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的眼神清澈到显得他有一点儿愚蠢。他眼巴巴的看着白浮舟，还是没能够很好理解他的话，还要再问，却被白浮舟用其他的话和理由支开了。
“不要再出去了。”白浮舟说道。
嗯？
白苏看起来有点儿疑惑，似乎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我是说，传单先不要发了。”白浮舟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几张纸片，上面贴着的娇艳欲滴的玫瑰特别能够吸引人的视线。
白浮舟低头看着，愣了一瞬，捏搓了一下其中一株玫瑰的花瓣，力气有一点儿大，指尖上沾染了一点儿花瓣渗出来的汁液。散发着一点儿淡淡的花香。
这好像是店里的花，但是店里的普通玫瑰应该没有这样的品质。小神仙的神力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寻常花朵只是被他拿在手里，就能够被滋养的这样娇嫩。
“你比较特殊，万一招惹到什么人，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白浮舟拿着传单，似乎就没有还给他的打算了。
加上昨天目的不明的宋陵游，短短两天白苏似乎已经招惹到了两个难缠的角色。
各种意义上的难缠。
偏偏这个过分单纯的小神仙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晒黑了？”白浮舟将传单随意的放到桌子上，说道。
“欸？”白苏有些惊讶，连忙去找了镜子看。他观察着自己的脸，又去扯衣领和没有晒到太阳的皮肤做对比。
小神仙身量匀称，被白浮舟喂养了这些时日，早就不再是当初一副轻飘飘的皮包骨模样了。
指尖勾着衣领，露出来的那一小块儿皮肤如同温润的暖玉似的。
白浮舟只看了一眼，目光就不敢再在上面停留了。
“好像是。居然这么快就会晒黑吗？”白苏搓了搓自己的皮肤，有些惊异。
被搓过的地方立刻红了一片。
白浮舟无奈扶额，问道：“你是不是忘记涂防晒了？”
不用小神仙回答，他突然心虚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罢了，还好没晒伤。”白浮舟说道，“你下午在店里帮路悠悠清点一下。这几天的订单已经很多了。工作量会比平时多一些，还要幸苦你们一点儿。”
白苏一连点头，倒是答应的痛快。
然而等到白浮舟再去外面找他的时候，又没看到人。
路悠悠正在备货，面前摆着几个沉甸甸的本子，就看她不断在上面写写画画，忙碌得很。周围不见白苏的影子。
问蒋闲，她也忙着，说买看到人。
“小白他不是在外面发单子吗？”蒋闲还不知道午间发生了什么，一边排着订单一边说道。
白浮舟看她这样也知道肯定是分不出心神注意别的了，只好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忙。转身掏出了电话打给白苏。
如果是小神仙主动离开去做什么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刚刚被人盯上，转头就不见了踪影，难免让人担心。
电话铃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直到白浮舟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才被接通。
刚刚通了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两三声断断续续的啜泣。
“白苏！”
白浮舟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沉声喊了小神仙的名字。
“喂，白浮舟。”白苏那边似乎很忙碌也很混乱。他随口应了白浮舟一声，之后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但不是和白浮舟在说话。
白浮舟捏着手机，一连问道：“喂？白苏？你在哪儿！你还好吗？回答我。”
电话里传来几声模糊不清的低语和细细簌簌的动静，白苏握着手机走到了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不放心的回头看看了长椅上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回着白浮舟的电话：“我没事儿，我很安全。”
他说着，不忘时刻注意着女人的动向。
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出头的模样，脸上未施粉黛却仍旧明艳动人眉眼精致，这种颜值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不会被忽视的存在。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此时她头发散乱，衣服和发梢都被打湿了，不断往下滴水。
她裹着白苏的外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生气，死气沉沉，双目空洞。
那本是一双可以说话的漂亮眼睛。
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无怪白苏这样的操心。
白苏双手拢在话筒，小心凑到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要着急。我挺好的。但是我遇到了一点儿小问题。我可能需要你来帮忙处理一下。我一个人不太搞得定。”
小神仙的声音很轻，软软的在向白浮舟求助，带着说不出的信赖。
大概他自己都未必意识到了这份信赖。
