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爬行声密密麻麻。
江饮和褚十七并排站在门口内侧，把这间办公室唯一一个柜子让给了被吓得吱哇乱叫上蹿下跳的07。
刚才情况紧急，江饮和褚十七找了间离他们最近的办公室翻了进去，并没来得及看这里是哪里。
但看这里只有套木桌椅和一个放满钥匙的柜子，绝不是教务处。
直到现在，外面的爬行声依旧没停，似乎是一群手脚无力的人在地上反复爬行巡逻，跟一副本总系统里到处爬行的不明生物一样。
只不过这些是真的活人，至少以前是活人。
此时月光倾泻，透进窗口，能清楚地看清房内的布局。
江饮鼻尖始终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冷冽香味，他在第二副本就闻了一宿，对此十分熟悉。他转头看向褚十七，对方微微侧头，似乎在听外面的动静，又像在观察着着房内布局，猜测这里应该是哪里。
从他这里看，只能看到褚十七流畅的侧颊轮廓和几缕微垂的碎发，其他大部分都隐没在阴影里，朦朦胧胧。
其实，褚十七长得挺好的。他活了二十二年，褚十七的长相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突出的。
褚十七大概对目光一类比较敏感，察觉有人注视他，忽然转过头，然而江饮已经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他顿了顿，淡淡笑了，重新转过头，没在意。
江饮做贼心虚，没在往褚十七那边看。
最近真的奇怪。
隔一阵时间就能让他对同性有了新的认知，羞于启齿的事情一个接一个，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也很奇怪。
忽然之间，目光所及之处多了个东西，江饮拉回了思绪。
在07藏身的柜子底下有一小块东西露了出来，像卡片的一角，但不太明显，江饮又近视，一时没办法确定是什么东西。
半晌，他动了动。
门外那些爬行的人对声音应该很敏感，但也只是比常人敏感一点而已，只要不是太大的动静，一般不会被发现。
江饮抬手碰了一下褚十七，褚十七回头看他。
江饮指了指对面柜子底下，褚十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一顿。
显然也看到了那张卡片。
但他显然误会了江饮的意思。
褚十七看了一会儿，就拍了拍他的手，然后轻手轻脚过去了。
江饮一愣。
他是想跟褚十七说一声后自己去的，免得褚十七发现身边突然没人，下意识要去找而不小心弄出动静。
褚十七手指刚碰到卡片，柜子里就传出了一声：“操。”
就这一句，江饮眉头狂跳。
果然，下一刻，一张脸趴在了窗口上，两只翻白的眼睛瞪着里面。
褚十七在最明显的地方，很快激起了外面那些东西的兴趣。只片刻，窗户上就堆满了人脸。
他们进来后已经封死了窗户，现在那些人用头撞，用手拍，力道之大，把两片玻璃撞得哐哐作响。
江饮心里暗骂。
他要是知道07的胆子芝麻粒大小，根本不会带他来徒增麻烦。
谁能想到一个身上混混气质浑然天成的人竟然是这个鸟样。
眼见那两片脆弱的玻璃隐隐有碎裂之势，江饮不再等待，快速行到褚十七跟前：“我去引他们上楼，你和07去找教务处……”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觉褚十七的肩膀在抖。
“你怎么了？”江饮皱眉，低头去看。
他还没看清褚十七的脸，面前就已经空了。他低头，一团黑乎乎的球在原地蹦跶，嘴里叼着同样变小的训练服，正努力地往袍子里塞。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变法，这件小黑袍竟然是焊在身上的。
江饮无言片刻，认命抱起小黑狗，捡起地上落下的卡片，一把拉开柜子：“走。”
07吓得整个人贴在了柜子里，看到窗外的一大群人又怂又慌：“走、走去哪儿啊，你看外面那群什么玩意儿啊，操！”
江饮拧眉，现在他对这位黄毛实在没有好印象。
他再不废话：“那你自己留。”说完抱着褚十七掠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瞬间，呼啦啦的一片全涌过来，江饮眼疾手快关上了门迅速掠出去好几米远。
07被他留在办公室里面，竟然意外的没有大喊大叫。
江饮迅速来回将走廊上所有门牌看了个遍，没看到教务处。
他偏头看了眼后方的一大片人，眼见他们全都往自己这里涌来后才安然上楼。
褚十七和07比较熟悉这里的布局，既然他们没有在楼下停留，那就意味着教务处只能在楼上。
07的话，希望他自己能聪明点，想办法来楼上找他。不找也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他来救，别再搞砸事情。
江饮一路找上顶层，才在尽头最后一间照到了教务处。
