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内，江饮站在高台，底下是一排排坐满位子的人，活人脸上惊惧，死人脸上麻木，半死不活的，在台上丢人。
褚十七站在江饮旁边，这时候没人来绑他们，但更丢人了。
校长沉怒：“告诉他们你们都做了什么。”
江饮不答。
准确来说他根本答不了，他的喉咙到现在都还像被钢丝球狠狠刮过似的疼。
校长铁青着脸，指着第一排其中一个学生：“你上来，把经过讲清楚。”
那位学生眉眼锋锐狭长，身材瘦弱，眼睛却精光。
他慢慢走上讲台，拿过校长的话筒，说：“教官A02办公室关了一天的门，我去找他，听到里面有036的哭声和叫声。”
他自己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说脸红了。
江饮现在回想起那一天一夜的事情，就能想到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除了脸就没一块地方是不疼的，尤其是某一处地方，动作稍微大一点，剧痛就直冲大脑。
这种疼痛早就把羞耻感给磨没了。
他只剩下麻木。
是以，当这位学生脸红的时候，他只冷冷瞥了眼对方，就再没其他反应。
然而这一瞥，江饮发现他面色红润，眼睛有神。
要么npc，要么活人。
如果是npc，江饮就可以当场杀了，领奖励去。
可如果是活人，举报他们这种行为，就不太好了。
校长冷哼，“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他一指褚十七，“长者优先，A02，你先来。”
褚十七垂着眼，手里细细的红线衬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他不紧不慢地一圈又一圈缠在小指上，抬头对校长笑笑：“和我去趟厕所。”
全场静谧，大礼堂鸦雀无声。
校长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褚十七缓缓转身，慢吞吞地将红线缠到其余手指上。苍白细瘦的手指间是纷乱的红线，他只是轻轻一挥，红线突然破风袭去，将校长五花大绑。
红线看着细，却十分有韧性，校长在哎原地死死挣扎也没挣脱出来。
他大喊：“你要做什么？！”
褚十七不答，那边的举报过江饮他们的学生忽然一动，冲到校长跟前狠狠扯住红线，说：“校长我帮你解开！”
褚十七脚步微顿，偏头冷冷看了眼学生。
大概是眼神有点凶，那位学生愣愣地抬头看他，忽然松了手。
这时，07突然冲上前来，“没事儿吧你，你天天举报别人也没见你成富家少爷啊，”07一把将他扯开，“我在这儿就见过你一个这样的，出不去就动歪心思，都跟你一样是吧。”
学生大骂：“你胡说八道！”
07气笑了：“我说事实你急什么，你不是前一个校长后一个教官的吗，就差给人端盘子洗碗了，你图什么，这里的人都不正常你看不出来？”
学生愤怒地盯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07说的都是对的。
大礼堂外站着一个黑衣人，显然是何应珲。
他看褚十七将校长拖了出来，并且没有凭空消失，当下盯着褚十七，像在打量着什么人。
在教务处时，江饮和褚十七就分析过一番。
杀死校长这件事，究竟该怎么执行。
首先要杀死校长就要先抓住他，具体怎么抓住，得看褚十七，他一定有办法。
抓住了然后呢？
褚十七说：“地府有个说法，被意外杀死的人如果再次进入当时的环境中，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说完，江饮就想到了07说的——何应渝在厕所撞头死亡，没过多久校长也撞头死亡，而且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那么校长的死跟何应渝有没有关系？再往下就没有线索可以解答，那就先把这个问题搁置。
先解决为什么不能在厕所逗留这个规定。
褚十七说过，校长无处不在，他会监视每一个学生。
所以，在很多地方都不能够违反校规。那为什么厕所可以？这里没有校长的监视。为什么没有监视？这里是他死的地方，并且会因为害怕一个厕所而接连害怕所有厕所。
那么就能解释得通第一个问题。
那多半是有关系的，如果褚十七说的第一个地府结论正确的话。否则校长阴影这么深，不可能平白无故害怕一个厕所。
褚十七拖着他一步步靠近第一栋教学楼一楼厕所。校长尖叫声更惨更大：“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A02！你会被辞退！现在快放我下来！你个狗东西！”
褚十七闻言，微微挑眉，并不言语。
行至厕所，里面灯光忽闪忽暗，所有隔间都紧闭着，只有一间门是敞开着的，随着风吹而微微摇晃。
校长一见到那扇开着的门，十分惊恐，嘴里的谩骂声立刻变成求饶声：“别把我扔过去，我不想这样，不、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撞的墙！别杀我，你们别杀我！”
