着哭腔说：“大王，那片地方您还是别去了。”
听他这么说，江饮站起了身，整了整衣服，问：“那地方在哪？”
看得出他们都挺害怕。
正是因为他们害怕，所以才表明了那片地方的危险。但正是因为那片地方危险，所以才适合藏人，所以徐小合很大概率会在那里。
骷髅头抖着身体，颤颤巍巍说：“在、在另一座山的岩洞里。大人您别走啊，很危险的！”
江饮：“告诉我在哪。”
骷髅头差点给他跪了。
事实上，他确实跪了。两根细长的腿骨支在网上，只需要动作大点就会陷进网里，很容易掉下去。
江饮盯了他一眼，冷声：“要么你告诉我在哪，要么你带我去，选一个。”
有这种选择在，常人肯定会选前者。
因为看他害怕的神色，肯定不愿意和江饮一起去。
然而这个骷髅头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正常。
他抬起头，两个空洞洞的眼眶正对着江饮，两手捂着心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江饮莫名觉得对方此时有些……喜悦？
下一刻，白骨人猛地朝他扑来！
江饮眉目一凛，下意识要躲开。但身后以及四面八方都是其他骨头，江饮只后退了一步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堪堪止步。
瞬间，江饮就打算迎上去。
闪躲不及，那就防御。
然而在他刚伸手准备抓住对方看起来一捏就碎的颈骨时，对方整个白骨身全扑进了江饮怀里，肋骨对胸膛，江饮胸前像被砸了块石头，撞得他胸腔疼痛，闷哼出声。
与此同时，怀里的褚十七凶狠地叫了起来，一口咬上了对方的暴露在空气中的肋骨。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整个骨头身倚靠在江饮怀里，声音捏软捏尖：“大王~，您最好了，带我走，我跟您远走高飞！要不要野战？我保证让您舒服！”
江饮：“……”
有点恶心。
但并不是恶心他这个人，而是恶心他说话的方式和说话的内容。
怀里的褚十七叫得更凶，边叫边咬白骨人的肋骨，江饮差点没抱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对方的肋骨压得不怎么舒服。
江饮把白骨人一推，皮笑肉不笑：“我有对象，而且我说过我们撞号了，意思就是我也是下边那个。”
话音落下，这片地下空间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所有白骨人安静地望着江饮，无数个空荡荡的眼眶对准了他。莫名的，江饮脸上有点热。
但他神色丝毫未变，仍旧冷漠。
这时，白骨堆中有人悠悠调侃：“骚零自荐遭拒，究竟是技术不行还是长得难看？请看这一期的具体内容。”
这个调侃深深刺痛了白骨人。
他猛地回身，灵活得不像一个骨头。声音突然正常，大吼：“你懂个屁！李铁蛋都看不上你，你是有多难看自己心里没点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而且我技术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懂个屁！你只会吃！”
对方笑笑，并不恼怒：“吃哪儿啊？”
下流。
江饮耳朵受到了污染。
他实在等不及，冷声：“到底在哪？”
此话一出，白骨人又开始软了，十分柔弱地往江饮身上倒。
然而江饮往旁边一转，对方身后陡空，紧急之下腰间发力，生生把自己给重新立了起来。
白骨人有些委屈，但还是说：“那我带您去，但是您要保护好我啊！我手无寸铁，又柔弱可怜，我还只有十九岁，又回不了家——”
“停，”江饮打断他的抒情，漠然转身，“走。”
冷酷得让人心凉。
堆堆坐的白骨人自动给江饮让出了一条道，身后要帮他带路的白骨人三两步追上他，还想跟他搭话。
突然，一声狗吠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低头，见江饮怀里的巴掌大小黑狗穿着一身看着质量过硬的小金纹黑袍，两只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杀气暗涌。
莫名的，他咽下了嘴边的话，不再出声。
同时，小黑狗看他几眼，趴在江饮臂弯不动了，闭上了眼睛。
地下空间跟有个通山脚下的路，江饮从那条路上拐了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隐没山间，天边红霞连成一片，和山间的幽绿相衬，让人眼前一亮。
如果能忽视旁边正在唧唧哇哇的白骨人的话。
