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日光打在身上,还有微风拂面,两人身上又搭着狐皮盖毯;树上金黄的叶子飒飒而响,偶尔落下几片在盖毯与软榻上。
再加上这两人姿容都绝世,远远看去,不知是美景衬托两人,还是一对有情人为美景添色。
拿着一张纸条出来寻人的谢峰一时竟看呆了。
最后还是上前拱手:“主子,是谢一传来的消息。”
话落眼角余光扫过倚在自家主子胸前之人,谢令月便明白这消息与怀中人有关,当即伸手接过来。
陆寒尘自然也发觉了谢峰看自己的那一眼,但他并未问起,只倚在狼崽子怀里等着他。
若是想说,不用问狼崽子就会告知他。
如今的九千岁信任谢令月,这人对他已是足够坦荡。
纸条上的消息只有简单几句话,谢令月却心潮起伏,一时间微微皱眉。
送上纸条后谢峰就回了自己所在的偏房,他亦看到了纸条上督主的名讳,想来自家主子一时不会再有吩咐,便悄然退下。
指尖抚上他的眉眼,陆寒尘关切问:“怎么了?”
谢令月却还在纠结,这个消息到底要不要告诉怀里的人,又该如何告诉他。
这也是谢令月之前从未与陆寒尘提起他身世的原因,明明他记得的原剧情中对于陆寒尘的身世交代的一清二楚;就是因为不愿相信,也是怕自己主观判断错误,谢令月才会在谢一启程去往云州时就给他几点提示,要他亲自去查这件事。
如今消息传来,他的记忆没错,事实也确实如原文番外中提到的一样。
这才是最令谢令月头疼的地方。
连他这个局外人都难以接受,那陆寒尘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又该是如何反应,只想一想谢令月都揪心,更心痛。
陆寒尘就靠在他怀里,怎会察觉不到谢令月此时的心绪不定,忍不住半坐起身,目光灼灼。
“清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两人相处以来,一直都是狼崽子护着自己,为自己筹谋;如今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帮到他了,陆寒尘甚至跃跃欲试。
正纠结,就听到天玑在门外说有事禀报,谢令月暂时松了口气,也不管两人如今的姿态,就直接让人进来说。
狐疑看了他一眼,陆寒尘还是完全坐起来,等着天玑回禀;心中还想着最好是有正事,不然他非要罚这没眼色的属下。
狼崽子这表情一看就是有大事,他能不着急么;这人还未曾与自己开口求助过,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九千岁当然想抓住,亦能减轻些他心里对狼崽子仍存的愧疚。
眼看着方才这人就要张口,天玑却这般没有眼力劲儿,九千岁才会暗中生怒。
“何事。”冷淡的语气叫天玑头皮发紧。
连因为好奇想要近距离偷看一眼“夫人”都不敢,忙低头拱手。
“禀督主,云州首富陆恒携妻儿远道而来,说是想要一观皇觉寺胜景。”
天玑当然知道自家督主给住持下了拒客令,还是他去与住持说的;可这不是被拒绝之后,那陆恒经不住妻儿的软声央求;知道是九千岁住在寺里,愿意送上重礼,只求在寺里住一日,说是赏过千年银杏树之后便下山,绝不会扰了九千岁清净。
怎么说都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天玑亦知道便是陆恒送上再重的礼,自家督主怕是都不假辞色;何况“夫人”还在寺里养伤,还恢复了男子装扮,督主更不可能应允。
可也正是“夫人”的伤势,天玑才硬着头皮过来禀报;那陆恒送上的礼单里其他倒是没什么,其中一株极为难得的天山雪莲与一株近千年的血参引起天玑的注意。
这两样可都是疗伤圣药,督主府都不曾见过,若是拿来给“夫人”用不是正好?
想来督主也想“夫人”更快痊愈。
果然,陆寒尘并未犹豫,颔首:“听闻那陆恒在云州流传最广的名声并不是首富之名,而是宠妻如命,爱子非常···倒是舍得;罢了,夫人眼下正用得着,便叫住持给他们安排远一些的客院,你们盯紧些便是。”
又叮嘱几句:“此时本督身边的是近身护卫,尔等可明白?”
