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黑泽莲而言,同样是黑衣组织的高层,琴酒和朗姆还是有区别的。

  亲哥在他遇险时会救他,别人则可能会补刀。

  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朗姆并没有杀他的打算,否则七川纯音就不会一同进入画框,还进行解说了。

  很显然,这次还是考验。

  而且是意义不明的考验。

  “莲酱,你还好吗?”

  森鸥外放下布口袋,假装要去扶黑泽莲,被后者狠狠地推开了。

  “别过来,我不可能失去异能力!啊,我的异能力呢?我那么大的异能力呢?”黑泽莲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演的太用力了,他从未失控过,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表演经验,也就只能骗骗陌生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要是真失去了任意门,虚张声势也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很遗憾,你的异能力已经被完全抑制了。”七川纯音指着黑泽莲身后的森鸥外说,“不过有你的情人在,你也不会感到孤单吧。”

  “闭嘴,这位大爷和我没关系!”

  黑泽莲最烦别人老是把他和森鸥外扯在一起,无论森鸥外是港黑首领打扮还是收废品大爷打扮,简直就像是在他们脸上写下了“天生一对”的字样。

  他们明明不是。

  “你们没关系的话,他怎么会愿意陪你进来?”七川纯音的目光在黑泽莲和森鸥外两人之间来回审视,最后竟流露出了一丝羡慕,“不仅陪你进来海中赌场,进来地下拍卖室,连我的画框他也没有拒绝,他一定很在意你。”

  黑泽莲心想,那是因为他要收拾你,加上他也不相信我。

  森鸥外的在意,不把人弄死,也要扒掉几层皮。

  “在意我的人多了去了。”

  “多又怎么样?”七川纯音撇嘴,“现在陪着你的只有他一个人啊。”

  有那么一瞬间,黑泽莲甚至觉得七川纯音是森鸥外这边的人,否则怎么会一直在帮他说话。

  “莲酱,不要受他的干扰。”森鸥外低声提醒道,“现在要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这点不用你提醒。”黑泽莲站起身来,“大爷你还是管好你的塑料品,那可是你的宝贝。”

  “等会儿卖钱了给你买糖吃。”森鸥外不气恼,还在和他开玩笑,“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黑泽莲懒得搭理他,面不改色地对七川纯音说着虚伪的假话:“就算不能使用异能力,我也会杀了你。除非你放了我亲爱的同伴们,我就饶你不死!”

  “那是不可能的。”七川纯音指了指画框里的基安蒂和科伦,“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留在画框里。”

  黑泽莲没再说话,在七川纯音还在说话之际,就与他动了手。

  他在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前体术几乎为零,完全依赖于异能力,后来才意识到体术的重要性,于是愈发勤奋地练习,但他很少在人前展露实力,总是有所保留。

  也正因为这样,上次在人鱼岛大显身手,才令琴酒小小的刮目相看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在森鸥外面前一改往日的疲懒,发挥真正的体术。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看上去纤细柔弱的七川纯音,竟然不输于他,丝毫没有落在下风。

  且出手狠辣果决,竟有些像……琴酒?

  这特么不是朗姆的人吗?

  按照黑泽莲对琴酒的了解,琴酒绝对不可能收徒弟,也不可能有耐心去指导新人。

  在他感到疑惑之际,七川纯音突然收了手,往后一跳,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一个画框前。

  那个画框里的场景,是一个正在不停的往前跌跌撞撞奔跑的人。

  七川纯音笑了一下,他从画框里拽出了那个人,那人变得只有他的指头大,在他的揉搓下发出了哀嚎声。

  黑泽莲咬紧了牙关,七川纯音竟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玩具橡皮泥一样捏来捏去。

  “黑泽君,给你看个好玩的。”七川纯音笑着将手心里重新捏好的

  人扔到了黑泽莲的面前,那人落地后又变成了一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青年。

  这青年和黑泽莲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头发凌乱,下巴捏得太尖,两只眼睛无神地睁着,似乎是不能动弹。

  “啊,捏出来的效果不太好。”七川纯音捶了捶自己的头,沮丧道,“我怎么会失败呢?再来再来。”

  他又从另一个画框里揪出一个人,低垂着眼睛认真地捏着,仿佛在做着全世界最该专注的事,对那人发出的声音置若罔闻。

  落地后的成品依然不像黑泽莲,这次是嘴歪了,牙齿也不整齐。

  他一连捏了好几个,每个都有些沾边,但又都不太像,黑泽莲终于看不下去了。

  “住手,你这个疯子!”

  他自己不是没杀过人,必要时甚至杀过不少目标,也弄出过血流成海的场景,但他从来不玩弄俘虏,也不认为人类拥有玩弄人类的资格。

  七川纯音逐渐变态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已逝的港黑前干部a。

  他也被a像这样折磨过。

  好恶心。

  左腹部传来隐隐的疼痛,那是a曾经切开的位置,他还在那里骨盆的位置,用刀在上面刻下了极具侮辱性的字。

  后来那行字被他自己又用刀刮去了,那时候他很疼,真的很疼,嘴不饶人,但疼到直接晕死过去了。

  很多人以为他没有感知疼痛的神经,他也一直用默认来误导别人。那玩意确实被陀思切除过,后来他找到了黑杰克,让他帮忙重新接上。

  黑杰克严肃地告诉他,他的神经被断得很细,只能接得很细很细,那意味着他感知疼痛的敏感度是正常人的双倍、五倍甚至是十倍。

  要么是无痛,要么是很痛,这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

  但他选择了后者,并始终相信自己有被治愈的可能性。

  ……他一直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

  在港黑监狱被折磨的那些日子,太宰治好奇他为什么总是在哼歌。

  “你为什么还在笑?”太宰治问,“笑没有用啊。”

