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饮睡眠一向很浅。
除非他很累，能够一觉无梦睡到天亮。否则晚上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就会醒，比如现在。
他感觉到怀里的那颗脑袋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极轻极轻地把他放在肩上的手挪了出来，随后快速翻身下床，再给他盖好被子。
江饮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怀里已经空了。
细微的开门声传来，随后又响起关门声，隔间再次安静。
应该是出去批文件了。
褚十七似乎不用睡觉，不用吃饭，精力无穷。
江饮没再睡着，睁眼到天亮。
等褚十七再次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江饮的目光。
“你醒了？”褚十七笑笑。
他慢吞吞转到床边，又钻进了被子把江饮翻过去跟他面对面抱着：“再睡会儿。”
江饮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的脸，说：“睡不着。”
褚十七顿了顿，去抚他的脸，低声：“醒多久了？”
江饮定定看他，沉默一会儿，答：“刚醒。”
“那你的黑眼圈怎么回事，睡不好？”褚十七笑笑，拇指轻轻擦过他眼下的乌青，只消片刻，那片乌青就消失不见。
褚十七：“我批完文件了。”他的手仍旧放在江饮脸上，轻轻抚着，像在看一件艺术品。
江饮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褚十七忽然笑笑：“这么敷衍？我说我批完文件了。”
他话里有话，江饮微微挑眉，看他一眼：“嗯，批完文件了，你想我说什么？”
“你无聊吗？”褚十七问。
江饮笑了：“你干什么磨磨唧唧的，有事就说。”
褚十七淡笑，跟他贴近，把头埋在他颈间，去嗅他身上的香味，说：“我有很多时间，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我给你开放通道，和你上去一趟，就当放松。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还危险。”
闻言，江饮一顿。
他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
他是活人，和地狱群鬼格格不入。一旦在这里与人发生什么矛盾，他一定讨不到好处。
而且这里除了褚十七，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他没有归属感，虽然他对任何地方都没有归属感。
可要说上面有多好，也不见得。
他爸妈很早就不管他了，他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现在还没了工作，估计死在房子里几个月都没人能发现。
这么想，居然没有能让他上去一趟的理由。
褚十七没催他，头埋在他颈间，耐心等他的答复。
江饮仰着头任他埋，半晌，低声说：“那就上去看看。”
上面没什么好玩儿的，但如果是跟褚十七，或许有不一样的感觉？
褚十七闻言，抬起了头：“那我们现在就去？”
这么急？
江饮低头看他，看到了他眼中隐隐的期待。江饮忽然笑了：“你很想上去？”
褚十七这种期待的眼神，让江饮怀疑他其实没有上去过。
然而褚十七却笑说：“当然，如果是去看你的生活环境，我很期待。”
没什么好看的，至少江饮觉得没什么乐趣。
要么工作要么撸狗，他连爱好都没有。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不偏爱，生活十分平淡。
江饮：“那就上去。”
话音刚落，褚十七就翻身下床：“走。”
速度之快，让江饮半晌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旁边已经空了。
褚十七随手一挥，就换了一身衣服。
上面白色休闲短T恤，下身宽松中裤，脚踩运动鞋，头发束起，又是一副文艺青年的打扮。
褚十七掀开被子，一拉江饮的手：“洗漱完就上去。”
江饮被他拉起来，笑了：“你怎么比我还急，你家也在上面啊？”
闻言，褚十七顿了顿，然后笑说“当然，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四舍五入不就是家在上面。”
江饮被他一番话整笑了，手撑着床站了起来：“行，走。”
“等等。”褚十七突然叫住他。
江饮挑眉，看着他不说话，等他下一句。
褚十七将他从头到位看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忽然一挥手，江饮感觉身上一凉。
低头一看，他原来那件高领长袖已经消失，转变成跟褚十七穿的一模一样的短袖白T恤，下身同样是宽松中裤，脚踩运动鞋。
情侣装。
江饮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褚十七你幼不幼稚。”
褚十七无所谓说：“幼稚。”
半晌，他忽然凑到江饮跟前，淡笑说，“那你喜欢我幼稚吗？”
江饮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都顿了一下。须臾，他微微偏开头，退了一步，没忍住笑了：“你可真是，褚十七，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觉得褚十七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褚十七等着他的答案，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过了一阵，江饮摆了摆手：“没什么。”说完，就要率先走出隔间。然而在经过褚十七旁边时却被褚十七拉住：“你还没说完，我什么？”
