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霄极轻地沉了口气,掀起眼皮这才看向温然,没有起伏的语调,冷淡的像在和陌生人说话:“贺兰和小高可能有误会,你能联系上小高,就帮他打电话。”说完便偏开了目光,似是不愿意多看一眼。

  他的语气太过于疏冷,明明就站在对面,温然却觉得两人隔了千万里。他忍住心里的酸疼,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高言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高言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嘈杂,声音略急:“然然,怎么了?”

  听到高言的声音,贺兰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屏幕里的光映在黑色的曈眸里,显示着高言的名字微光,变成了贺兰的曙光。满是红色蛛丝的眼眶噙着泪,鼻翼合动,嘴唇微微颤抖,望眼欲穿。

  温然紧张地舔了下唇,开了免提键,将听筒对准唇边:“言言,上次孕检报告的事情是贺兰先生误会了。他以为那个报告是我的,他并不知道你怀孕了。”

  电话那头高言似乎愣了一下,半天才问道:“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

  温然说:“贺兰先生这段时间一直再找你。”

  高言叹了口气:“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我跟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可是……”温然的话还没说完,贺兰已经等不及了。他被梁以霄扶着,倾尽全身的力气探过身,尽量靠近听筒的方向,哽咽着喊了一声:“言言。”

  高言顿了顿,不可置信道:“贺兰?”

  “然然,你们在一起?”

  贺兰几乎快失音了,声音听起来又卑微又可怜:“言言……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

  高言这次沉默了很久,分秒的等待中,贺兰感觉心都快被拧碎了。时隔几个月再听到高言的声音,无足轻重的语调化成一把尖锥,轻巧敲碎了贺兰尊严的外壳,露出满身的卑微。

  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眨眼间一滴眼泪落在地上,肩膀随着哽咽剧烈颤抖:“言言……”

  他抓着梁以霄的手腕,指尖紧扣。想要摄取周围一切的力量,让自己撑下去。

  筒里许久才传来高言冷淡的声音:“贺兰,我们结束了。”直接挂了电话。

  温然再打过去,高言就不接了。

  贺兰盯着温然的手机,出了会儿神,自嘲地笑了两声,脱力般地跪在地上,低声自语:“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一次。我真的会改,我他妈真的会改……”还未流下的眼泪被他狰狞抹去:“我做错过,就该死无葬身地。”

  梁以霄的呼吸很重,心情烦闷。手抄过贺兰的腋下,将人扶起来:“闹够了,我送你回去。”

  自始至终没看温然一眼。

  温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在梁以霄跨步的时候,侧身拦住两人的去路:“我还有一个办法能够找到言言。”

  贺兰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来,眼里闪着死灰复燃的光,满怀希冀地看向温然。

  温然转头看向了祁青唯。

  祁青唯一头雾水,问:“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玩嫂子。”

  所有人:“……”

  温然顶着贺兰探究的目光解释道:“高言很喜欢祁先生的歌,他上次从我这里拿走过一张祁先生演唱会的门票,也许……他会回来看。”

  闻言,祁青唯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这种事情,谁都不确定高言到底会不会回来。祁青唯虽然自认魅力挺大,但也没到自负的程度。

  贺兰刚才差点被憋死,阎王殿门前走了一遭,酒劲散了大半。人清醒了许多,苦笑了一声,哑着嗓子艰难挤出几个混着气音的字:“谢了,刚才对不住。”

  梁以霄倒没说什么,拍了拍贺兰的肩头,扶着他打开了包厢门,走了。

  温然转身要去追,关于今天的事情他必须要跟梁以霄解释清楚。不然,梁以霄若是躲着他,他们就真的很难再见到了。

  祁青唯眸色一沉,大家都是聪明人,温然和梁以霄的关系已经摆在明面上,有脑子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若是刚开始祁青唯对温然只是好奇,想要做个床伴。各取所需,然后分道扬镳、各自安好。

  而现在,他在不甘心的心境中,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情感。这样温柔如水的一个人,暖如朝阳。他不起眼,却身披霞光,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祁青唯恍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动了真心,他是真的喜欢温然。

  “然然。”祁青唯追着温然走了一步,在身后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温然停下步子:“去追梁先生。”

  “留下来,不要去。”祁青唯皱眉,带着命令式的语气:“是我先认识你的。”

  温然摇头,十分笃定地说:“是我先认识梁先生的。”顿了顿:“从我来的第一天,我的第一次,都是梁先生的。”

  “祁先生,我想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如果是我自作多情,给您带来了困扰,很抱歉。”

  祁青唯上前抓过温然的手:“你不是自作多情,我就是你想的这样。他若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不标记你?”

  提到这件事情,温然心蓦地一沉,声音低落:“我不能被标记。”他抚下祁青唯的手:“总之……谢谢你。”

  祁青唯来不及多想温然话里的意思,锲而不舍道:“他不会娶你的,但是我可以。”

  温然咬住唇,自然想到李雨婷对他说的那句“梁以霄有结婚对象”的事情。他和梁以霄之间,有很多无法跨越的鸿沟。

  贺兰的事情敲打着温然,前车之鉴,他知道错了。

  他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哪怕最后还是决定分开。也不会在彻夜的思念中后悔,想着若是当时解释清楚,他们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温然的怔愣让祁青唯嗅到了一丝希望,他乘胜追击道:“然然,跟我在一起,我会娶你。”

  “祁先生,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感情的事情没有先来后到,谢谢你的喜欢。”温然说。

  祁青唯深吸了一口气,接连被拒绝,用光了他的好脾气:“啊~你真的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呢?”