  “可是哭也没有用啊。”黑泽莲回答。

  四周都是黑暗,他只能当自己的光。

  “唔”

  好奇怪……a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早就被治愈了,可他的身体在此刻愈发清晰地疼了起来。

  而且是越来越疼。

  “叫你住手,听不懂人话?”黑泽莲想扑过去阻止七川纯音再虐待俘虏,但钻心的疼痛将他钉在了原地,他连呼吸都费劲。

  不对。

  这不可能。

  自己应该没有中毒啊。

  “这么愤怒,不太对劲哦。”七川纯音手里出现了一把雕刻刀,他面带微笑地将刀插.进了手上捏着的人的身体里,那人尖叫着挣扎,黑泽莲在他凄厉的叫声中,听到了刀子刮在骨头上的声音。

  咯吱咯吱。

  是毫无反抗的能力。

  人像是任人宰割的动物。

  “你的身体好像对这个声音,格外的敏感啊。”七川纯音漫不经心地推测道,“你也曾经被人这么对待吧。”m.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刀刮过骨头发出的声响不是最响的声音,却盖过了这里所有的声音,从黑泽莲的耳朵里一直传进他的五脏六腑里,然后和他的全身骨骼共鸣着。

  七川纯音完全猜对了,黑泽莲心想,这次自己是轻敌了,竟然以为对方是个能被他的演技随便蒙骗的“伏特加”。

  “别人都说你意志力顽强,面对任何处刑都宁死不屈。”七川纯音终于玩够了,扔下里手里的最后一件作品。

  作品落地成人,于是黑泽莲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

  七川纯音捏的是十五岁时候的他。

  十分逼真,从头到脚都像,相似度百分之百。

  那时候他被关在港黑底层的监狱,血迹斑斑,衣衫破烂,腹部被切开,盆骨上刻下了清晰的字迹。

  a的狗。

  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他终于知道一直在演戏的人不是他,而是七川纯音。对方早就把他的一切信息都

  掌握了。

  “但我不这么觉得哦。我觉得你不是宁死不屈,你是无能为力。你想救你的朋友让他迷途知返,又想弥补他犯下的错误偿还别人,还想要自由,来去如风……”七川纯音愉快的拍手,“可是黑泽君,你做到了几样呢?”

  “你闭嘴!”

  黑泽莲被挫伤了自尊心,他全身上下也就这点东西还算值钱,如今被贬得一文不值,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还能使用异能力的秘密,直接瞬移突袭到了七川纯音的面前。

  然后朝他挥去了缠绕在手腕上的黑影。

  他要让黑影把这个人彻底撕碎,叫他闭嘴,再也不能说话。

  黑影承载着他的愤怒,变得巨大,七川纯音竟是动也不动,站在原地,张嘴道:“嗨。”

  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样的客气。

  即将撕毁他的巨大黑影竟然如同丝缎一样覆在了他身上,还勾住了他的头发丝,十分亲昵。

  惊愕、愤怒、疑惑、失望……无数种情绪笼罩了黑泽莲,他从来没在一瞬间体会到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情绪。

  “小黑,你挠的我好痒,好久不见也不用这样撒娇啦。”七川纯音摸了摸黑影身上的某一处,然后拿出了他一直抱在手上的那件白无垢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宝物。

  “给你吃,这件衣服很漂亮吧,你想要的我都会拿给你。”

  于是他将黑泽莲倾慕的青竹染白无垢,喂进了黑影的嘴里。

  “黑泽君,连小黑都不要你了。你不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失败的人吗?”七川纯音顿了顿,用有史以来最大的恶意问道,“牺牲了你父母的生命,让你活了下来,可你除了苟活,其他一件事也没有办成啊。”

  咔擦,咔擦。

  这次是布料被嚼碎的声音,也是黑泽莲心碎的声音。

  他想,趁自己还有任意门,赶紧先溜,没准七川纯音有蛊惑别人异能的能力。

  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无论他把坐标定位在哪里,他都没有离开过原地半步。甚至连短距离的瞬移都没有能做到。

  完蛋,这次他是真的不能使用异能力了。

  “我说过的,你将会留在这个画框里,直到永远。”

  随着七川纯音的话音落下,黑泽莲眼前一黑,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地下沉,他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深渊,再也不会醒来。

  ……

  啪嗒。

  七川纯音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画框,这是一幅他刚刚得到的画框。

  翻转过来,里面是黑泽莲昏睡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场景。

  “莲,就此长眠吧,我会解决朗姆的,黑泽前辈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这样也算是好好活下去了吧。”

  七川纯音边说边轻轻擦去了画框上的灰尘,他的周围突然亮了起来,墙上的画框里的内容也在无声地变化着。

  “原来如此。”

  森鸥外站在原地,欣赏着逐渐发生变化的画框。

  他注意到原本内容是在地下拍卖室逃亡的那些人,地下室背景变成了各种可怕的场景。

  有的是无法抹去的战争,有的是被人当成玩.物的悲惨经历,有的在深山里被猛虎追赶,有的在车祸现场抱着自己冰冷的孩子拼命呼救……

  连关着基安蒂的那幅,都变成了全家被仇人杀死而她只能捂着嘴无声流泪的场景。

  “你的画框,能关住的其实不是身体,而是人的心。”森鸥外对自己的发现感到很有信心,“真是有趣的异能力啊。”

  “大爷。”七川纯音撇撇嘴,“这里只有你没有被困住,说明你没有心。”

  “我有。”森鸥外摇了摇头,指着他手里的画框说,“那就是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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