“真热啊大王！这光真刺眼！大王您看您要不要给小的遮遮阳光抹抹汗什么的呀？您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一定会这样对我的是吧？”白骨人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对着他，无端让江饮生出一种对方眼中有很热烈的期待的感觉。
江饮冷冷瞥他一眼。
白骨干裂，□□。
既不会流汗，也没有眼睛可以被光刺痛。
何况他们现在站的地方还是一片树荫底下，江饮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可以在他有眼睛的情况下胡说八道。
江饮冷声：“正常点。岩洞到底在哪？”
或许是江饮态度不够硬，白骨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味，反而又凑上来，眼看就要倒在江饮怀里。
突然间，江饮怀里一空，一只苍白的手臂掠过他的身边抓住了白骨人的颈骨，狠狠一拧！
刹那间，白骨头身分离，掉出去的头颅仿佛感受到了痛，顿时惨叫起来。
声音惊飞林中鸟，回荡山间。
下一刻，江饮的手就被拉住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知道地方在哪，跟我走。”
江饮愣愣地被拉着走，片刻后，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臂弯，再看看面前的褚十七，一阵无言。
须臾，他回头看头身分离的白骨人，对方的身体捧着头颅，慌乱着往颈骨上安，但怎么都安不进去，急得哭出了声。
褚十七头也不回，但苍白的手紧紧抓着江饮，怕人丢了似的，紧得江饮骨头发疼。
他们七弯八拐，走过一座山，到了另一座山脚下，那里有个小小的岩洞，褚十七将他带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江饮边走边注意脚下，然而面前的褚十七彻底走到一处黑暗处后就停了下来，江饮差点没收住脚踩中他，堪堪停下然后飞快退了几步。
前方有东西？
江饮警惕地盯着那片黑暗，仔细听着岩洞里的声音。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他微微皱眉。
还是说，眼前的褚十七也是个冒牌货，故意把他引到一片地方来后就打算动手？
江饮目光渐冷。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确实是褚十七，因此两边摇摆不定，他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然而下一刻，跟他相扣的手突然松开，随即被抱了个满怀。
江饮微微一愣，手停在半空，迟迟未收。
须臾，他问：“你怎么了？”
褚十七不答，一动不动。
江饮微微皱眉。他轻轻拍了拍褚十七后背，当作是安抚，不再出声，等褚十七自己缓过来。
可等了很久，也不见褚十七有放开的意思。江饮实在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怎么了？”
从他拧断白骨人的时候到现在，就没有一刻是正常状态。
褚十七站在他旁边，那双黑亮的眸子此时隐隐有蓝光亮出。岩洞内安静了一阵，褚十七才说：“我想拧断他的手。”
江饮微微一愣。
褚十七没有点名道姓，但江饮垂眸想想，顿时了然，当下忍不住嗤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人都死了多久了，就剩一堆骨头，你跟他杠？”
褚十七拉起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另一手燃起一小簇火，声音毫无波澜：“不止，我还想把他打散架，拼都拼不起来。”
江饮扯嘴笑笑：“你幼稚。”
褚十七：“我也只对你幼稚。”
火苗映照着褚十七的苍白的脸，能看得见他微长的眼睫，挺直的鼻梁，唇形漂亮，下颌线十分流畅。
江饮看着那张侧脸，差不多能想象到他小时候被拿上台卖的场景。
顶着这张脸，要是不被造黄瑶，那就和地狱作风不符了。
褚十七神情恹恹，带着他一路往深处走，看着十分严肃。
江饮看他这样，有心逗逗他。
正想说点什么，突然间一阵腐臭味扑面而来，他瞳孔一缩，眼疾手快挣开和褚十七相扣的手的同时将褚十七重重一推！
一个人形东西在空中晃荡，带起一阵掺着腐臭味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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