  温然勉强挤了个笑,不再回答祁青唯的话,转身去追梁以霄。

  梁以霄搀扶着摇晃的贺兰,走的并不快。温然冲出包厢,看见梁以霄已经快走到电梯口了,他急忙出声喊:“梁先生……梁先生……”

  梁以霄听着身后急促而来的脚步声,脚步未停。伸手去摁下电梯的下行键,一只瓷白修长的手蓦地伸过来挡住了电梯按键。

  梁以霄的手在空中一顿,手指蜷了下。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抄在裤兜里。

  贺兰脑子已经混了,眯着眼睛,抬手“啪”的一声,拍下温然挡着按键的手:“爪子收回去。”

  温然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显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梁以霄眸底极快的划过一丝不悦。

  “梁先生,我有话要跟你说。”温然看着电梯上的屏幕从一楼缓缓上升,焦急说道。

  梁以霄不看他,也不说话,目不斜视地看着电梯门。身板挺的笔直,好像当他是空气。

  “梁先生”

  “以霄……”

  “梁以霄!”温然急的低吼出声。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白微看到梁以霄站在门口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并没有看到一侧的温然。

  “小贺总怎么醉成这样了?”白微问,很自然的伸出手从梁以霄手里接过烂醉的贺兰。

  “温先生暂住的地方已经有……”白微跨出一步,搂过贺兰的瞬间看到梁以霄身边站着的人,一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在这里?”。

  到嗓子眼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他差点找人把安城都掀了,这人倒好,自己跑回来了。

  感受到两人之间氛围有些微妙,白微觑了觑梁以霄的脸色。心下跟明镜似的,梁以霄这是要调教自家不听话的小男友了。

  温然怕梁以霄走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梁以霄给了白微一个眼神。

  白微挑了下眉,抿嘴憋笑:“我扶贺兰先生先下去了,楼下等您。”

  随着电梯门关上,梁以霄垂下的目光落在自己西装的袖口上,看着那双瓷白纤细的手攥紧用力,指尖泛了青色。

  梁以霄始终面向着电梯,温然垂着头,像是个错做事情的孩子,等着家长的惩罚。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

  在包厢里看见温然的刹那,梁以霄所有的精力都来控制差点爆发出来的怒气。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捧在手心的人,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受欺负、等着他回家。他却和另一个人拉着手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最后,梁以霄还是选择了冷处理。

  他不想再温然面前,变成一个怪物。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

  心中的怒火还未平息,梁以霄觉得疲惫,他抬手想去捏眉心。

  温然却以为他要甩开他,松开他的袖子,抓住了他的手。

  梁以霄被他紧张自己的动作取悦到,心里的火气散了些许。侧头看去时,温然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只是一直憋着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

  梁以霄皱眉,又心疼又无语,他在心里想:被带绿帽子的是他,始作俑者倒还委屈上了。

  温然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抓着梁以霄,哭的一句话都说的断断续续:“梁先生……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他一哭,梁以霄的心就软了。他不受控地抬起手,想要触碰温然的脸,手抬了一半顿了顿又落了回去。无声叹了口气,语调温和了许多:“你说吧,我在听。”

  温然吸了吸鼻子,将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解释给了梁以霄听。并且再三跟梁以霄保证,他和祁青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梁以霄对他和祁青唯的事情,没有说什么,只问他:“温然,如果我今天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你该怎么办?”

  温然一怔,红着眼抬起头看他,又羞愧地低下头。

  他知道梁以霄的意思。

  梁以霄是在怪他,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他还在生气。

  “温然,我从来没有承认有结婚对象这件事。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如果真的会娶别人,从一开始我就不会碰你。”梁以霄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我们是普通朋友这句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梁以霄就算是个混蛋,也不会对‘普通朋友’下手。”

  “你当我是什么?又当你自己是什么?”

  他的语气不重,却字字珠玑。

  温然毫无辩解的能力,使劲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心像是被人用针扎的千疮百孔。血从伤口中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随着心脏的跳动,不息不止:“以霄,我错了。”他想要靠近那个结实温暖胸膛,梁以霄却甩开他的手按下了下行键。

  “梁先生……”温然哭着叫他。

  梁以霄不再看他:“你搬回去吧,我以后不会再过去了。”

  温然的脸色苍白,下唇被他咬得失了血色。目光追随着高大的身影进了电梯,被甩开的手停在半空中蜷了蜷,无力地垂了下去。

  眼神孤单又无助,看着可怜极了。

  随着关上的电梯门,梁以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温然听见胸口里某种东西碎裂的声响。

  是他误会了梁以霄,这种结果是他自作自受。

  滴——

  恭喜祁青唯获得好人卡!