天玑连连点头应诺,他们都明白,再明白不过···
等人退下,陆寒尘转头便看到狼崽子神色更为纠结,手里捏着一颗葡萄迟迟不动;凑过去含住他指尖及捏着的葡萄,舌尖轻轻扫过这人的指尖,这才满足咽下葡萄。
“怎的了,你可是也对这位云州首富好奇?”怎么说都是西北之地的首富,又有那等专情美名流传,如狼崽子这般的少年郎大抵会好奇几分。
九千岁忽又想起中秋灯会时这人与自己说的,他最擅长之事其实是赚银子,便又好笑:“清尘可是想与陆恒讨教生意之道,若是如此,我可为你安排见他。”
想来那陆恒也不愿放弃这个巴结的机会。
九千岁就是有这个自信。
“哥哥竟也知道陆恒?”谢令月喃喃。
陆寒尘挑眉:“怎么说都是西北之地的首富,陆恒为人仗义疏财,西北之地几次遇灾这人都捐了不少银子,还给朝廷献过不少良马,我怎么可能不注意。”
按照陆恒的财力与实力,那人就是西北之地暗中的王,掌管锦衣卫与东、西厂的督主怎会不多加注意;云州还有东厂的人暗中监视陆恒,怕的就是这人借生意之名与外邦勾结。
最紧要的,陆恒之妻还是江湖有名的万柳山庄庄主之女;万柳山庄在江湖地位颇高,庄主又只有这一女,谁知道这两方联合起来会闹出什么动静,朝廷当然会防着。
这一关注,陆寒尘自然就清楚陆恒的所有资料;然后才知这人根本不用他百般防备,因为陆恒根本就没有野心,平生所愿便是与妻子恩爱美满一生。
他也是这般做的,年过四十,还是只有妻子一人;这两人常年携手同游,恩爱足迹几乎走过半个大宣;听闻陆恒心疼妻子生子艰难,年近而立才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便主动服用男子用的避子汤。
也因为如此,夫妻俩自然对独子百般疼爱。
如今,怕是全大宣的人都听闻过云州首富陆氏夫妻的美名;不知多少人羡慕这对恩爱夫妻,更多的少年郎是羡慕他们的独子,生下来就在富贵乡便罢了,还不用任何争斗便是陆府与万柳山庄的唯一继承人。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给狼崽子讲完这些,注意到他的眼中并无艳羡与惊讶,陆寒尘忽然就想起这人方才说的那个“也”字,凤眸微挑。
“难不成清尘对那陆恒在意的不是这些?”
确实还真不是这些,谢令月更加头疼,桃花眸百转千回,他究竟该不该与这人说这件事。
尤其是在这人熟知陆恒夫妻所有资料的情况下。
此时陆寒尘能如看客般淡薄说起陆家之事,可若是告诉他,其实他陆寒尘才是陆恒夫妻的嫡长子;他才是陆家与万柳山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本该有最是恣意放纵的人生。
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的他又该如何?
这也是谢令月最为心疼这人之处。
前世身居高位多年,掌控着集团与谢家多少人的生死,谢令月根本就不是好性子;若不是他喜欢这人,若不是心疼这人的身世与经历,凭他这两次的行事,谢令月怎还会待他如此宽容与温柔。
便是一时舍不得离开他,也该用疾言厉色的态度与他算账才是,哪里是现在百般迁就的态度。
“清尘,到底是何事,你这般的为难。”陆寒尘冷了神色:“可是与那陆恒有关?或者,还与我有关?”
昨夜才察觉自己对这人生出的情意,陆寒尘自然比往日更加关注谢令月,如何看不出他的为难;相处月余,陆寒尘自认还是了解狼崽子一些的。
这人连男扮女装这种事都能坦然以对,更确切的说,除了谢家与自己的事,狼崽子都能淡然处之。
此时谢家人已在返乡的路上,有谢栋的人护送,有谢家自己的护卫,还有自己派出的人手,谢家不会有问题,那么只能是关涉自己,才会叫狼崽子这般的为难。
桃花眸闭了又睁开,谢令月终是坚定了神色;他自己有前世的见识与阅历,且他不是陆寒尘,所以可不在意陆恒夫妻。
可陆寒尘是当事人,他有权利知晓自己的身世,哪怕会令他心如刀割;且,如今陆寒尘不是一个人,有自己陪着,或许能帮他分担一点苦痛。
谢令月不敢想,若是他不在这人身边时,这人忽然知晓身世,那才是无法预料。
“哥哥可还记得你入宫前的经历,可···想知道你的身世?”终是艰难问出了这一句。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些,陆寒尘却没想隐瞒,凤眸泛起茫然。
“幼时经历我记住的不多,只听当时捡到我的老乞丐说我那时应是不到三岁;他是在雪夜坟堆旁捡到我,当时我已高热濒死,好了之后便忘了所有事,只隐约记得自己姓陆。”
便也一直保留这个姓氏,名字是那老乞丐求一说书先生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