他快速拉开窗户翻了进去，反手锁上窗与窗之间的锁扣，然后把帘子给拉紧，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江饮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发现外面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别是07犯蠢给人发现了。
江饮头有点疼。
他尚在思索要不要下去，就听到有人极轻极轻地敲门，用接近于无的气声弱弱地叫他：“大兄弟，大兄弟你在里面吗，你开开门，我错了。”
一听就是07的声音。
江饮微不可察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去给他开门。
门一开，一个身影像一阵风一样闪了进来，紧紧跟他贴在一起，死死压着声音：“吓死我！外面的东西吓死我！居然有人倒着走路！我靠！”
江饮额头青筋隐隐浮现，迅速把门一关，将他推开，压低了声音：“安静。”
07终于消停，他扒拉在江饮手臂上的手还有些颤抖，连带着江饮抱着褚十七的手臂也一起抖。
江饮被他弄得烦了，低低说：“撒手。”
07顿了顿，终于松手。
大概是太激动了，07声音都隐隐带上了哭腔：“操，你刚才一声不吭就走，太不仗义了。我他大爷的被那群东西追到厕所，有人翻肚皮走路，还有的倒着走，你肯定没看见，看见你铁定吓尿！”
江饮暗翻白眼，冷声：“那你尿了没。”
07：“你闻闻有没有尿骚味不就知道了，我当然没尿。”
那他竟然会笃定江饮会吓尿。
江饮头一次跟人说话这么疲惫。
他不再管07，自己拉开了帘子，让月光透进来。
那些人没有追上来，说明这里可能有他们忌惮的东西，或者设定就是他们不能上顶层。
那就不用故意制造出这里没人的假象，自做阻碍。
07凑过来：“教官呢？他走了？不是跟我们一起的吗？”这时，他突然看到江饮怀里抱着的褚十七，低呼：“狗？！”他戳着江饮的胳膊，“你哪来的狗？能不能让我看看？”
他这种毛手毛脚的，江饮把褚十七抱得更紧了：“不能，别戳我，再大惊小怪把你扔下楼，走了也不管你。”
07收回手：“操，你来真的？”
江饮不再管他，开始翻箱倒柜，翻出了一沓人员档案。
人员档案分成了好几十份，从最初的年份到现在，无一遗漏。这所学校竟然已经存在了这么久。
江饮取出最早的那份，开始拆封。
档案袋很大很沉，不同于正常的档案袋，里面装着的全是同一年份进来的所有学生，混杂在一起，江饮一张一张翻找，看得眼珠子疼。
这时，旁边的07凑过来：“你一个人行吗，我也来。”
江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怀疑刺痛了07。
07有些愠怒：“操！你别看傻子似的看我，我怕鬼是事实，但我人很机灵的，不然你以为我能活这么久？”
江饮收回目光：“没那个意思，”他分出一半来给07，“找。”
没过多久，江饮就找到了两张钉在一起的人员档案，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人员档案1
姓名：何应渝（所属教官A02，所属编号A036）
年龄：17
来校原因：与同性纠缠不清，故送来改造，望他能改正错误。
和江饮的信息一模一样。
初始副本生成后，每个客服是不是都会延续初始学生的信息？
江饮想到了07说的“你和他一样是小白脸儿”这句话，忽然而然的，他一阵反胃。
这时，褚十七在他怀里动了动。
江饮以为他被抱太久不舒服，就将他放了下来。
可一放下来，褚十七就往他面前凑，嘴里叼着一张卡片，在他视野里蹦跶。
江饮看了一眼，正好卡片是正面朝他的，印在上面的人像十分眼熟。
肥头大耳，眼睛绿豆大，肚子鼓起。
这不是校长是谁。
他旁边有个石雕，上面写着——湖关中学。
湖关中学。
江饮拧眉。
这是他高中就读的母校。真晦气。
这么说校长来之前也是活人？还跟他母校有关系？
那他做的事情就很恶心了。
何应渝还没成年的一个学生，说不定还是他学弟，被这人在里面弄死了，活人何苦为难活人。
江饮捏着照片的手指微微发白。
江饮摁了摁褚十七的脑袋：“别蹦，我知道了。”
他放下照片，继续看档案。
何应渝生前的事情这里没有记录，只有他在这个学校的行动轨迹。
2018年4月3日：
上午：何应渝在操场被打手板数下。
下午：被关进新生禁闭室408反省
晚上：因触犯校规被带入大礼堂全校通报
2018年4月4日：
上午：何应渝被发现与教官A02发生不正当关系，被送进处罚室电击治疗。
下午：被校长约谈问话
晚上：在禁闭室偷吃被发现，被带入后山忏悔
2018年4月5日：
上午：正常训练
下午：正常训练
晚上：因擅自于23：00离开宿舍与教官纠缠不清，被发现后自杀身亡。
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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