“你慢慢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白浮舟听他没事儿，稍松了口气，理智回笼，大步流星的朝店外走去。
蒋闲见他要走，有点儿着急：“老板，这里……”还有好多订单呢！店里很需要你！你现在不能翘班走掉啊！
嘘！
白浮舟回过身来，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蒋闲剩下的那一半话就说不出来了。她很少见自家老板这么严肃的样子。
一个不为金钱所动的孤家寡人，蒋闲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够短时间内让他变得这样的严肃。但毋庸置疑，电话那头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蒋闲选择了闭嘴。反正简单的花束制作，她和路悠悠也能上手。她叹了口气，看着密麻麻的便利贴，动手将着急的几单都挑了出来。
白苏并在不知道那边儿发生了什么，他捧着电话小声说道：“准确来说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救了一个轻生的女孩儿。我把定位发给你。你慢些，不着急，注意安全。”
听到他没事儿，白浮舟松了口气。查收了白苏发来的定位，他便马不停蹄的往那边儿赶去。
位置距离花店并不远。
白苏去那里干什么？他为什么正好会救下一个轻生的人？以及都发生了什么？他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白浮舟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话到嘴边了，又都咽了下去。他的声音又稳又沉，让人无端的升起了安全感：“好，等我。很快就到。我来处理。不要挂断电话，白苏。”
“嗯，好。你别着急白浮舟。”白苏听话的没有挂断电话，他看了看长椅的方向，女人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前面碧波荡漾的湖发呆。
而白苏正是不久前从哪里将她救起来。
女人这个动作一下让白苏心惊肉跳的紧张了起来。他握着电话的手收紧，有些词不达意的说道：“白浮舟，等等说。她，她有些不对劲。”
说着他将电话揣进了口袋里，朝着女人走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点。
“怎么了？”白苏问她。
女人见白苏走过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盯着湖面两秒。颓然的坐了回去。
“对不起，你的外套被我弄脏了。”
这是她开口和白苏说过的第一句话。她好像格外抗拒白苏。
抗拒白苏的靠近，也抗拒白苏的语言。被救上来之后，就呆呆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白苏立刻就明白她的落水不是意外。有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我了结，也可能起源于一场情绪激动的突然失控。
总之落水，应该是她的自主行为。
被救上来之后，没有感谢，没有抱怨，也没有生气。
唯独白苏靠近她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她忽然紧绷的情绪和身体。让白苏清晰的明白，她在抗拒。
“啊，没关系的。你可以洗干净了还给我。”白苏摆摆手，停在了一个距离她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会让人特别有压迫感，然而如果有什么意外又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白苏腼腆的笑了笑。他希望可以用这件脏了的外套多留她一些时间。
女人沉默了片刻，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赔你钱吧。我可能没有机会给你洗干净了。”
“呃，我，我不要钱，我就要衣服。”白苏紧张的摆了摆手，他不会应付这样的情况，但是女人的话让他觉得很害怕，似乎她下一秒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
女人看了他一眼。
扯了下嘴角。那是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她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的牵动了嘴角的那一块肌肉。做出来一个表情而已。
甚至于，白苏从那个表情里看不出她的一点儿情绪。
白苏站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他自己的外套给了女人，他自己现在还浑身上下湿哒哒的滴水。
她不和白苏交流，白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应该报警的。
但是白苏不敢。他没有身份凭证，没有户籍证明，甚至在人类世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够证明他自己的存在。如果一旦和一些官方的单位接触，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况且他没办法和别人解释，他是怎么救得人。当时他正在花店的二楼，通过窗户远远的看见有人跳湖。
肉眼距离不是特别远。但是寻常的人类是没办法顷刻之间移动这么远的距离救下人的。他没办法和人解释这些问题。白浮舟说过，他神仙的身份不可以暴露。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