他两眼突出暴起，眼球布满血丝，额头冷汗连连。
褚十七仿佛屏蔽了他所有的声音，对他的任何谩骂声充耳不闻，对哀求声同样。
褚十七连人带线推进了敞开着门的厕所隔间。
下一秒，隔间门砰的一声猛地关上，巨大的响声像有人在怒吼。
与此同时，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惊走电线杆上停留的飞鸟，整栋大楼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厕所内，鲜血飞飙溅满了白墙，淌在水泥地板上，十分刺眼醒目。
这时，江饮的身份卡震动。
【恭喜客服完成用户13的请求！工资＋2360000元，解锁拒绝请求功能！请再接再厉！】
钱越来越多，他却越来越累了。
这种上蹿下跳疑神疑鬼推翻结论又重来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江饮闭上了眼睛。
这时，身份卡再次震动，里面响起的却是A的声音：“客服江饮，系统操作台出现，请速速赶往第四栋教学楼顶层教务处！”
几人一听，立刻出去。
一行人疾奔教学楼顶层，直接进入教务处，那里原来一摞摞资料已经不见，只剩下一大圈操作台。
江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应该往哪走了。
操作台还是跟第一副本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小褚十七在旁边从中作梗。
江饮熟练地解绑了所有人，然后请求A给他们开了通道。
学校的大铁门开了，校园广播传遍每个角落，提醒所有人赶紧离开。
夜幕下，没有人休息，一群学生争先恐后从宿舍楼或者大礼堂冲下去，在门口挤成一堆，像汹涌流动的黑河。
何应珲站在操场里，仍然冷酷。
他看了江饮一阵，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小小的怀表，递给江饮。
怀表小得可怜，指针还在滴答滴答响。
江饮狐疑接了过来。
这么小的一块表，装得下人的骨灰？
【恭喜客服完成此世界所有任务！工资＋4580000元（不与上一请求金额叠加，此为独立金额）；一副本只可解锁一项权限，不可重复解锁，请客服再接再厉！】
江饮将东西递还。
何应珲沉默接了过来，对江饮和褚十七低低道谢，最后轻叹：“我没来得及赶过去，骨灰都被风吹得差不多了，就只拿到一点。”
江饮沉默，心下明朗。
他最后杀死校长的请求估计是因为没能亲手把校长宰了，所以不甘心。
“你们站着干什么？”07走过来，拍了一下江饮的肩膀，正中褚十七给他咬过的那块咬痕。
刹那间，剧痛传来。
江饮死咬牙关，才没让痛哼逸出口。
褚十七冷冷盯着07，缓缓说：“我们去别的通道。”
07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缓缓点头：“行吧，那我走了啊。”
江饮拧眉点头。
客服专用通道在教学楼一楼尽头的办公室，江饮刚一踏进去，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这里的味道十分熟悉，汗味混着褚十七身上的冷冽淡香以及各种复杂说不上来的味道，十分让人浮想联翩。
通道就在之前的黑暗处，现在已经现出一大片亮光，照得江饮眼睛都晃了晃。
这时候他才看清，他们躺过的那张床底下已经裂了两块木板，床头木头栏杆也断了一根，十分凶狠。
江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虽然麻木了，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睡了。
但，他一点伤心难过的感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和褚十七顺着通道出去，一踏出通道，就看到眼前一片红——热烈欢迎十七大人和新人客服平安归来！
上面画着不明意义的诡异图案，东一个西一个。
江饮微微眯眼，定睛细看，忽然看清，那是两个小人在亲嘴！
江饮：“……”
显然，褚十七也发现了，沉声：“把横幅撤下去。”横幅后面忽然钻出了一大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阵，然后七手八脚把横幅给揉皱了收起来，热烈冲上来欢迎。
褚十七微微皱眉。
有人察觉褚十七心情不好，立刻扒拉旁边的人离开。小心翼翼退到一边。
继这里过后，越来越多的人慢慢退开了，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这时，有个不长眼的地狱新闻人员突然从旁边怼来一个话筒：“这位新人客服！能采访一下您吗？您对校长室约谈一事有什么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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