江饮嗤笑：“你幼稚。”
褚十七看他一阵，话锋一转：“你害怕？”
江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害怕别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毕竟，他俩都是男的。
然而江饮挣开他的手，率先走出隔间，嗤笑一声：“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能砍死我？”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褚十七站在原地，看着江饮离去的背影，忽然笑了。
褚十七说的通道是一面一人高的镜子，镜子里有一套传送系统，镜面上有一块微微发亮的光屏，上面是通往各个地方的选项。
褚十七在上面划拉几下，随即镜子里出现了江饮他自己那套房的卫生间，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褚十七拉住他的手，带着他迈过了镜子。
下一刻，江饮眼前一黑。
虽然黑，但手里冰冰凉凉的触感还在，甚至，他们双手扣得更紧。
远处有一丝光亮，江饮被带着往光亮的地方去。
跨过光亮，入眼就是江饮自己房子里的卫生间。
然而，他闻到满屋子灰尘味时骤然皱眉。
他环视一圈。
房子盖了一层灰，一片灰蒙蒙的，角落出现了好几个蜘蛛网，明显到他这个近视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走一步，脚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江饮脚步一顿，随即退开。
一低头，是一只已经死了的蟑螂。而且不知道死了多久，尸体都风干了，他一踩，身体脆巴巴的。
他：“……”
一旁的褚十七看他一阵，随后抬头扫了一圈屋子。
半晌，他微一挥手，一阵风突然从脚下缓缓吹起。
风缓缓吹过，所到之处瞬间变得崭新，卷走灰尘，带走污渍。
没过一会儿，房子变得干干净净。
江饮心头一动。
他沉默看着看脚下光亮的地板，再抬头看看褚十七。
然而褚十七却没看他，而是盯着客厅某一处看，神色莫测。
江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是客厅中掉落在沙发旁的一张广告单。
有点熟悉。
江饮微微眯眼，等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他忽然一阵无言。
那是一开始他被辞退，在大街上被人塞的地狱客服广告单。
上面衣着暴露的人媚眼含羞，从他和褚十七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在看什么有颜色的东西。
这时候，褚十七忽然笑笑，他走过去，弯腰拾起地上的广告单，眼神里莫名出现了一丝冷意。
他看着广告单，缓缓读：“午夜小王子，拿上你的话筒，尽情疯狂感受迷人世界。”
江饮走了过来：“这是地狱客服广告单。”
因为广告单太不正经，江饮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没这方面的癖好，我做的是正经工作。”
闻言，褚十七忽然淡笑：“我知道，你是室内设计师。我在想，你被发到广告单时，在想什么？”
江饮微一挑眉，没接他的话，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室内设计师？”
他从来没跟褚十七提起过自己的事情，褚十七也没问过他什么，所以信息从哪来？
褚十七抬头看他，江饮也直视他。
两双眼睛隔空对望，看着看着，气氛悄然发生变化。
褚十七眼神慢慢变得晦暗。
江饮直觉不对，脚边一顿，忽然想要退开。
突然，褚十七伸手把江饮一拉！
江饮被褚十七一扯，整个人不受控制扑了上去，而褚十七顺势一倒坐在了沙发上，江饮瞬间坐在了褚十七腿上，双腿曲起陷在沙发里。
江饮还没从一阵天旋地转中回过神，就被褚十七摁住后颈逼着低头，和他吻在了一起。
褚十七另一只手揽他的腰，微一用力，他就被带着往褚十七怀里坐。
眼下他们贴得紧紧密密，江饮扣在褚十七肩上的手骤然收紧。
这个姿势十分危险。
褚十七微垂着眼，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去挑拨他的红舌。
江饮被迫张着嘴，一丝银白色液体不受控制缓慢溢出，滑过微红的唇，流过下巴，没入T恤领口。
江饮微微蹙眉。
褚十七跟他贴得紧紧密密，一丝空间都不留，掠夺他全部空气，使他呼吸混乱，缺氧而面色潮红。
江饮微微退开，想呼吸一下，然而刚一偏头褚十七就再次凑了上来，顺势把他一转。
一阵天旋地转，他躺倒沙发，褚十七欺身上前，再次和他吻在一起。
他逃无可逃，被迫仰头迎合，呼吸更加急促，唇边淌下更多晶莹液体，滴在了沙发上。
褚十七冰凉的手摸到了他的裤头，触摸到了那片陌生肌肤，激得他大脑陡然清醒。
耳边是褚十七低低的声音：“我了解你的所有，里里外外，没有我不知道的。”
江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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